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风暴

    第314章风暴

    蒯氏家族重要人员迅速入狱，顿时让整个荆州世家都战战兢兢。

    正所谓：大案看政治，中案看影响，小案看关系。

    这句俗语虽然难听，却也直指事情本质。

    类似于蒯氏这样闻名州郡的世家大族，如果顷刻间被覆灭，绝对不会是真的犯了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行，而是代表着最高层的意愿。

    天下乌鸦一般黑。

    诸葛亮给蒯氏罗列出来的那些罪行，换做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不敢说自己完全清白。

    才开始，还有世家大族与蒯氏站在一起，对诸葛亮这位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口诛笔伐。

    只不过。

    当蒯良、蒯越这两位蒯氏的领军人物，都先后锒铛入狱以后，那些曾经附和蒯氏的声音，瞬间都消散如烟。

    牢狱之中，蒯越头头发披散，脸色苍白如纸。

    自从陈文带兵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蒯越就已经知晓家族完了。

    他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歇斯底里，从头到尾都冷静的可怕，纵然被抓到牢狱之中，始终一言不发。

    “这个牢房干燥、清爽，透风，吾已经叮嘱过狱卒，不可怠慢先生，治中若在此处有何需求，尽管让人知会于我。”

    看着始终不发一语的蒯越，陈文心中微叹，随后说道。

    无论如何，蒯越都是荆襄名士，哪怕被下狱治罪，也应该给其保留应有的体面。

    蒯越对着陈文微微行礼，道：“多谢将军照拂。”

    陈文摆了摆手，道：“此乃大王所吩咐，先生想谢就谢主公吧。”

    蒯越闻言神情微动，本来已经没有光彩的双眸，再次出现了些许亮光。

    他上前两步走到陈文身旁，深深一拜，道：“能否劳烦将军替在下带句话，我想见见主公。”

    看着满脸殷切之色的蒯越，陈文道：“话我可以带过去，至于见不见你，却并非吾所能左右。”

    蒯越对着陈文一拜到底，道：“多谢将军传信之恩，在下必然铭记肺腑！”

    楚王府。

    周琦听到了陈文的传话，却是摇头道：“现在没必要再见蒯越，其兄弟二人关押在牢房之时，好生招待即可。”

    “至于蒯氏其余族人，一律严查，有违法乱纪、作jian犯科者，全都依律处置。”

    “对于安分守己、未曾触犯法律者，审查过后拖上半年，就都放掉吧。”

    周琦对蒯氏动手，目的乃是敲山震虎，却也并非真要将蒯氏斩尽杀绝。

    首先，蒯氏作为荆襄大族，在整个荆州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并不是说把蒯氏族人全都抓起来，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这么多年，蒯氏几乎与荆襄所有世家大族都有联姻，真要彻底覆灭蒯氏，必然会引得各大家族都人心惶惶。

    其次，周琦虽然致力于不断打压世家大族，却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现阶段而言，世家子弟的确比寒门子弟人才的质量更高。

    这并不能证明世家子弟更聪明。

    只能说，世家又有家境优渥，资源充足，以致从小就接受着很好的教育，而且有着远超寒门士子的眼光与见识。

    由于双方生活环境不同，寒门士子目光也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所谓寒门难出贵子，就是这个道理。

    无论现代还是后世，都是如此。

    毕竟，像戏志才、徐庶这样的寒门士子，终究也是极少数。

    而且两人若没有周琦的提拔重用，并且给予他们舞台历练，施展生平所学，也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

