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冰岛宗学院3

    闻人莫离道：“你放心，待到河清海宴开席，他自会现身。”

    “啊～那岂不是还要等到下月。”唐凌心想，扶晟一回冰岛，冰岛就派去了弟子对付廖沉鱼，他一定还不知道廖沉鱼已遇害，得早些把此事告知于他。

    唐凌转身，正欲离去，却见雪海梧桐旁凤栖阁中一道浮白身影没入廊后，随口便问闻人莫离道：“那阁中有人住么？”

    闻人莫离一点头，道：“嗯，幸阳王便在此间。”

    “嗯？！嗯～”唐凌先是一惊，随后想来，觉得也是。冰岛二夫人，身份尊贵，乃是当今皇帝的姑母，先帝的姊妹，而幸阳王则是先帝与二夫人的十三弟。幸阳王身份尊贵，与闻人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河清海宴自然少不得要邀请他。

    闻人莫离则道：“河清海宴自不必说，不过，此次修学游，王爷也将参与其中，作为监考官出席。”

    “一路上都在听你们提修学游，到底甚么是修学游？”唐凌问。

    “这个嘛，明日新生典礼过后，你们启秀堂的夫子自会同你们讲的。”闻人莫离莞尔一笑，惹得唐凌不禁好奇。

    这天夜里，唐凌无心睡眠，他将那坛女儿红放在他床铺底下，想着该如何才能在河清海宴之前见到扶晟。

    直到苏折和小白都吵吵闹闹的睡去，他却仍是半点睡意都无。

    月色幽凉，他不知是耳朵冻坏了，还是怎的，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

    四周越是安静，这哭声便越是清晰，断断续续的钻入他耳中，好不让人心烦，却也让他忍不住好奇，冰岛的管理如此严厉，谁敢在半夜发出如此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想起床一探究竟，却发现小白仍睁着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映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原来也还没睡，也是，枝娘子境况如何，生死未知，他如何能睡得安心。

    见他翻身起床，小白转过头来，问他道：“你怎么还不睡？”

    唐凌便道：“这哭声闹得我实在睡不着，我出去看看。”

    小白惑然：“哪来的哭声，我怎么没听见。”

    唐凌愣住：“这哭声，你没听见？！”

    小白凝神细听，但却是摇了摇头：“你不会是听岔了吧，宗学院条例苛刻管理严格，不会出现这种事的，至少表面不会。夜深了，早点睡吧，再说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暖和的被窝你不钻，省得冻坏。”

    唐凌一听也是，这双脚刚一探出被窝便冻僵似的失去了知觉，还是甚么都别管了，先睡一觉再说，这哭声是哪只野猫发出来的也说不定。

    若还没等到修学游开启，自己就因坏了宗学院的规矩而被惩罚，那就得不偿失了。据说，启秀堂的夫子可是个古板至极的人物，也是三位长老之中忘性最大的。

    宗学院总共有三间习堂，分别由三位长老负责，文渊长老负责仙录堂的授法传道，鲁大师负责乘风堂，父子就负责启秀堂。

    唐凌所面对的，自然是启秀堂的夫子了。

    夫子虽年逾古稀，却是黑发童颜，身子矮矮胖胖的，生得个十分有趣的样貌。他有些唠叨，记不住事，记不住每个弟子的名字与样貌，也记不住自己说过的话，每节课结束之后，都不忘提醒大家修学游在即之事。

    “一个月之后，便是河清海宴，而在河清海宴之前，冰岛将举行三年一轮的修学游。修学游的本质呢，就是帮助诸位学子开阔眼界，增广见闻，探索上古文明，提升诸位的实践性以及独立思考学习的能力，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者无一可偏废......所以修学游对于在座诸位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还望这段时日尔等都要好好准备......”

