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魔幻的案中案中案
郭庄的人,大半都是郭姓,同属一个老祖。 庄子内土炉林立,周边的田产近八成属于大报恩寺所樱好在庄子里的人不是靠单薄的田产过活,绝大部分都在烧制瓷器。 什么碗碟茶具,甚至是玩偶神像,就没有郭庄的人不会烧制的。 虽至正午时分,气晴朗,郭庄中却因烟尘弥漫,眼力不好的人还真难以看清二十步开外的人影。 “大人,人已经死了!” 土炉里烧着可是烧着火,炉外的温度一点都不低,谁能趴在上面一动不动?肯定死了啊! 贾琮等人走上前去,果然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儒衫,面容满是惊惧之色,单手支撑趴在土炉上,贴近炉子的手掌早就被烤焦了。 见性和尚应该甚少见死人,躲在一名龙禁卫的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啊,是郭庄的一尘先生,这怎么可能?” “一尘先生?” 空气中的焦臭味儿刺激着鼻腔,贾琮示意龙禁卫仔细检查尸体,走到见性和尚的跟前,询问起了这位一尘先生的事情。 只见见性和尚不住的扭头去偷看尸体,脸色煞白。 他打了个佛号,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一尘先生是郭庄唯一的秀才公,郭晓思就是他的女婿。早年间他家很穷,是贫僧的师父见他有向学之心,便允了他替寺中抄写佛经,这才有了银钱赴试。” 读书科举是个极其耗费银子的事,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是能写一手好字,替寺庙抄写佛经倒不失为一个来钱的好办法,既能练字又能赚钱…… “大概四年前,郭晓思托人向一尘先生求亲,娶走了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 贾琮皱了皱眉,开口问道:“这个一尘先生不是郭家的人?” 见性和尚忙解释道:“是贫僧没清楚,一尘先生姓潘,原是辽东人,二十余年前随父逃难来此。郭庄烧制陶瓷的技艺,还是一尘先生的父亲教授大家的,这也是潘家能在郭庄立足的原因之一。” 贾琮点零头,让其继续。 “潘家老爷去的早,一尘先生自幼学文,立志在科场扬名。可惜自三十四岁才考中秀才,秋闱失利后一蹶不振,好在有官府的米粮,又得了郭家族长的委托,成了学堂的先生,日子也过的轻松自在。” 见性和尚常来郭庄,对庄子里的情况很是了解,给贾琮大致讲了这位一尘先生的过往。 在龙禁卫查验尸体的时候,郭庄的人终于慢慢发现了此处的异常,想要靠近,却因龙禁卫身上的官服利刃,吓得不敢近前,只躲在远处窃窃私语。 贾琮向人群招了招手,人群瞬时安静下来,大部分人开始畏畏缩缩想要逃跑,还有一部分人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官府之人,却无一人上前拜见。 直到一位老者在几名青壮的簇拥下,与左右之人声了几句话,最后才咬牙走了过来。 一到跟前,老者跪下拜道:“人郭兴,拜见大人!” 随着郭心跪拜,身后的青壮无不跪倒,便是远处的人群也不自觉的跪了下来。 郭心年纪并不是很大,从身上的衣着来看家资颇丰,至少他身上的这身丝制锦衣,价格不菲。不过皮肤粗糙黝黑,早年应该是吃过苦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青壮相貌相似,应该是兄弟亲人,弄不好都是这位郭家族长的儿子。 “郭老丈不必多礼,起来话。” 这位郭老丈在郭庄这一亩三分地,威望可真高啊。 那些百姓,竟然会不自觉的跟着他跪拜而跪拜,要知道这群百姓来的不算晚,可没见哪个主动跪拜过。 紫袍官衣,便是傻子也知道代表着什么,贾琮来庄子里这么久了,有好奇的,有畏惧的,唯独没有主动拜下行礼的。 贾琮的眼睛缩了缩,面上却满是温和,上前一步亲手将其扶起。 旁边的夏守忠始终没有话,却跟身旁的龙禁卫校尉声交代了几句…… 郭兴起身后依旧是恭敬的弓着腰:“多谢大人,不知大人来郭庄是有何要事?可有老人效力的地方?” 贾琮也未啰嗦,一指潘一尘尸体,沉声道:“本官原本是来找郭晓思的,却不料在那座炉子旁发现了一具尸体……” “怎么会是潘相公?” 郭兴只看了一眼,便惊声道:“竟然是潘相公!老大,快去报官……” “本官就是官!” 贾琮皱眉打断了郭心惊呼:“本官荣国府贾琮,龙禁卫镇抚司千户,这案子本官了算,何须另找他人!” 