    纵观整个汉末三国历史，有名有姓者基本都出身世家，再不济也是地方豪强。

    就算是那些武将，真正寒门出身的又有多少？

    就说大家耳熟能详的关羽、张飞、赵云吧，他们本就因为出身一般的缘故，所以在被刘备赏识以后，对其死心塌地。

    只不过，就连关羽、张飞、赵云，都并非真正的寒门。

    赵云自不用说，根据《云别传》记载：云身长八尺，姿颜雄伟，为本郡所举，将义从吏兵诣公孙瓒。

    年纪轻轻，能够率领一郡义兵从吏投奔公孙瓒，这种人物可能出身寒门吗？

    至于张飞，也是本地有名的豪强，身价不菲。

    看起来最像草根出身的关羽，却也有诗书传家。

    所谓穷文富武，并非没有道理。

    穷人如果找机会读书，或许还能改变命运，练武基本死路一条。

    为何？

    打熬力气、拜师学艺要不要钱？真以为有人天赋异禀，能够凭借自己的悟性成为高手？

    如果饭都吃不饱，身体怎么可能长得壮实？

    身体天生比别人差，又如何能够成为猛将？

    因此，这个时期的猛将或许并非出身世家，家中绝对颇有余财，否则根本没有办法供给他们打熬身体、习练武艺。

    周琦虽然早在担任安丰县长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培养寒门人才。

    只不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想要由内而外培养出真正有用之人，何其难也？

    真正能够担当大任者，还是以世家子弟为主，因此周琦并不打算将世家彻底覆灭。

    更何况，周琦虽然生性多疑，却也并非刻薄寡恩之辈。

    他当初入主荆州之时，蒯越立下了不少功劳，哪怕因为政治的缘故要对蒯氏下手，周琦却也知晓分寸，不会滥杀无辜。

    至少那些洁身自好，没有做违法乱纪事情的蒯氏子弟，周琦并不打算牵连。

    之所以让陈文先把他们关上半年，也是为了震慑其余世家。

    陈文离去以后，周琦看向徐庶，笑着说道：“孤本来没打算把蒯氏逼到这个程度，只是想要让孔明敲打一下他们。”

    “未曾想，孔明手段居然如此高明，短短半年时间就让根系庞大的蒯氏轰然倒塌，而且所行所为皆合乎律法，让人无可指摘。”

    徐庶亦是叹道：“诸葛孔明的确是一位人杰，就算换做是我在其所处位置，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徐庶这可不是在刻意吹捧诸葛亮。

    事实也的确如此

    徐庶擅长谋划与军略，但在内政以及处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之时，明显比不上诸葛亮。

    莫说是徐庶，纵观整个三国历史，或许都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超过诸葛亮。

    诸葛亮不仅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而且手腕、情商、心性都乃上上之选，正是因为有这些品质，才能在蒯氏以及荆襄世家的进攻之中，不仅保全了己身，而且能够绝地反击，将庞大的蒯氏彻底击垮。

    不过诸葛亮能够做到这点，除了他个人卓越的政治才能以外，还与周琦的暗中支持脱不开关系。

    若诸葛亮背后没有人撑腰就敢如此兴风作浪的话，恐怕尚未搬倒蒯氏，自己就莫名其妙横死家中了。

    这并非玩笑。

    能够传承久远，成为闻名州郡的世家大族，又岂是好相与之辈？

    如果不能在政治对抗中击败敌人，他们也不介意从rou体上将之消灭。

    奈何周琦庇护诸葛亮的态度非常明确，特意派出戏忠、典满、许仪、项临这些楚国顶级的二代为其站台。

    在这种情况下，哪个世家除非想要被彻底覆灭，否则绝对不敢对诸葛亮下手。

    蒯越应该庆幸，他自己虽然起过这种心思，终究还是没敢付诸行动。

    否则，有陈文这位情报头子的暗中保护，蒯越非但不可能成功，甚至还会让蒯氏彻底走向不归路。

    真要如此，周琦对待蒯氏的态度就不会如同现在这么温和了。

    游戏，就应该有游戏规则。

    输了，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胆敢违背游戏规则者，周琦就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能够真正掀桌子的人。

    周琦轻捋胡须，道：“此事起因，乃是诸葛亮严格审查地方官吏所举孝廉。蒯良下狱，也涉及到了世家私自交还举荐名额之事。”

    “孤正好借助此事，将这里面见不得人的勾当弄得人尽皆知，让各大家族人心惶惶，再趁机提出科举制，改变现有的选拔人才制度，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沉吟许久，道：“兹事体大，主公当谨慎为之，还是应该把孔明推出去，先试探一下世家大族的反应。”