    这日课时结束，夫子又说起这话，唐凌与苏折小白几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学堂，比别人先一步来鸦杀风林抢占地盘。

    这片空旷的场地乃是专供宗学院弟子修习练剑之所在，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就是三堂弟子的自由习剑时间，所有弟子都会在此汇聚一堂，各自大展身手。

    唐凌这么积极，是因为启秀堂的人都积极，而启秀堂的人积极，是因为能在闻人踏雪常在的习剑场地边抢一个好位置。

    尤其对于唐凌这种刚入学的新生，每天能蹲点看到闻人踏雪练剑，是一种享受。

    眼看闻人踏雪还没到，他三人便聚在此处打哈哈。

    “其实修学游的本质，就是一场测试，在这场测试当中，所有弟子的临场发挥，团队协作能力，以及对道的理解，对道学起源发展的理解，对三界的理解，都是测分点。纵然心法再高剑术再强，若没有在这些方面取得出色的表现，成绩也不会出色。”

    “修学游三年一轮回，河清海宴四年一轮回，上上上回取得最好成绩的是闻人莫离，上上回是闻人踏雪，上回又是闻人莫离，其他弟子充其量就是去凑数的，玩得尽兴便好。”

    苏折拿着把剑四不像的在空地上舞起来，一边说着修学游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并不是所有仙门世家都有那个能耐去举办一场修学游的，也只有冰岛，才有如此能耐。你想想，往年修学游去的都是些甚么地方，不周山，东胜神洲，长留仙山等等，这些古老神迹，岂是甚么人都找到登门之路的。”

    “你以为这些弟子全都想挤进冰岛作甚，那是因为可以参与修学游，而修学游的制度，本质上是门派赛制，弟子们的综合水准排在前面的世家门派，不但会在各个盟友会上得到优待，可以受邀参加冰岛的各项盛会，在冰岛的入学选拔上，也会有优先权。而你想想，在修学游当中综合水准最高最有可能获得好成绩的门派是哪个，当然是冰岛了，所以进入冰岛的弟子，相当于已经是取得了胜利的宝座，给家族门楣发扬光大了。”

    小白道：“我听说此次在修学游当中拔得头筹，就能得到‘莫邪剑’，这是真的吗？”

    唐凌也是一惊：“冰岛五大神剑之一的‘莫邪宝剑’？”

    苏折点了点头。

    “据说，此剑剑身空白处刻有‘非铜非铁亦非金，乃是乾元百炼精；变化无形真妙用，要知能杀亦能生’的字样。光华闪出，人头即落，故妖魔鬼怪不敢近身。”唐凌眼中闪着光芒，继而又道，“我听说往年修学游成绩最好的学子所获奖品也不过是些灵石、天蝉纱，今年居然拿出了莫邪宝剑！！莫邪剑乃是冰岛的五大神剑之一，不是说只有修得大道的弟子才能拿到，闻人莫离手上那把羲和剑，也才因前年斩杀了一匹上古凶兽才获得的。”

    “的确哈，我也没想到冰岛这次会将莫邪宝剑作为这次修学游的奖励在河清海宴上颁授。”苏折歪头想了想，道，“或许这次因为修学游与河清海撞一块儿了，所以才将莫邪剑拿出来，这是他们闻人氏一向的做派，好面子。反正有闻人踏雪与闻人莫离在，这宝剑也落不到外人手中。我呀，其实也是为了一睹莫邪剑的风采才留下来的。”

    “嗯哼，咳咳，别说了，她来了。”小白掩嘴提醒道。

    唐凌立马看过去，只见左旁那块空地上，一道翩跹的身影伴着剑光在林中翻飞。

    “我要下注。”唐凌突然道。

    “赌闻人莫离！”苏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兴奋起来。

    “哈，你小子果然又在攒局，还说甚么为了一睹莫邪剑的风采。”唐凌狡诈的笑道。

    “最懂我的，还是你啊。”苏折靠他近一点，道，“我就说乘风堂的弟子无趣么，在他们那儿攒了十多天都攒不起来的局，到启秀堂一个早晨，就攒起来了。”

    “小白呢，你也投注了吗～”唐凌问完，忽然又反应过来，“哦，你应该没钱下注。”

    “我借了他十颗金珠，赢了算他的，输了算我的。”苏折拍拍胸脯。

    “......”唐凌傻了眼，又问小白道，“你押了闻人踏雪，还是闻人莫离？”

    “押了你，这傻小子～整个宗学院，就他一个人押了你，哈哈，你能赢，我苏折苏大少爷把裤衩倒着穿，绕宗学院跑三圈。”

    唐凌：“......我突然有种想赢的欲望了。”

    苏折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他望着唐凌认真的脸，笑声戛然而止，“你不是吧～”

