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背德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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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 冰堂美智留披着棕色的大衣，两只小手拉着衣襟，把姣好的身材遮的严严实实。 在她的的右前方，是按过楼层后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安艺伦也。 少女嘴唇嗫嚅着，几次望向青梅竹马却又始终没能张口。好在楼层足够高，就算是高级电梯也能够给她充足的时间整理心绪。 电梯里只剩下微不可闻的换气系统的声音，以及少女用后脑勺撞击电梯墙壁的声音。 面对这样的气氛，一般男生至少都会找到「电梯运行真平稳」这样无聊的话题来打破安静，但是安艺伦也却只是用背影来面对关心他一路追出来的冰堂美智留。 安静，沉默……尴尬。 这样的气氛根本不对啊！ 冰堂美智留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而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被动等待的人，也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开启话题的人。 飒爽，干脆，毫不做作，身体永远比思想更快一步。 “呐，小伦……”她毫不犹豫的开口。 “啊！嗯？” 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安艺伦也居然被吓了一跳，继而不满的抱怨道： “干嘛突然大叫啊美智留，吓我一跳。” “什么啊，明明是小伦你的声音更大啊。” 冰堂美智留随口反驳一句，却根本没像一般女生那样纠缠，而是直接继续顺着之前的话说了起来： “小伦你是怎么想的？” “我？” 安艺伦也一愣，然后脸色也严肃起来，推了推眼镜，他认真的开口道： “我在想要不要把预备下个月买赤坂老师新作的预算稍微挪用一下，因为刚才那个游戏我其实只预定了一份。但是就算还没有实际试玩过，只从放出来的宣传物料也能确认那个游戏绝对是值得买一份全新回来珍藏的。 制作人虽然是新出道的，但是首先脚本是《异世界的自动贩卖机也能拥有幸福》的二之宫老师，第一作画以禁欲系画风闻名的西丸老师，他还是首次尝试这种类型的作品，原以为会很不适合，但没想到意外的合拍。声优方面也很不得了，我跟你说啊……” “小伦！” 美智留提高声调喊了一声： “我不是在问游戏，我是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啊？我刚才就是在这个啊……” 安艺伦也不明所以的说道，但看着美智留那张神色渐渐难看的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脑袋难得切换回了正常人的模式： “哦，美智留你是在问乐队的事情啊。” “哦？只是‘哦’就完了吗！？” 饶是美智留一向如同男孩子般飒爽，也被那满不在乎的语气给稍稍惹怒了。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真的去给北条京介当应援团，甚至真的请到他担任经纪人，也没关系吗？” 少女难以置信的问道。 进了电梯以后，她还以为小伦是因为爸爸说的话，因为北条京介的事情所以才那么低沉和安静，所以她才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没想到，人根本没有在考虑自己的事，而是在想着什么游戏，脚本，声优？？ 我可是一想到要去给北条京介当应援团，要让北条京介带着自己去参加livehouse表演，就觉得是背叛了小伦你，可是，可是你居然…… 电梯里的空间不算狭小，相反很宽敞，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显得非常奢侈。但是安艺伦也却觉得偌大的空间一下就被美智留给全部占据，就连空气的吸入都变得艰难。 “我，我也没那么说啊。”他吞吞吐吐的反驳。 冰堂美智留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揣在大衣口袋中，从两边用力往中间拉，像是要把郁结的怒气封锁在身体里，她也确实做到了。 深吸一口气，少女平静的开口： “不管你之前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可是今年最受期待的……” “想说游戏的话之后我可以让爸爸陪你聊一天一夜，现在闭嘴听我说！” “……” “我只想问你，你之前不是反对我去给北条京介应援团吗？为什么现在听到爸爸想拜托他当我的经纪人却反而直接就逃走了？” 最让少女难以接受的事情反而是这个，关于小伦被打的事情她已经知道那是活该了，但是这么不负责任的逃走，一点都没有担当，一点都不像自己认识的小伦！ 