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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刀

    负刀江湖行第二百四十一章有刀莫说是现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夜遐迩,即便是慌了神的凝脂玉,也不知道将军令这一份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对于所有人都在刻意隐瞒,哪怕在当时对方准备发起进攻,都未曾告诉过自己同伙的将军令绝对称得上是小心谨慎。

    面对眼前局面已然可以说是陷入绝望的凝脂玉只当是自己这位貌合神离的夫君在死鸭子嘴硬的说大话,认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留有何样的后手才能让他在如此局面之中还保持着从容不迫。

    凝脂玉可不相信他那能永葆年轻的邪门功法能让他真就变得无敌于天下,能在如此包围之中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在听到外面忽然响起的喊杀声,让原本已然接受现实放弃了无谓挣扎的凝脂玉好似摸了鸡血一般,登时来了精神。

    “有人来救我们了?”凝脂玉神色亢奋,语无伦次,

    “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显然必死之下尚可存活,好似柳暗花明又一村,又如病树前头万木春,的确是一件幸事。

    根本不理凝脂玉劫后余生的喜悦,将军令终于从夜遐迩身后探出头来,冷笑道:“你们难不成要在这里等到外面的人都死光了才会去看看?”陷入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仍旧不曾回神的几人在将军令的提醒下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王江五指张开迅猛抬起,示意身后副将前去察看。

    将军令将夜遐迩推开到一边,只是仍旧紧紧抓住,虽说眼下援兵已到,谨慎如他仍是不敢以身犯险的将这张王牌弃之不用,更何况对于将军令而言,夜遐迩还有着谁都不知道的妙用。

    绝对不会是吸取元阴的鼎炉那般简单。将军令瞧着面前这群虎视眈眈的甲士,开口道:“我不止一次说过,做事切记要瞻前顾后,万万不可大意。行事之前举一反三,把所有要发生的能发生的该发生的全部考虑到,也要把哪怕是微乎其微到不会发生的考虑在内。你做事从来不想后果,好似头脑一热就要做,全然不知自己将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固然重要,可这每一步该怎么走该如何走才是重中之重。你呀,还是没变。”倒不是疑问于将军令不分场合的说教,反而更多是因得自家这个已然只剩名分的夫君竟会表现的如此好说话好脾气,着实令凝脂玉难以理解。

    将军令不理会凝脂玉的愕然以及场中其他人的迷惑,继续道:“我且问你,知道二阶堂干什么去了么?”对于凝脂玉再度露出的不解,将军令并不像平时甚至仅仅是几个时辰前对待她一般脾气暴躁到任谁也捉摸不透,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顺温和,

    “你连你的人都不知道去向,你到底是怎么敢攒这么大的局,来凤凰城折腾?”显然这些年里将军令从未有过的平和让凝脂玉困惑到说不出话来。

    去也匆匆回也匆匆的副将周仝神色慌张,在王江耳边低语几句,随着周仝撤开身子,这位十四皇子神情变的异常凝重,落在将军令眼中更是给他莫名助长了嚣张气焰。

    王江眼中尽被狠厉之色代替,强压心中怒火,吩咐道:“带人组织反击,不留活口。”周仝领命而去,惹来将军令呵呵笑道:“不知道这位小将军,现在还有几成把握抓住我?”王江咬牙切齿,表情恨恨,

    “试试?”显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亓莫言与姜一茫然不解,亓莫言问道:“何事慌里慌张?”王江瞧向将军令的眼神中多了些任谁都能瞧出的暴戾,狠声道:“外面来了二三十人,身手不弱,想来就是他的后手,已然伤了我们不少人。”看着将军令,说给亓莫言,王江于腰间皮革褡裢里摸出四根长短一致不足两尺的镔铁短棍,上有一层芝麻雪花,寒光闪闪。

    四根短棍一一首尾相接,附有暗槽紧密吻合一处,形成一直七尺有余的长棍,再有褡裢里摸出一根三棱银枪头安在长棍一端,竟是一把百兵之王——镔铁长枪。

    长枪拄地,将亓莫言推到一边,也不去看旁边姜一,不提名不点姓,直接问道:“我若能拖住他,你有几成把我救出遐迩姐?”姜一恍然理解了面前这位黑甲小将军的意思,可他没有这份魄力,不敢以身犯险。

    他可不想让夜遐迩有任何闪失。就像是身为将军,袍泽的死伤能让其第一时间想着报复,姜一首先考虑的也会是自家这位表妹的安危。

    只是不等姜一出言拒绝这个冒失的提议,院子里忽然传来打斗声,原本被千牛卫杀死的贼人尸首之中忽然跃起一道人影,挥手之际便有两名急奔向庄外的乌锤甲士闷哼一声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厅堂中几人闻声去瞧,便见得黑暗夜色里,一袭宽袍大袖上下翻飞,与眨眼间仅剩的十几名千牛卫战在一起。

    凝神去瞧,竟然是早就被忘之脑后的必兰婆。这倒着实出乎将军令的预料。

    却说被将军令安排做援手的必兰婆在看到凝脂玉仅仅是因为几句挑拨便立场不定心神难宁以后就打起了退堂鼓,感觉跟这伙人的合作很难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如就此遁去,跟他们分道扬镳各分东西。

    尤其是在看着对方仅仅是十人之数便将二三十人压着打,必兰婆便知晓今日是回天乏术,纵使自己一身铁又能碾出几根钉?

    心中自有思量的必兰婆出去以后压根就没有尽全力,仅仅是打了个照面便耍了个小心机,直直撞进长长苗刀的攻势里,自然有把握不会被伤分毫,在刀锋压下后顺势一倒,佯装重伤倒地不起,夜里本就视线不佳,再加上时机拿捏到位,恰恰就瞒天过海,未让人发觉。

    本意是借着夜色趁其他人不注意自己便远远遁走,再另行他法找到夜三更,到时就任由别人如何施为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只管使些手段控制住夜三更,与孙女儿带着他远走高飞,再管其他作甚?