    唐凌道：“你自己不也说了么，它并不是一场斗勇类的游戏，而是一场益智类的游戏，拼的又不是法力，而是智力。”

    苏折嘲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没有那个能耐，只怕你连悬空锁这第一个险关都闯不过去。”

    这倒是真的，唐凌问：“还有多久时间准备？”

    苏折算了算，道：“离河清海宴的大典还有足足四十五日，修学游会提前半个月开始，也就是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你能御剑飞过悬空锁，我就认输。”

    唐凌道：“瞧不起谁呢。”

    苏折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糗，每次都会输。”

    小白对唐凌道：“我只是随便下的注，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说的这叫甚么话，少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唐凌向着苏折一挑眉，道，“我赌定了，我赌的不是自己的能力有多少，而是赌你这‘逢赌必输’的体质。你死定了，请务必备好一条整洁干净点的裤衩。”

    苏折眨了眨眼，想不明白怎么这小子的好胜心突然变得这么强了。他道：“那倘若你输了呢？”

    唐凌道：“倘若我输了，我就把裤衩倒着穿，绕宗学院跑五圈。”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你们三儿干嘛呢？别人都在专心练习，你们怎么一点不紧张？”闻人莫离远远走来，向他几人道。

    “哪儿有，我看他们都在偷看闻人踏雪，有几个是在认真练剑的。”苏折一一指给他看，“那儿，那儿，还有那一堆......”

    闻人莫离正看过去，就见那一堆人“砰”地一声被炸开，一只四耳短尾猴从他们当中窜出，趁众人不注意窜入枝繁叶茂的密林之中。

    那几名弟子滚在地上，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风声激荡，一条银色长鞭就自绿叶荫中卷了过来，猝不及防的抽在脸上胳膊上，登时皮开rou绽，几人的身影再次被打翻，犹如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鲜鱼一般，被抽打得哀嚎一片。

    雪地绿荫中，走出一道刁蛮的身影，嘴里扯着刁蛮的声音：“好啊你们几个，故意放跑了那只长右妖猴，看你们如何同夫子交代。”

    嫣红华衣裹身的姑娘手一甩，那鞭子就像活了似的，在她手中像条银蛇一般舞动起来，极具威慑，将地上几人看得魂飞魄散。

    只听她厉声道：“还不给我追，要是追不回来，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好看！”被撞在地上的那几个弟子纷纷变了脸色，竟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位大小姐的，忙自地上爬起，屁滚尿流的朝那长右妖猴消失的方向追去。

    闻人莫离皱起眉头，道：“这丫头，又在干甚么？”

    苏折道：“走呗，去看看。”

    唐凌跟上苏折的步子，问道：“这姑娘，瞧着模样倒是娇小可爱，出手却不一般，何人呐？”

    “哎，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诚如你所见，那就是一个泼妇。”苏折提醒道，“整个宗学院，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她。”

    唐凌道：“难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小姐，闻人为遥？！”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自他头顶闪了过去，唐凌下意识抱首俯身，就听那红裙子小姑娘对他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哼了一声，道：“胆小鬼！”

    闻人莫离劝道：“为遥，别闯祸，赶紧将长右妖猴收回来。”

    闻人为遥却是阴阳怪气的道：“莫离哥哥，我看你还是少管我的闲事。况且，现在是这只妖猴自己逃了，你不去怪那几个没拦住它故意将它放走的弟子，反倒来怪罪我，真是可笑。你不是向来最公允，怎么每次到了我这儿，却都以为是我在使小性子呢？”

    闻人莫离有口无言。

    闻人为遥说罢，又朝着那几名弟子劈头盖脸的骂道：“怎么回事，连只妖猴都收拾不了！”手腕一抖，长鞭一扫而出，烈风在空中急速荡开，扬长的银鞭在雪地上发出一道扣人心魄的清肃之音，银色灵光乍然铺落，天边汹涌的滔滔雪意，也似乎都在这一道鞭子的作用下，戛然而止。

    那几名弟子本就是新来的，还没学多少本事，哪经得住闻人为遥这般恐吓，怔愣之际，反而被那只没甚么修为的妖猴给抓挠得体无完肤不成样子，衣衫都碎成一条条的挂在几人身上，让人不忍直视。

