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一个人呆在祠堂，石菖蒲并不觉得无聊。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喜欢一个人。他喜欢一个人拿着小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石菖蒲记不起来自己有没有上过学堂读过书？但是，他的确认字。每次去郁金郎中那里时，他在闲暇之余总喜欢去翻翻郁金郎中的医书。那里面的字他都认识，道理好像也都明白。尤其是关于针灸方面的书籍，他尤为喜欢，而且似乎一看就懂。

    关于这一点，郁金也大为惊奇，称赞石菖蒲是学医的奇才。他一度还动过收石菖蒲为徒的念头。只是，石菖蒲如今的状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料病人了？更不会有病人相信他、愿意让他看病！所以，郁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郁金还是送给石菖蒲两本针灸方面的医书，让他自己去领悟医学的奥秘。

    如今，独自待在祠堂的石菖蒲正津津有味看着其中一本医书，对于石老汉走入祠堂一点也没有察觉。

    等石老汉离他很近，第六感让石菖蒲意识到异样抬头查看时，石老汉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爹，你干什么？”石菖蒲吓了一跳。

    “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石老汉满眼凶光。

    “爹，”石菖蒲想反抗，可是他的力气没有石老汉大，根本掰不动石老汉的手。“爹，我做错啥了？”

    “做错？不，你不是做错，你是作死！”石老汉双手用力，生生要把石菖蒲掐死。

    石菖蒲已经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像是猛然惊醒，“你，你不是我爹！”

    “现在才发现？晚了！”石老汉狞笑着，手上再次加大力气。

    可是石老汉突然麻骨刺痛，双手瞬间泄力，一时提不起劲儿来。低头看肘部，发现上面不知道何时刺入了一根银针。

    “你是，芥穗？”石菖蒲连连喘着粗气，急退几步。

    石老汉把银针拔出来扔掉，“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杀你！纳命来！”

    “等等，”石菖蒲大叫一声，“我只有两个问题。就算杀我也别让我成为糊涂鬼！”

    石老汉手臂的麻劲儿还没有完全过，而如今又是胜券在握，所以，很大度地点点头，“你问。”

    “为什么会选择我爹？”

    石老汉像个女子般咯咯笑起来，“这事不能怪我！谁让埋我的时候你爹也在现场？而且，他命数将尽，是那圈里头阳气最弱的人。最适合我的魂魄栖身！”

    “啊？我爹要死了？是，你...”

    “跟我没关系。是他阳寿将近。”

    “我，我...”听到自己的阿爹快要死了，石菖蒲心里不是滋味，一时接受不了。

    “小子，还有一个问题，快问！我可没什么耐心！”

    石菖蒲急忙收住悲伤，张口再问道，“为什么要害我们村的后生？你，你不是应该更狠你们村的人吗？”

    这个问题显然戳住了芥穗的痛楚，她立即面沉似水。

    “是！我本来就打算回村里索命，让每一个害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可是，我的魂魄太弱，只能借这具躯体先弄几个年轻人吸取他们的血气精华来滋养。但是，你却坏我好事！害的我的本体被烧，让我永远只能躲在这具躯壳里，永远见不得天日。你该死！”

    芥穗，不，石老汉，发了疯地冲向石菖蒲，势要把石菖蒲杀死。

    石菖蒲跑不快、又没有力气，一经撞击身体就被撞翻在地上。

    石老汉抡起旁边的椅子重重砸在石菖蒲身上，差一点把石菖蒲打晕厥。

    石老汉骑在石菖蒲身上，双手再次用力想要掐死石菖蒲。

    石菖蒲面脸通红、眼睛充血，双手无力地捶打石老汉想把他推开。

    可惜，他的拳头比挠痒痒重不了多少，根本无法对身体尚且健壮的石老汉构成一丝威胁。

    眼见，石菖蒲两眼翻白、命悬一线。石老汉突然浑身战栗，快速从石菖蒲身上下来，惊恐地望着他。

    “你对我做了什么？”

    石菖蒲根本无法回答，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连连干咳。

    芥穗大怒，想再次扑向石菖蒲，可是，石老汉的身体却不再任由她摆布。她想控制身体向前，可身体一动不动，后来，干脆往后退、往祠堂的院内跑，一直跑到阳光下才站住不动。

    芥穗大急。她感觉自己的魂魄正被一点一点从石老汉身体里挤出来。

    躲在石老汉体内，她还不是太过于害怕阳光。可是，魂魄离体，一旦出现在阳光下，她必死无疑！

    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的石菖蒲，虚弱地扶着祠堂的柱子站稳身体，他隔着门口看着站在院里阳光底下的石老汉，不由湿润了眼眶。

    “爹，刚才是你救了儿子吗？谢谢爹！”

    “石菖蒲，你对我做了什么？”芥穗声严厉色地喝问道。

    石菖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刚看了书上的鬼门十三针，刚才情急之下我胡乱扎了几针，或许碰巧扎对了位置。”

    芥穗几乎无语。胡乱几针就马上会要了自己这个鬼的命，这家伙还是人吗？

    “关键还有我爹，他不忍心伤我，想要保护我。估计我的针激发了我爹潜在的意识，所以，他才奋力跟你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芥穗突然大叫一声。她的一部分魂魄已经被挤出来，被灼热的阳光瞬间熔散了一小半。

    她咬紧牙，猛然用力再次挤入石老汉的体内，借助这一瞬间掌控身体的时间，带动石老汉的身体急奔两步，而后如饿虎扑食般把石菖蒲再次撞翻在地。

    这一次，芥穗的魂魄彻底被挤出石老汉的体外。

    虽然躲过了院内阳光的直射，可是，阳气十足的白日，躲在祠堂里也依然让她苦不堪言。

    她已经慌不择路，看见虚弱不堪、倒地不起的石菖蒲，她顾不得多想，一头扎进石菖蒲体内。

    可是，刚进入体内，她就感觉自己的魂魄比在阳光下溶解地更快。她大惊失色，急忙想要退出来。可是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牢牢困住，并快速攫取她魂魄的精华。

    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芥穗彻底烟消云散。

    石菖蒲也痛苦地喊一声，而后陷入了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