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雨了
沈初独生,双亲也是独生,算起来没什么乱七八糟兄弟姐妹。 在学校里被沈哥初哥胡叫一通没太在意,这回听季泽这么一叫,才察觉还真没人敢黏糊糊喊他一声“哥哥”。 “滚!你变态?”沈初随口骂道。 然而季泽却像是把这个问句听进去似的,一板一眼回复他:“我不变态。” 沈初微愣,奇怪于他的认真。 下课铃响,季泽前排的河马拧着身子,悄咪咪就要把练习册拿走:“要不给我抄抄?” 沈初大掌“啪”的一声盖在练习册上,也不说话,暗自较劲。 河马捏着边缘拽了拽,没拽动。 “交交交交…”白绯抱着物理练习册,在桌边结巴成幻灯片,“作作作作作作作…” 季泽随手从白绯抱着的练习册上拿了一本过来递给河马,“你抄这个。” “不不不不…”作为学委的白绯还想拯救一下这个没救了的十二班,“不能抄作…” 河马抬眼看过去,白绯瞬间噤声。 “嘤。” 十二班后排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凶,她拯救不过来。 沈初硬着头皮,在一分钟内把作业抄完后,把两人的练习册一叠,递给了白绯。 白绯看看冷着脸的沈初,又看看笑眯眯的季泽,伸手接过这两本作业。 怎么就跟递结婚请柬似的。 白绯手指挠挠练习册的背面,觉得有点难受。 按理来说自己应该算失恋了。 可是她怎么,怎么这么想看沈初谈恋爱呢? 沈初这样的男生,和季泽谈恋爱,还是这样爱答不理的吗? 谈恋爱的话总应该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有事?”季泽单手托腮,整个人往桌上一倚,挡住了白绯的目光。 狼崽子护食了。 白绯回过神来,抱着作业本就往教室外跑。 小姑娘个子不高,全班的作业堆得都快挡她的视线了。 季泽当初抢了人姑娘两个橘子,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你跑慢点。” 想飞速逃离现场的白绯脚步一顿,心道是不是自己跑得太快晃了他老人家的眼。 她不敢不回应,只好转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应着,“知,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着,却依旧是闷着头往前冲,一点儿都不看路。 匆匆出了教室后门,一头撞在走廊上的路人身上。 白绯心头一紧,是豹子。 好在付明清个高手长,双臂把人一揽,不仅没让白绯摔着,还顺便接过了那一摞练习册。 “没长眼?”付明清皱着眉,似乎非常不悦。 白绯没敢说话,抖着手就要去接练习册。 “送哪?”付明清身子一转,也没看她,“带路。” 白绯欲哭无泪的跟上去,“王,王老师办公室…” “什么王老师?”付明清语气不好,“我怎么知道他公室在哪?”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些吵闹,付明清音量提高了些,把跟在他身后的白绯吓得一个哆嗦。 “二,二楼的,王老师…”姑娘声音小,低着头,付明清斜眼看过去,能看见她后脑上扎着樱桃红头绳。 妈的,他对她这么好,小丫头还怕他。 穿过走廊,上了楼梯,付明清把练习册给白绯,自己等在办公室门口。 白绯抱着作业,敲门走了进去。 一个办公室不小,放了好几张桌子,老师们有的闲来无事,正讨论着四五月份要举办的春季运动会的消息。 白绯听了几句,大约是说四月底的期中考试要提前了。 不过运动会的大多都是那些身强体壮的人去为班级争光,她这只小鹿顶多就是拿拿衣服送送水什么的。 也不知道季泽会不会参加,沈初会不会给他拿衣服送水。 一想到沈初那种清冷的男生跟一群女生站在一起给自己男朋友送水,白绯就打了个寒颤。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出了办公室发现付明清还等在门口。 白绯瞪大眼睛,又想走,又不敢走。 付明清拉过白绯手腕,把小姑娘的手掌翻开放在眼下看了看。 粉白干净的小手,擦破了的那片还泛着红。 那是昨天她被人推后,手掌着地磨出来的伤口。 “我给你的药呢?”付明清表情超凶,拽得似乎要打人,“敢不抹?” 白绯个子不高,被男生提着胳膊,跟个小鸡崽子似的举着,“我妈妈,我妈妈说没关系…” 上课铃响,付明清“哦”了一声,把白绯的手臂一扔,转身走了。 