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十 章

    今天，玉竹只是经过横断山，并没有上山游览的计划。可是，在她们路过山脚的时候，却听到山里面闹出很大的动静。仔细听，竟然是律惩司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真是鬼使神差！那一刻，强烈要上山来看看的念头充斥着玉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不听丫鬟的劝阻，也不顾有没有危险，义无反顾地带着丫鬟上了山。

    玉竹的潜意识里只有一个想法，或许，今天能看见他吧？

    玉竹主仆赶到北山口的时候，正是周正他们和麟术激战正酣的时候，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等麟术奔进山林，才意外地发现她们两人。这让麟术心中大喜。毫不犹豫胁迫住玉竹，威逼周正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

    “麟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都使出来了？”

    看到玉竹，让周正大吃一惊。他脑子急速运转，一边拿言语激麟术，一边快速地想办法解救玉竹。

    “什么手段不重要，”麟术并不上周正的当，“关键是，你必须放我走！否则，她的性命难保！”

    周正呵呵一笑，“放你走？估计不可能！至于你想做什么，你请便！”

    麟术大急，“你们律惩司不是不能滥杀无辜吗？你这样逼我，等于是你亲手杀了她！你就不怕律惩司的惩罚？”

    周正笑的更欢了。

    “惩罚？你杀人，我需要受什么惩罚？麟术，我劝你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说不准今天你的一念之仁，我再给你求求情，还真能保你一条命！”

    “保命？废去我的修为，像畜生一样再被发配到蛮荒之地？那样的命我保住有何用？”

    麟实眼睛泛红，隐隐有种疯魔前的征兆。

    “为什么要废去你的修为？为什么要发配？你懂天规天条吗？来来来，我好好给你普普法！”

    说着，周正自然地抬步上前。

    “别动！再向前一步，我必杀她！”麟术的警惕性很高。

    “好好好，我不动！你呢，虽然有把整个鹿棋镇灭杀的心，但是，毕竟没有成功。这叫做犯罪未遂！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你会被囚禁百年！韩六子被你所杀，但是，我们没有证据。你要是死咬着不松口，我们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涂山翮是你当着我的面杀的，我可以作证。但是，现场就我一个人，而且，我还是律惩司的官员，这个证据会被认为有失偏颇，所以力度不大。我还是那句话，你要非不承认，我们也是拿你没办法！你听明白了吗？”

    周正干脆蹲在地上，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的优势，跟着麟术瞎白活，暂时先稳定住麟术的情绪。

    “之前你干过的勾当，没有人证物证，我们更是没有证据！其他那些人，明知道你是背后主使，可是，动手杀人的都不是你！你不认，我们也没辙！所以，你最多被关押百年！你想想，这是一件多好的事！你借机可以心无旁骛地炼化你身体内的黑曜石，还有比律惩司更安全的地方吗？”

    听着周正这通难辨真假的说辞，麟术确实有些心动。不过，他并不完全相信周正，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周正只好再接再厉！

    “你现在要是动手杀了这位姑娘，我们几个，还有那个丫鬟可全是人证！到给你定罪的时候，那可是重罚！真有可能像你说的废去修为。你自己琢磨琢磨，这划算吗？”

    “周正，你少来这套！”如今的麟术心很乱，他左右为难，不知道是否该缴械投降？但是，直觉告诉他，坚决不能听周正的白活！

    “我再说一遍，放我走！不然，我真杀了她！”

    周正故意显得很生气，“你这个人怎么是个死脑筋呢？你也不想想，我们怎么会为了一个平白无故不相干的人放你走呢？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束手就擒！”

    一直不做声的玉竹，知道周正这样做是为了救她。可是，周正那句“平白无故不相干的人”，一下子伤透了她的心。她忍不住泪如雨下，轻声质问着“周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玉竹几乎是喃喃自语。可是凭着高深的修为，麟术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突然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麟术哈哈大笑，“周正！你装的够镇定！差一点就把我骗了！这是你的小情人吧？你能眼睁睁看着我杀了她？”

    周正一看自己与玉竹的关系被挑破，反而更没了顾虑。

    他嘻嘻一笑，“还是被你发现了！你说吧，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很简单，你让我走，我就放了她！”

    周正叹口气，“现在，我更不能放你了！”