小伦虽然平时有些懦弱甚至有些不正常，但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变得非常靠谱，非常值得依靠。 冰堂美智留之所以会打电话向安艺伦也求助，也是出于心底的期盼，期盼着小伦能够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从黑暗的山林里拯救出来。 “因为……冰堂叔叔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安艺伦也转过身子不敢再看美智留的眼睛，只是抬头盯着电梯上面的楼层显示。 “那只是爸爸说的，小伦你的想法呢？你转身就走，是同意了爸爸的话吗？” 冰堂美智留问道，安艺伦也那语焉不详的话似乎都能让她产生一丝幻想。 “那当然不是啊！”安艺伦也断然否定： “我怎么可能同意让美智留你去给北条京介当应援团啊！经纪人什么的就更别说了！我可不放心把美智留你交给那种人！” 紫色短发少女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明媚的笑容，既然小伦这么说的话，那肯定是心里有了主意，果然小伦一直是这样的，只要到了关键时刻就会非常可靠。 “那……” 少女娇嫩的声音中满含期待： “小伦你能当我的经纪人吗？” 说完这句话，美智留又连忙补充道： “之前你不是说帮你制作的游戏配乐吗？只要你当我的经纪人那我就也帮你制作音乐，就像亮太哥说的，牵着手一起朝目标前进。” 说完后，少女就眨着那又大又亮的紫色双眼看着前面的后脑勺。 与少女那满含期盼的脸截然相反的，是安艺伦也那满是为难和拒绝的脸，好在他的脸是朝向电梯门，也没人会看到。 才怪！冰堂美智留从电梯门的反光里把青梅竹马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青铜色的烤漆虽然有些失真，但已经足够看清了。 “小伦？”她有些茫然的疑惑道。 “那个……” 安艺伦也面露难色，咽了口唾沫： “经纪人什么的，我没有那个时间去。” “没有时间？”冰堂美智留茫然的重复道。 就时间去排队买预售的游戏，没时间帮自己参考乐队的事。有时间去制作游戏，没时间帮自己当经纪人。 是，这些都是自己单方面的诉求，小伦他根本没有必须答应的理由。但是，以前的小伦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拜托自己帮他制作游戏音乐，说美智留是天才，这种事情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他每天黏在自己后面害自己丢人，说美智留是亲戚，亲戚之间就应该相互依靠。 他…… 美智留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像是猛的被拖回了童年的那个夏天，那个十七年来最绝望的时刻。 “是啊，毕竟已经高二了，也该考虑升学的事情了。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livehouse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我可以帮美智留你推荐一些御宅向的livehouse，很安全的。不过美智留你能够帮我制作音乐就再好不过了，虽然现在只确认了画师，但是一想到音乐我就头疼的不行，真是帮了大忙了。” 安艺伦也本来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底气不足，但一说到livehouse和游戏制作，瞬间就来了精神，转过身来侃侃而谈。 冰堂美智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耳边那两缕紫色长刘海在微微晃动。 “所以，小伦是觉得我被骗了之后灌下药让人卖了也无所谓吗！？” 少女清脆的嗓音这一刻显得低沉而沙哑。 “果然美智留你也对摇滚有那种认识不是吗！” 虽然知道这时候笑出来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安艺伦也还是控制不住的露出「胜利了」的笑容，但很快他就被美智留那有些阴沉的表情给吓得声音降了下来：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经纪人什么的，我实在做不来啊。非宅的东西我根本不想接触，倒不是觉得摇滚有多可怕，只是与生俱来的灵魂的颜色就不一样啊 要让我做那种事不是强人所难吗。” “那你觉得北条京介能做好这份工作吗？”少女问道。 “那当然啊！北条老师可是能够独立创办一家动画公司的人，这种小事以他的能力和人脉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安艺伦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所以，小伦你在没有任何预备方案的情况下，就只是单纯为了否定而否定了唯一可行的方案？” “这个……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是个暴力狂，不管男女都会毫不留情下手的！” 