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5章 箕子
酉的催促让鬲有种掌握了信息优势的得意,心中暗爽一番,这才不紧不慢地对他说道:“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发问,我当然也不会不告诉你了。据说啊,就在前天夜里,大王梦中得到了神明传法。” “又传法?” 酉真的是无语了,感觉想要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吐。 到底是哪路鬼神,居然这般灵验,三天两头就传法,还有完没完?纣王难道是神明的私生子不成? 你就不能换个人传法吗? 鬲也不由得有些感慨:“是啊,又传法。这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神明都传法三次了。一次传授了炼铁技术,一次传授了水力磨坊。而这一次啊,据说传法的内容跟每一位大商的子民都息息相关,所以才会选择公诸于世。” 酉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说道:“哦?跟所有大商子民息息相关?” 鬲笑着说道:“是啊,大王有令,这次神明传法,人人皆可习之。” 酉又一次陷入到了迷茫之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纣王到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甚至觉得纣王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还是喝酒把脑子给喝傻了。 神人传法,谁得了不是珍而重之,恨不得给带到棺材里去的,唯恐他人知道? 怎么这纣王每次都毫不吝啬地拿出来给别人看,他就不怕被别人学走了,然后拿来颠覆商王朝吗? 前两本神书还好说,毕竟只在小范围内流传,能够掌握的人极少,外人难以接触。 可这次居然只要是大商子民,就能看? 这就过于离谱了! 毕竟单单是这朝歌城,就有不少外来者啊,到时候大家都来学,你纣王要如何区分谁是商王朝的子民,谁不是呢? 不过心里大骂纣王是傻子之后,酉也是忍不住浮想联翩,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毕竟前面两次,他都没办法直接接触到神书,更别提盗取里面的“法术”了。 眼下这一回啊,每个人都可以学到,越想他就越是感觉心头火热,因此忙不迭抓着鬲继续问道:“那这一次神明传的是什么法?在哪里可以学到?” 鬲又喝了一碗酒,这才醉醺醺地打着酒嗝问道:“怎么,你想学啊?” 酉脱口而出道:“那不是废话么?那可是神书啊,谁不想学?” 鬲倒也不觉得奇怪,微微点头说道:“也是,我也要学。不过这事情啊,急不来的,大王已经下令了,要刻石为碑,届时所有的内容,都会以文字的形式留书于石碑之上,而石碑则会被放置于朝歌城各个城门处,到时候就人人可学了。” 说起此事,鬲也是脸色通红,显得十分兴奋:“也不知道这传的是什么法?要是我能够参悟其中奥秘,能不能封神?” 旁边一个喝酒的大叔揶揄道:“你就做梦吧啊,就算是要封神那也是大王先。”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确实,要成神也是大王先成。” “也不知道这石碑什么时候刻好,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谁说不是呢。” 酉听说到时候城门立石传法,心中也很激动。不过他想的是,这要是把内容都记录下来,送回镐京,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不过,酉毕竟是干情报工作的,也是多留了一個心眼。 虽然鬲说得天花乱坠,但是细想之下,也是漏洞百出。 这世上,任谁得神明传法,也不可能贡献出来的吧? 酉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干,要是得了神明传法,当然是自己留着啊,哪怕是亲儿子,除非自己老得走不动道了,否则也不会轻易的传下去,对待外人那更是要留一手乃至六七八手了。 那这所谓传法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啊? 就算让别人学,好歹也先让大商的王室成员先学啊,哪有直接就公开给天下所有人看的道理? 无论怎么想,酉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而抱着同样疑惑的人,还有太子武庚 得知殷受德要传法天下,武庚的心情是郁闷,他直接三天都吃不下饭。 自从征讨东夷回来之后,他就觉得与父王愈发疏远,不仅屡次觐见被拒,现在更是连传法都传给天下百姓,而不是先传他这位太子。 凝眉深思片刻,武庚决定去见一个人。 烈日旷照下,朝歌东郊的王室猎场,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正在树荫下鼓琴弹唱,其声幽幽,闻者皆悲。 