    只是万万不曾想到,这驻跸寨来的书生所图甚大,诸多安排着实算得上妙手。

    这便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说话不必过多浪费口舌,行事仅仅只需要一个眼色,能想别人不能想,能做别人不会做。

    必兰婆很喜欢与这种人打交道,能省去不少麻烦,至少能让自己少费心。

    前几日在凤凰山上那座小寨子里无意间撞见这位至今都不知晓其真实身份的书生,因得地域原因自然是能听懂他们那晦涩难懂的语言,仅仅只是几句话的交谈,一个为了夜家二小姐,一个为了夜家三公子,这个心机绝非寻常的书生便和自己达成共识。

    根本不用自己多说话,这个绝对没有表面这般温文儒雅的书生便能先一步洞察人心,这便是聪明人的长处。

    是以躺在地上成功躲过一劫的必兰婆原本已然打算等这群人降低防范后便借机逃出,不成想如此颇为狼狈的过了还未有一刻的功夫,竟然又生异变,习武多年自然练的耳力远非常人,也能多多少少听见不远处厅堂中的一番对话,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步妙招,瞬间扭转必败的战局,让必兰婆再次对这个只知道是扶瀛人却不知道其目的为何的书生有了些许好感。

    对其而言便好似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鉴于几日来的接触,自然还是想跟着这个书生再讨些好处,必兰婆瞅准时机乍起偷袭,的确是打了这群装备精良身手灵活的宫中禁卫一个措手不及。

    待得厅堂之中挟持着夜遐迩的将军令看清那一袭黑袍是谁,虽说是不明所以,只当是这关外小国的妇人要么在混乱之中逃跑要么就是身手不济被乱刀砍死,万万没想到这恶名在外的女人竟然还有如此心机手段,绝对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将军令冷笑连连道:“小将军,你是先救你遐迩姐,还是救这些皇宫宿卫,可得好好选上一选了吧。”着实陷入两难之境的王江眉心皱出了个川字,握着银枪的手指几近发白,青筋毕露,足以看出其心中犹疑踟蹰。

    要知道对于千牛卫,不单单是这一身行头有着不菲的造价,对其训练更是精益求精,作为平时的大国颜面,还要保证战时能冲锋陷阵,王朝对于他们不管是从身体素质到身手,哪怕就是一日三餐更是讲究到不亚于御膳,所投入的的钱财、精力难以数计,何止黄金百两。

    这群忠于职守的禁军宿卫倒下去一个,也不仅仅是这高昂的投入让人难受,更是因得其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尊严,才最叫人揪心。

    亓莫言自然能感受到王江的为难,很是决断道:“让你手下人停手,我们放你们离开。”将军令笑意略显狰狞,瞧瞧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王江与姜一两人,故意道:“这两人可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我走啊。”其实眼下自己这边已然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对方的地方,不管是外面的守备军,还是这二三十个身手矫健的千牛卫,即便是有这么两个战力划归为高手行列的王江与姜一,在面前这个自始至终都成竹在胸的书生面前,一切优势已是荡然无存。

    亓莫言再度开口,只是这次看向了一旁的两人,他很是焦急道:“遐迩在他手里,外面情况尚不可知,还有河公主与三更在,咱们就先认个输,让他走吧。”将军令心中一动,显然对于这句话里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他为之一喜,真是不曾想,竟还有大周公主在外面,这可真是鱼和熊掌兼得。

    心中窃喜的将军令自是没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凝脂玉所露出的愕然神情,这个美妇人也着实没想到怎么就招惹上了大周的公主,本就看着面前这位小将军面熟,因为七八年的光景不曾见过,眼下听闻亓莫言这句话,登时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心下更是恍然。

    莫不是真就如夜遐迩所说,自己一门的暗中密谋已被大周朝廷所知晓?

    一念至此,凝脂玉惊慌失措,口不择言,

    “将军令,真是朝廷来围剿我们了,都有公主在…”

    “闭嘴!”正自陷入自己计划中有些窃喜的将军令眉头一皱厉声呵斥,

    “再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去!”凝脂玉一阵胆颤,不只是因为将军令的呵斥,也是因为自己思虑下的忧心。

    好似这边刚刚争取来的优势,就因为亓莫言无心的一句话,瞬间荡然无存。

    自是不明白对面两人所思所想,亓莫言正待再次开口,算是代表着己方的认输,毕竟耽搁下去,这些甲士的伤亡也会增加。

    本就是失了先机,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下去,损失最大的反而是自己这边。

    只是忽然一阵不同于雨后寒凉的温暖气流悠悠传来,先是让习武多年的姜一王江将军令率先感受到体内气机的动荡,如王江这个外家武人也是受此气流牵引,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即便是亓莫言凝脂玉夜遐迩三个武道一途的门外汉更是能清晰体会到这如和煦春风拂面的感觉。

    厅堂内众人不明就里,不明白这股气机所为何来,有时谁人能有如此通天本事,波及整座庄里庄外方圆之中。

    只因得庄中必兰婆与十多名千牛卫的打斗好似商量好的一般同时罢手,连得庄外厮杀声都倏地销声匿迹。

    周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已吐嫩芽返青的枝杈都开始簌簌,整座天地刹那平静。

    好似上穷碧落下彻黄泉的声音幽幽响起,洞彻人心。

    “以刀之名,冠之吾命,春秋寒暑,霖霖浸润,只求今日以身养意。”

    “借以殓刀坟列祖列宗名义,请刀!”凌冽气机铺天盖地,涤荡乾坤。有刀,自山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