    “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打算六亲不认，不顾她的死活了？”

    “我当然想救她！可是，她是魔主原火的meimei！我若是为了救她放了你，我就是跟魔族勾结的罪人！所以，今天若是你放了她，我承你的情，会尽最大努力帮你减轻刑罚。但是，你若非要杀她，我也拦不住。不过，我不会把你抓进律惩司，而是现场要了你的命！把你的三魂七魄全打灭！让你一点残渣也不留下！”

    周正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表情也没有。但是，麟术却冷汗直流，知道周正绝非恐吓！绝对会说到做到！

    麟术还在挣扎！不过，最后，他阴沉着脸把心狠下来。

    “周正，你跟我很像！但是，你的心没有我狠！即便这样，我也做不到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我不相信，你会看着我杀了她！我现在带着她走，你们谁也不准跟上来！否则，后果你知道！”

    说完，也不等周正同意，麟术押着玉竹缓缓向山下退去。

    可是令麟术意想不到的是，周正根本不顾他的威胁，他退一步，周正就向前迈一步，而且，比他退的步伐要大得多！

    麟术连退十几步，周正就紧跟进十几步！

    眼见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麟术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周正，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举起阳尺就向玉竹的天灵盖砸去。

    在周正不愿为了她而放走麟术那一刻，玉竹的心都已经死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不管什么大局，不管什么对错。她只知道，周正从心底里就不喜欢她！他不会为了她而抛弃现有的一切，更不可能为了她，而拼尽性命！她的心真的死了！

    所以，当麟术举起阳尺要取她的性命时，玉竹反而有一种解脱。

    就在阳尺即将落在玉竹头顶时，一只手掌大小的小鼎猛地从玉竹怀里冲出来撞开阳尺。

    而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同一时间，周正挥拳而上直取麟术的胸口。

    这一切自然是周正早就谋划好的！他和小鼎心有灵犀。虽然，周正把混沌鼎送给了玉竹，但是，周正并没有断去他和小鼎的血脉相连。

    麟术大惊，阳尺来不及回撤，只能左手曲臂，硬接下周正的一击！

    可是，此时的周正已经是全力施为，岂是麟术这个刚迈进仙阶九层之人所能抗拒的？更何况麟术还是仓惶的应急之举？

    只一拳，麟术的左臂粉碎，胸口塌陷裂开一个大洞。

    而，玉竹，也被周正顺势拉回到自己身后。

    “你，你，你！”麟术惊恐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周正，“你是仙界…”

    不等他说完，周正的重拳再下！

    这一刻，麟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他忽然放声狂笑，身体内的气息狂躁地暴涨！

    周正大急，右拳再次加力，意图把麟术打飞出去。

    可是，彭地一声闷响，麟术只是趔趄地后退三步。他竟然生生接下了这堪比金仙的一击！

    这时的麟术双眼赤红，脸色却黑气弥漫。身上暴涨的气息隐隐有引动天劫的迹象。

    “麟术，你真不要命了？”周正焦急万分。

    麟术已经完全把黑曜石的能量全部激发出来。他自己已经不顾生命，他还要把横断山方圆千里的所有生灵，一起拉来跟他陪葬！

    周正明白现在逃已经逃不掉了！阻止麟术也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这帮人跟着麟术陪葬？问题是，不光是他们几个，还有律惩司大部分的成员都在山里，大家都死了，也预示着律惩司彻底毁掉了！

    另外，还有千里之内的所有的修真者、凡人和山精树灵，加起来有上百万之多！

    一旦麟术爆体，就意味着以此为中心的千里之地瞬间将变成又一个寂灭之地！

    “好好活着！”说着周正一把把玉竹推向远处的岳晓月。这是周正能为玉竹做的最后一件事。

    麟术感受着体内恐怖的能量波动，他开始心生恐惧。他也想立即停住这一切，可是，他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让黑曜石的能量肆无忌惮地撕扯他的身体，侵蚀他的生命！

    “周正，我不甘心！但是，能让你们一起陪我殉葬，我也知足了！”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周正面色严峻，“你如不了愿！”