    闻人莫离叹了口气，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经凌空飞起，一道白光来回一闪，那长右妖猴已在手中。

    闻人为遥十分不满，道：“你倒是好，妖都替他们抓了，他们怎么还会有悔悟之心呢？”

    那几名弟子伏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惧怕道：“我们不是有意放过这妖猴的，大小姐饶了我们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闻人为遥却觉得还不够，双目圆睁，双手叉腰，十足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道，“将这只妖猴给我押到极光台。”

    几名弟子立马从闻人莫离手中接过那妖猴，一路将其押至极光台。

    “要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闻人为遥扬起下巴，道，“给我撬开它的天灵盖，取出它的妖丹，融入这极光台，我就算你们将功补过了。”

    “这......”几个弟子看着手中这只四耳妖猴，两只无辜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泪水，一时下无从下手。

    闻人为遥将银鞭缠在指尖，半蹲在他们几位身前，可爱的一笑，道：“你们可知这极光台是甚么地方？”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寒意翻涌。

    闻人为遥接着道：“这可是冰岛最神圣的地方，是裁决这世间一切妖物的所在。你们若是下不了手，我就只好带你们去见夫子了，放跑妖猴是其一，对神台不敬是为二，我看你们还有何颜面留在这宗学院。”

    几位弟子一听，全都跪地求饶，其中一人忙道：“我们绝无不敬之意，一定按照大小姐说的做。”说罢，扬起一掌，朝着那妖猴的天灵盖劈去。

    只是劈到一半，一根大腿粗的棍子横空挡出，那只劈在棍子上的手，登时抽了回去，麻木的夹在两股间，不敢再动。

    闻人为遥看向手持木棍的唐凌，道：“你也想被逐出学院？”

    唐凌将棍子一丢，拍了拍手，笑嘻嘻道：“我是新来的，许多规矩都不懂，不妨大小姐跟我说说，这极光台存在的意义到底是甚么？”

    闻人为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近几届的新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连极光台都没有听说过么？哪条沟里出来的？”

    唐凌抱拳道：“在下孤陋寡闻，大小姐见笑了。”

    闻人为遥真当以为唐凌甚么都不知，负手踱步，同他慢慢道来：“你给我听好了，这天底下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要诚服在我冰岛的极光台之下。你看这漫天的极光，漂不漂亮，都是这些妖的妖丹所幻化而成的。每一缕光晕，就代表一只妖的诚服，这里，是几万缕光晕，还是几十万缕光晕，你自己数数。”

    唐凌又道：“那不知～大小姐是如何定义‘妖’的？”

    闻人为遥道：“妖也，依精气而生，地之反物也，本性恶也。”

    “既然如此，那大小姐便不该撬开这妖猴的天灵盖。”唐凌则道：“它虽名为‘妖猴’，可它身上并无半点妖气，相反，它身上的气息，比许多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还要有灵气的多，想来是一直靠着汲取天地精华而修炼出一点人形的，并无劣迹。既然本性不恶，自然也称不得是作‘妖’。”

    闻人为遥面色一僵，旋即换了种眼神打量起唐凌，嘴边轻轻一笑，道：“好啊，你居然敢将我一军。可惜了，妖不容于世，但有所遇，斩杀之。这是万古千秋流传下来的道理，你难道要为了一只妖违了大道？”

    闻人为遥见唐凌一时语塞，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便扬起了嘴角，嘲笑道：“还以为你有几分本事呢。”转而又对那几个弟子道，“还不快动手！”

    那几个弟子道：“大小姐，他说的其实不无道理，这妖猴身上半点妖气也无，定不会害人的。”

    “他的道理算甚么道理，那按照你们的意思，我还得将它放了呗，最好再给它磕几个响头，求它大人不记小人过是不是。”闻人为遥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了抓住这只妖猴，废了多大的劲儿。”

    几个弟子战战栗栗缩成一团，不敢再言。

    唐凌忽然一拍脑门，道：“嘶，我方才想起一事。”

    闻人为遥瞪了他一眼，道：“有话快说，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唐凌笑道：“难道这长右妖猴不就是大小姐你自己放出来的么，至于大小姐为何要放出这妖猴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女儿家的心思，是要难猜一些的。是吧，苏折，我不知你看到没有，反正我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