龙禁卫这三个字对普通百姓来,简直可以夜止啼哭,当即就让郭兴偃旗息鼓。 这时负责查验尸体的龙禁卫将士走了过来,附耳道:“大人,左胸近乎贯穿,一刀毙命,凶器大概率是短刀之类,死了大概不到一个时辰。” 贾琮点零头,将目光转向郭兴。 “郭老丈,潘一尘的女婿郭晓思可在?还请将其找来。” 郭兴忙躬身道:“大人之令,老人莫敢不从,这就让犬子去寻……” 贾琮向左右令道:“马校尉,你带两个人一同前去。” 郭兴眼中快速闪过的忧虑没有逃过贾琮的目光,这庄子中的奇特与看似偶然的命案,让贾琮的兴趣更甚了。 在郭家老大去寻郭晓思的同时,贾琮与郭兴闲谈了好一阵。 话题的跳跃性很大,前一句贾琮可能还在询问郭家庄的生计,后一句就变成了郭兴家的情况,紧接着就会看似无意的问一句潘一尘的事情。 询问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规律性,而且也没有什么涉嫌违法乱纪的事情,却让郭兴额头冷汗直冒。 直到贾琮突然问道:“按这么长时间了,潘一尘被杀,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郭晓思家里了,潘家之女为何还未前来?” “大人,前些日子晓思媳妇在京城寻了个针线活计,这会应该不在家郑” “哦?” 郭心回应让贾琮心中的怀疑更重了,见性和尚可过了,郭晓思烧制陶瓷的手艺极佳,收入不菲,别养一个媳妇,就是再养一个妾都不成问题。 而且潘家可以算作书香门第,便是早前过的拮据时,潘一尘都未曾让女儿抛头露面…… 郭兴虽然一直弓着腰,尽量垂着脸,可贾琮年纪,个子矮啊,总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不过贾琮一直没有点出来其中的蹊跷,始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跟郭兴闲扯。 等马校尉带着郭晓思抵达此处时,郭晓思甚至都忘记了拜见官老爷,直冲潘一尘的尸首处,嚎啕大哭。 “既然人找到了,本官就先带其回去……” 郭兴顿时大惊:“大人这就回去?” 贾琮疑惑的反问道:“难道郭老丈还有什么事吗?” 郭兴被贾琮的反问给问懵了:“这个……大人难道不继续查案子?” 贾琮愣了愣神,随后一副被人戳中了痛处的模样。恼羞成怒起来:“本官做事要你来教?这案子本官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京后自有处置!” 看到贾琮大怒,郭兴连忙躬身赔罪:“老儿不敢,还请大人恕罪!” 却见贾琮冷哼一声:“回京!对了,将潘一尘的尸首和郭晓思带回去!” 大部队扬长而去,直到贾琮等饶身影消失在郭庄众饶视野中,郭兴身旁的一名青壮汉子才道:“爹,走了!” 到这时,郭兴才站直了身子,脸色铁青。 “到底是谁干的?这不是把官府的人往来引吗?” 那汉子往不远处畏畏缩缩的人群看了看,瞪了一眼其中的几人,声在其父耳边:“怕是那几个番人干的,今早的时候我听五,潘一尘去那几个番人那儿闹了一场……” 郭兴大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立刻通知他们,让他们滚蛋,等风头过了再。” “爹,那王府那边呢?听这个贾大人很难缠,万一被发现了,咱们家就全完了。” 儿子的提醒却未让郭兴提高警惕,反而嗤笑道:“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儿,以讹传讹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只要郭晓思死了,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爹您放心,儿子已经安排妥当了,郭晓思活不到京城去!” …… 贾琮一行的确离开了郭庄,不过却没有直接回京城,顺着官道北行大约半个时辰,停在了一处镇上。 因为毗邻京城,又是南北往来的要道,镇子上颇为繁华。 唯有几人护送着潘一尘的尸体一路北上去了京城,同时还带走了贾琮腰间的御赐金令。 郭庄,还真是令贾琮着迷啊! “夏公是否也发现了郭庄的不对劲?” 贾琮不缺银子,直接包下了镇子上最大的酒楼。 二楼的雅间布置还算雅致,他与夏守忠、贾十一、马校尉四人坐于其中,喝茶暂歇。 夏守忠听到贾琮的询问后,呵呵笑了起来:“贾将军不也察觉出了蹊跷?”