    “有了孔明作为缓冲，主公也就可以进退自如。”

    “哪怕世家大族明知此事乃主公在背后cao控，注意力也会被集中在孔明身上，而不敢对主公有所怨言。”

    听到这里，周琦面露古怪之色。

    历史上，徐庶与诸葛亮可谓是至交好友，现在徐庶却在给诸葛亮挖坑。

    若换做是别人，被推到这种风口浪尖，大概率会下场凄惨。

    或许也只有政治才能卓越的诸葛亮，才能在惊涛骇浪之中觅得一线生机，甚至最后化危险为机遇吧。

    周琦也非常赞成徐庶之言。

    有了诸葛亮这位工具人作为缓冲，周琦在推出科举制这件事情上，的确会进退自如。

    更何况，他也是在打磨诸葛亮。

    历史早已改变，周琦也担心诸葛亮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下，达不到史书中的那种高度。

    周琦由于对诸葛亮寄予厚望，这才对其展开了残酷的磨炼。

    最为重要的是，周琦希望自己儿子未来继承楚国基业以后，诸葛亮不会是那种被世家、官吏、百姓全都深切爱戴的相国。

    一开始就把诸葛亮推到世家的对立面，才能更好的保护周继不被世家架空，亦能限制诸葛亮的权势。

    这就是帝王心中的平衡之道。

    接下来的时间，在楚王殿下的示意下，诸葛亮以蒯良案为突破口，开始大肆侦办世家暗中交换举荐名额之事，并且在周琦所创立的《楚报》上面，公布了案件详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周琦的刻意引导下，早就痛恨上升通报被堵死的中下层民众，对于世家暗中交换举荐名额之事，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憎恶。

    不少寒门学子甚至组成联盟，一起前来襄阳向楚王殿下请愿，希望能够扼杀这种风气。

    世家大族看到诸葛亮居然敢对察举制下手，本来已经暗中联合，打算对其发动强大的攻势。

    未曾想，诸葛亮借助民间舆论，以及寒门士子所玩的这一手，却是彻底打乱了世家大族的计划。

    如今的诸葛亮，已经成了寒门士子心中的领袖，将其视为新时代反抗陋习旧制的先锋，全都自发的维护诸葛亮。

    这场风暴以襄阳为中心，也逐渐席卷了整个楚国治下。

    若换做以前，舆论被世家门阀所把控，再加上寒门士子都需要依附世家，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早在周琦成为安丰县长之际，就已经开始布局。

    这么多年，寒门士子的顶尖人才质量或许略差，数量却因为人口基数的缘故，已经变得十分庞大，完全有能力与世家士子扳手腕。

    再加上周琦所创办的《楚报》刻意引导舆论，越来越多的寒门士子站了出来，要求废除原有充满漏洞的察举制，使用更加公平的选人制度。

    随着舆论的发酵，不仅仅是那些寒门士子在呐喊，甚至许多出身世家的贤德之士，也开始为寒门士子发声。

    莫要以为，那些世家的名士全都无比自私，只看重家族的利益。

    事实上，历朝历代都并不缺乏真正有眼光的贤德之士，早就洞悉了察举制的漏洞，也迫切希望朝廷能够更改原有的选人制度。

    只可惜，这些人终究只是少数，而且难以违背大势。

    不过当这场风暴在楚国境内刮起的时候，这些贤德名士逐渐不再沉默，也纷纷要求设立新的选人制度。

    当然，世家之中也不乏心高气傲之人。

    他们觉得以自己的才学，无论官府使用何种选人制度都无所谓。

    这类人，只是冷眼旁观着这种风暴，并不屑参与其中。

    有些跳得最欢的世家大族，寒门士子就开始质疑他们肯定是察举制的既得利益者，纷纷要求诸葛亮严查这些家族。

    诸葛亮也不负众望，在周琦的暗中支持下，果真一查一个准，导致许多人锒铛入狱。

    直到此时，世家大族才知晓团结起来的寒门士子，拥有着何等的力量。

    他们担心重蹈覆辙，没有人再敢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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