既然是妈妈开的口,那就算了。 白绯像个被遗弃了的小可怜,她缩着脖子左右看看,揉揉自己被付明清攥疼了的手腕,飞快地跑回了自己教室。 几天后,不知道是哪走漏了风声,整个年纪都在议论着一个月后运动会的事情。 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家里一个人呆不住,来学校又不爱去看书。一要举办什么活动,只要不用在教室里待着,都能引起学生强烈的兴趣。 体育委员推算着比赛项目,早早地就在班里开始拉人参加比赛。 季泽撞了撞沈初肩膀,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歪,道:“参加比赛吗?” 沈初正饶有兴趣地看化学课本的彩色的例图,听季泽这么一说,抬起头对上狼崽子笑盈盈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把书一合,“你管我?” 上学期的时候沈初还想退了学去上体校,他的身体素质,在普通高校的运动会上应该可以轻松虐菜。 季泽被怼了也依旧笑容不减,“看你最近学习劳累,想带你轻松轻松。” 沈初听后脸色一黑,“滚。” 大概是身边坐了一个学起习来宛如与世隔绝般的学霸,沈初被季泽带着,也开始慢慢接触起了课本。 只不过碍于青少年叛逆的小心思,实在不想把自己“愿意看书”这种看上去积极上进的事让别人知道。 季泽抻了抻胳膊,手臂往沈初肩上一搭,另一只手翻开了他的课本,“让我来看看兔宝宝看的是哪一章?” 兔宝宝,兔你妈的宝宝。 “狗,”沈初扭头对季泽道,“灰狗。” 季泽眯了眯眼:“小心我咬你。” 沈初丝毫不虚,还要挑衅:“你试试?” 季泽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动了动手指,狼崽子勾起一边唇角,笑里掺着坏:“真的假的?” 他真的挺想试试的。 “滚。”沈初一没话说就抛出金句,他抬手,把季泽的手臂扔到一边。 “我滚,我闭嘴,我离你远点,”季泽帮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手指点在刚才沈初盯着看的那张图片色,“不过哥哥,你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变红吗?” 又他妈被叫哥哥了。 沈初不知道季泽的脸皮有多厚,反正他是比不过。 大兔子耳尖微红,像是自己占了便宜,又像是被别人占了便宜。 他的舌尖抵在牙后,顺着季泽骨节分明的手指,看着透明烧杯中的紫红色,缓缓吐出一个字:“碱。” 季泽指甲修剪平整,不长不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沈初看着深色的狼瞳,里面带了些赞许的笑意。 其实偶尔看看书…也不是不好。 三月底的月考,沈初意外进步了五十多名。 后排学生分数虽然相差较小,但成绩都是一样的屎。只要稍微进步那么几十分,就能甩开末排一堆人。 沈初拿到自己四十三分的化学试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倒数第二道大题,他竟然做了全对。 考前季泽给他圈了重点,每一道大题都对应着一章的知识点。 沈初随便找了最少那一章,把书本弄通透了,自然而然就会做题目了。 他看着那一串小对勾,还有题号旁用红圈圈起来的数字二十一。 意外地发现原来做对卷子这么爽。 沈初把自己的卷子折了一折夹进书里,侧过脸看见季泽正慈母一般对着他笑。 沈初:“……” 刚才自己那一通心理活动,季泽岂不是都看在眼里? 沈初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少年微抬下巴,神情漠然,企图用现在的拒人千里掩盖住自己刚才的那点欣喜。 季泽双臂搭在桌上,脸往上一埋,弓着腰哼哧哧地笑出声。 刚才大兔子拿着卷子翻来覆去地看,那震惊又开心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 沈初晚自习睡觉的时间逐渐开始减少,平时上课也会听上那么几句。 就是还拉不下来面子,遇到不懂的问题宁愿跳过也不来问他。 非得季泽细心留意着,在发现问题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装作随口一说,替他指点迷津。 不过季泽还是高兴的。 