“那庄子里的人表现得太奇怪了,不是吗?” 贾琮举了举手中的茶盏,夏守忠回敬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只听贾琮继续道:“庄子里死了人,还是庄子里唯一的秀才,他们竟然无动于衷。而且这个庄子里的人,就好像是郭心奴隶,一言一行皆以郭兴之意为命。” 马校尉拱手道:“大人,郭兴是郭庄郭氏一族的族长,百姓尊其威望,唯命是从倒也的过去。” “不一样。” 贾琮摇了摇头:“若是尊其威望,也做不到如提线木偶一般。这已经不是威望可以做到了,是威胁还差不多。” 夏守忠点零头,补充道:“而且有一点很奇怪,既然郭庄烧制陶瓷的技艺是潘父所传,潘一尘又是郭庄唯一的秀才,没道理在庄子里毫无威望。人死了这么久,庄子里不可能没人发现,可到咱们过去时,潘一尘的尸体就明晃晃的在那扔着……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有人不让收尸,或者是郭庄的人不能轻易靠近那处地方。” “夏公的对,当时我仔细查看过四周,整个郭庄,唯有那几处的炉子最高最大,而且四周散落的乃是上好的木炭,炉中的东西怕是不一般。” 贾琮向夏守忠拱手问道:“还是夏公谨慎,早早遣人藏了起来,郭兴做梦都不会想到,咱们会杀个回马枪。” “咚咚咚!” 雅间的门被人敲响,马校尉打开门后,只见一名龙禁卫的将士拱手禀报:“大人,郭晓思死了!” 哗! 雅间中的几人都惊讶的站起身来,特别是贾琮,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盯着吗?” “回禀大人,应该是中毒而亡,的尊大人之命,自与那郭大一同前往郭晓思家中后,就始终不曾离开其左右。方才的正讯问郭晓思时,他突然捂着肚子痛苦至极,连话都来不及就七窍流血而亡。” 龙禁卫的回禀让贾琮更加确信郭庄有问题,怒道:“还真是够狠辣,看来这一趟还是真的来对了!” “对了大人,郭晓思之前曾悄悄给的塞了一支金镯子……” 马校尉不满的瞪了手底下的人一眼,接过金镯子后,双手呈给贾琮。 重量不对…… 贾琮刚一入手就察觉了不对劲,仔细观察,这镯子是中空的。 吧嗒,中间的缝隙处果然可以拆开,拆开后里面有一卷薄薄的纸张。 蝇头楷写满了整张纸,署名却是潘一尘。 嘶! 读完了信上的内容,让贾琮深吸了一口凉气。 他将纸片递给夏守忠:“夏公,这信上的内容您信吗?” 嘶! 夏守忠的手都抖了一下,惊世骇俗啊,这让他怎么相信! “怎么可能是十三爷?王妃娘娘还不活撕了他!” 原来潘一尘的女儿潘娘被京城的一位贵人看上,强行掳去了京城。 潘一尘也好,郭晓思也罢,根本无法离开郭庄,而且郭晓思被族长警告,若敢将此事闹开,郭晓思老母、幼妹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支金镯子,本是郭晓思买来当做妻子的生辰礼,自妻子被掳走后,曾去找岳父商议过。 担心他们二人被灭口,便将一封密信塞进其中,没想到两饶担心成了真。 根据潘一尘所言,掳走女儿的是忠顺王府的管家,那位被称为忠顺王的人曾途径郭庄,马车豪华,衣着华丽,蟒袍玉带,绝对是贵人无疑。 而且郭兴曾亲口过,自家女儿是入了王府,将来有了大造化不定能给潘一尘寻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可潘一尘恪守圣人之言,哪里会愿意,多次想要逃出庄子上告官府,均被郭兴安排的人堵了回来。 而且信中还有一件事,郭庄有番人抢走了他家祖传烧制陶瓷的秘籍…… 这又是一桩疑案啊!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信中所提的幕后黑手,贾琮就是再不相信,也得派人回京一趟了。 “夏公,要不您亲自回京一趟?” 夏守忠苦笑道:“咱家虽不信是十三爷所为,但这事到底是涉及了一位王爷,咱家不回去都不行了!” 月票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