而武庚则站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神态恭敬,深稽一礼,语气谦卑道:“王叔,侄儿来看你了。” 然而,老人却是依旧十指抚琴,口唱悲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装疯卖傻而被纣王贬为奴隶的箕子,与比干同辈,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叔”。 武庚见状,却是往四周的人使了个眼色,说:“你们都先退下,我跟王叔说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里就只剩下武庚和箕子两个人了。 武庚再次行礼,说:“我此次来,是诚心向王叔请教。” 箕子姓子,名胥余,与微子、比干在大商末年齐名,并称“殷末三仁”。 历史上的箕子,还是比较有节cao的,和卖国求荣得到封赏的微子启不同,他在商朝灭亡后,始终不肯投靠周朝,反而带着懂诗书、礼乐、医药、阴阳、巫术的族人和掌握许多技艺的能工巧匠,将中原文明带到了朝鲜半岛北部,教化臣民,使古朝鲜习行中国礼乐制度,衙门官制、饮食起居逐渐沿习中原习俗。 而箕子朝鲜共历41代君王,直至汉惠帝二年,才因为手下的叛乱而灭亡,总共在朝鲜半岛统治了近一千年之久。 由此可见,箕子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只可惜,箕子与纣王政见不合,加上比干的死让箕子大感失望,所以宁愿装疯卖傻被变为奴隶,也不肯再为朝廷出谋献策。 子胥余见只有武庚一人,而且态度诚恳,便也没有再继续装疯,而是冷冷地问道:“太子何必纡尊降贵,来见我这样一个山野之人。” 披头散发,破衣烂衫,子胥余此时这身装扮和造型,当真和野人也差不多了。
从话语中,武庚听得出来,自己的这位王叔还是心怀怨气的。 因此武庚态度也愈发恭敬,说:“王叔乃我大商重臣,父王只是一时听信谗言,才将王叔贬为奴隶,侄儿这就回去,向父王禀明一切,让王叔官复原职。” 子胥余对于武庚的承诺,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太子怕是连大王的面都见不到吧,又如何为老夫求情呢?” “这……” 武庚顿时无言以对,同时他也心情肃然。 箕子身居荒野,却还能对朝歌城内的局势了若指掌,可见背后依旧有着不小的势力。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武庚向他求教的决心,毕竟他真的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会被废掉,虽然眼下纣王没有其他儿子,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定呢? 武庚再次恳求:“还请王叔教我。” “罢了。” 子胥余摆足了架子,这才终于松口:“太子这次过来,应当是为了神书一事吧?” 武庚连忙点头,说:“王叔当真料事如神!” 随后,他又疑惑万分地问道:“王叔,你说为何父王要传法天下?若此法当真有用,岂不是应当先传给王室之人才对吗?” 子胥余没有回答武庚的这个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若是以前,大王的想法我还能猜到一些,可最近的大王,心思让人难以琢磨。所以传法天下的原因,你问吾,吾亦不知,倒是另一件事,我或许能猜出一二。” “什么事?” 武庚心思一动,问道:“难道王叔知道父王不肯见我的原因?” 子胥余微微叹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子,无奈地说道:“多少猜到了一些,在我看来,大王这怕是在钓鱼啊。当年姜太公以直钩钓到了文王这条大鱼,而你的父王,则是想以你为饵,想要钓出我大商内部的逆贼。” 武庚觉得难以置信:“父王不肯见我,竟是为了钓鱼?拿我当诱饵?” 子胥余说:“我也是最近才慢慢看出了一些端倪。伱说,是不是自从你父王不肯见你的消息传出之后,你的身边就多出了不少形形色色之人,前来投效?” 武庚听了子胥余的话,顿时大惊失色,甚至于内心充满了惊恐。 因为,子胥余说的完全正确! “王叔,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听完箕子的分析后,武庚是真的慌了,原本身为太子,养几个门客也没什么,更何况这次投靠过来的,还有不少贵族大臣。 原本武庚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这是他太子的身份起了作用,如今才惊觉事情不对,甚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这些人当真如箕子所言,是心怀不轨之徒,万一他们惹出乱子来,父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越想越怕,可越怕越要想! 此刻的武庚,哪里还有心思去为了传法的事情郁闷,身在帝王家,他深知一些事情,哪怕是他这个太子,也丝毫沾不得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