    就在麟术爆破那一刻，巴掌大的混沌鼎迎风见长，鼎口朝下把麟术和周正严丝合缝地罩进鼎里。

    一声声巨响从鼎里传出。

    单单是响声就把程峨、善为几人震得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岳晓月更惨，七窍流血，当场就昏死过去。要不是她的本命法宝三棱枪自主护主舞成一团，把岳晓月护在中心，估计岳晓月这次将会在劫难逃、难逃一死！

    玉竹相对岳晓月好些，但最终也抵挡不住一声声的巨响，没坚持住一刻钟，也昏死过去。她的丫鬟因为修为过于低下，巨响声刚起，她就彻底香消玉损！

    横断山里面的杨山和上千名司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第二声巨响响起时，众人呼啦啦倒地一片。众人中修为最高的杨山，应变神速，急忙安排众人三百人为一组，首尾相连布阵打坐，以犄角之势抵御震耳欲聋的响声。

    即便如此，在一声声巨响的锤击下，几百名司吏还是死于非命，重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一直埋伏在最南边出口的温如垕和元贞一行，刚听见第一声巨响就觉得心突突跳的发慌。

    两人大惊失色，“坏了，出事了！”

    他们刚想起身去查看声响的来源地，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的巨响接踵而来。

    几人中修为相对最弱的叶旌最先顶不住，张嘴就喷出一大口鲜血。岳茹月也是胸口发闷，嘴角溢血。

    几个人再不敢托大，纷纷凝神打坐，全力以赴抗衡巨响的威势。

    山下的凡人就更凄惨了。离横断山北面最近的城镇，如同经历一场巨震，所有的房屋轰然倒塌，地面全部裂开。

    城中的居民在第一声巨响过后就呼啦啦震死一多半，全部是七窍流血。随后的声响接连而至，城中再无一活物！

    巨响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变得寂然无声。

    混沌鼎哀鸣一声，恢复成拇指大小。晃晃悠悠没入周正的体内。

    显露出身形的周正惨不忍睹，几乎就剩下一幅骨头架子！还有皮肤肌rou包裹的就只剩下头颅和胸口。

    “兄弟，谢谢你了！”看着极度虚弱的小鼎，周正爱怜地把它放进自己的心里，然后，用渡化阴阳乾坤图里的冤魂而生成的那颗晶莹水珠，包裹住小鼎，慢慢滋润温养。

    只是，周正没有注意到，当巨响停止后，他心中的那颗水珠又变大了一圈。

    或许周正没有刻意的慈悲之心，可是，刚才的举动，他确实救了上百万的人和生灵！要不是他在最后时刻以自己的身躯和小鼎的帮助困住麟术体内黑曜石能量的外溢，那么方圆千里之内的境况都会跟山脚下的小镇一样，沦为一片废墟！

    最先缓过神的善为疾步走到周正面前，看着他几乎无从下手医治的伤势，已经四大皆空的善为还是没能忍住，泪流满面。

    “你，你，不要命了？”

    善为小心翼翼地为周正处理着伤口。现在的周正几乎是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他身上的大部分区域都只剩下几根筋腱和纤细的血管勉强维系着连接。裸露的骨头随处可见，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rou。

    “忍着点！”

    “没事，”周正笑笑，“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觉了！”

    这时候，勉强恢复的程峨也急忙赶上前来。他可没有善为的定力，看见周正的惨像，张嘴就哭出了声！

    “还没死呢！哭什么？快来帮忙！”

    周正是第一次见善为发火！他心中不由一暖。心想，自己亏欠善为太多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四大皆空的大师，自己不仅让他违心地陪着小铃铛，处处受气。而且，还在同一时刻让他犯了贪嗔痴的戒律！真是不应该！

    程峨被善为一句话骂醒，他急忙按照吩咐去附近山泉打水，然后，帮着善为包扎周正的伤口。

    这个时候，温如垕和岳茹月也急匆匆赶来。

    他们在路过横断山脉时，看到大批的司吏死伤，温如垕就命叶旌赶紧下去救治，并请元贞出手帮忙。而他自己则带着岳茹月急速赶来巨响的来源地。

    看到周正的伤势，温如垕也是大吃一惊。原本有诸多的疑问被他生生咽进肚子里，急忙搭把手帮着善为、程峨救治周正。

    岳茹月则第一时间跑到meimei岳晓月面前，施救meimei。

    至于一旁已经恢复清醒的玉竹，没有一个人留意她。她默默抱起丫鬟的尸体，落寞地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