安艺伦也像是自暴自弃的嚷嚷起来。 “要不美智留你干脆加入我的游戏社团吧，虽然和摇滚有些不一样，但如果是美智留你的话一定能马上习惯的，然后游戏开售以后也能顺势去livehouse表演了。” 冰堂美智留沉默了两秒钟，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她小声开口道： “所以，小伦无法做我的经纪人，是因为你灵魂的颜色和非宅的事情不一样。” “是啊。” “然后，我就能够轻易的习惯御宅的事情？” 紫色短发的娇俏少女扬起小脸，眼睛里透着坚毅的色彩，一如她在赛场上以一敌众带领队友走向胜利时一样： “是因为，我没有灵魂吗？” 她偏了偏小脑袋，耳边两缕紫色长刘海随着微微摇曳。这动作明明是那么娇俏可人，但她的表情却冷的像冰。 安艺伦也突然有些慌了，他从来没有在美智留脸上看到过那么可怕的表情。印象里在小时候那次事件之后，这个青梅竹马在面对他的时候就一直是灿烂的笑脸。 “没有！我没有那么说！”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我不会想把你拖到御宅的世界来，你也别再要求我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他慌张的喊道。 “乱七八糟？” 冰堂美智留瞪大了眼睛，脑袋无意识的转动两下，感觉思维都陷入了停滞。 对我那么重要的事情，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反对了，美智留你就去找请求北条京介当经纪人好了！这样行了吧！”安艺伦也转过了身子，像是赌气一般说道。 咕噜—— 冰堂美智留机械版的吞咽了一下，青铜色的电梯门上的那个倒影是那么的陌生。 “所以小伦你是要亲手把我推向那个你讨厌的人吗？”少女轻声问道。 “那我有什么办法嘛，我要制作游戏，要打工赚钱，根本没有时间做那种事情。”安艺伦也嘟囔道。 “哪怕我们可以付你工资？” “不是说了吗，我的灵魂的颜色就是御宅！”安艺伦也突然生气的怒吼。 “好的，我知道了。” 冰堂美智留点了点头，把外套裹得更紧了。 最初听到要去给打了小伦的人应援，少女的内心是有种痛苦的背德感。 现在听见小伦说让自己去给北条京介应援，少女内心的背德感出奇的变了滋味，竟有种报复和痛快的火辣辣的感觉。 电梯里一时间又变得无比安静，直到叮咚的一声响起。 一楼到了。 安艺伦也一句话没说就闷头往前走，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连头也没回。 一楼大厅，看到冰堂家那可爱的美少女走了过来，塔楼的管理人本来脸上都堆起了笑容想要抬手打招呼，却看到那往常脸上都挂着灿烂笑容的冰堂小姐脸上满是难过。 阴霾的天气总是会让人内心感到压抑，谁也不例外，只有那细碎的雨滴落下，带来另一阵生机驱散阴郁。 两人走出了大门，不愧是高级塔楼，出门不到一百米就已经进入了通往地铁的地下通道。 时间差不多是五点，位于六本木中心的地下通道热闹的像是圣诞节一样，区别只是人潮流动的速度快慢，拥挤程度都是相同的。 顺着人群，月台很快就到了。 最近的电车还有三分钟才会到，于是本就心中烦躁的安艺伦也更加烦了。 他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要面对美智留就心慌的不行。 “小伦……” 怕什么来什么，身后响起了冰堂美智留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感谢你。” “小时候我觉得你很没有男子汉气概，每天软绵绵的黏在我后面，既不会玩男孩子的游戏，也不被女生接纳，总之就是除了烦人一无是处。 但也是你让我觉得果然关键时刻值得依靠的还是男孩子。 那个夏天，我一个人跑到山上的那次。运气真的很差，明明被大家夸运动神经好，但是却把脚崴了连路都走不了。 山里的天黑的比较早，感觉好像本来还明亮的森林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呜，唔哇…… 乌鸦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让人难受，不只是难受，还很吓人。 啪，啪嗒…… 黑色的蝙蝠在树林间来回的飞着，像是随时要把我抓走。” 少女平静的说着，眼前漆黑的电车隧道像是在印证她的话，深邃的望不见一点光亮，不管里面会跑出什么都不会让人奇怪。 “我当时怕的不行，别说是呼救了，颤抖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算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岁月，依旧可以从少女那软嫩的声音中听出她当时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