狼崽子笑够了,转过脸,枕在自己胳膊上看着沈初。 沈初受不了季泽的灼灼目光,把自己的化学课本粗暴地卡在他的脸上,起身出了教室。 折好的试卷滑落出来,季泽坐起身子,展开来看。 歪七扭八的字虽然丑,但很认真。 甚至连化学方程式上的催化剂,都细心地标了出来。 季泽把卷子重新折好夹回书本里。 他的动作温柔,指腹划过书页,是沈初无数次触碰过的地方。 大兔子开始用心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 运动会的通知提前了半个月下来,体委拿了一沓报名表格,在班里分发吆喝。 “同学们!为班级争光的时刻到了!” 为了提高学生的参积极性,运动会表面上说是自愿报名,其实每人至少都要参与一个项目。 季泽拿着报名报,凑到沈初面前:“兔兄,你报什么?” 沈初单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化学元素周期表发呆:“不知道。” 季泽看他在背书,把表格一折就没继续打扰。 沈初抽了张草稿纸,趴在桌上极其缓慢地开始画每个元素的原子分布图。 这一画就从上午画到了下午,晚自习的时候季泽去看,沈初还在那里慢吞吞地数着电子。 “下雨了。”突然有人小声说道。 “没带伞怎么办啊。”班里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沈初抬头看向窗外,疾风呼啸,是骤雨来临的前兆。 为了照顾没有带伞的学生,学校提前半小时下了晚自习,封了校让学生赶紧回宿舍。 然而就算这样,也没避开这场春末的大雨。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连点成线,连线成面。 混着急促的风,像有人拿着水瓢往下倒似的,一波又一波打在教学楼的走廊上。 四月中旬的晚上不算暖和,但是比起前几个月也没那么寒冷。 有贪玩的男生卷着裤脚,在走廊上打闹着踢水玩。 偶尔有风把雨水吹进来,惹得他们再嬉笑着躲开。 季泽拉着沈初的手腕,强行把人拉到教室门口围观。 沈初不想看那些淋雨的傻逼,可是教室空了,他也不好意思单独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阵疾风夹杂着雨水掠过,引得走廊上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大笑。 也不知是谁摔了一觉,在水坑里骂骂咧咧把自己同伴一起拖下了水。 “出去玩玩。”季泽的手从沈初手腕滑下去,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沈初有些发愣,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莫名其妙就被带出了教室。 倾盆大雨带着的凉气,就连空气中仿佛都沾了浓重的水汽。 走廊外模糊的雨幕,天边隐约的雷声,还有在大雨里被风吹歪了的大树。 似曾相识的天气,那个黑暗的晚上。 沈初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脑海中断断续续浮现出当时的记忆。 “妈妈!” 年幼的沈初哭嚎着去追被掳走的孟雨疏。 他弱小又无能,除了哭喊没有别的办法。 直到他的爸爸及时赶到,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母子拖延了时间,等到了救援。 哗—— 又一阵狂风挟着雨珠拍来,季泽把沈初往自己身前一拉。 狼崽子抬起手臂,用敞着的校服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风雨。 “傻了?”季泽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用食指抹掉沈初额角溅到的几滴水珠。 沈初的脊背贴在走廊外的墙上,整个人几乎被季泽的气味包裹了起来。 狼的味道。 一样,又不一样。 他闭上眼睛,轻轻吐了口气,像是有些累了,再睁开时满眼的疲惫。 “我爸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把昨天的三更补齐了。 明天双更补今天的,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