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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李国师?

    当天夜里,也就是正月十六晚上,《北洲百家纪事》的主笔官树春老夫子,找上了李往矣。

    在《天下逸闻》邸报建立起来以前,《北洲百家纪事》底下的风闻使者,便是寒山书院最大的情报来源。

    换句话说,这位负责《北洲百家纪事》的官树春老夫子,便是书院的“情报头子”。

    这是一位境界虽然不算高,但是文才却十分敏捷,且善于从一堆细碎信息中,找出关键所在的老先生。

    不仅在一众教授夫子中,颇有名望,连原来的周冷溪、董斜阳、柳不鸣三位副山长,也对其很是尊重。

    来到听溪园里,见无有他人,管老夫子直接开口道:“李山长,墨门三脉之一的少矩子相里引弓死了,死在北洲南境迎春国柳叶郡,死相极惨,且被剥去了大道本源。”

    “这是一件需要注意的大事!”

    李往矣自然知道相里引弓这位墨门少矩子,年仅十八岁便已登上了去年颁布的最新一届,也是最后一届中土神洲大道人榜,乃是中土神洲成名已久的绝世天骄。

    有天资,有背景,未来还有很大希望成为墨门矩子,统率天下墨徒,这样的绝世天骄,必然有大气运在身。

    结果却突然横死在北止戈洲?

    官老夫子颔首道:“我也觉得神主娘娘、韩老夫子等至强者,留下那些‘年轻’的圣人,有给九洲天骄当磨刀石的意思。”

    李往矣笑道:“放心吧,我和谢家子都不会给他们机会的,至于小芊君,就先不让她离开书院了。”

    而“非儒即墨”的墨门,则分为三脉。

    “与咱们有关系?什么关系?”

    李往矣好奇:“怎么了?还有事?”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先不教小芊君下山了。

    “官夫子,你让下面的风闻使者,继续关注各域的动静吧,等《天下逸闻》那边搭建好后,其他八大洲的事务先移交过去,鞭长莫及,咱们书院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在北洲。”

    “不过,这未尝不是留给年轻天骄们的一份磨砺,乱世将至,唯有蹚过此劫的年轻天骄,才有可能肩负起拯救人间天地的希望。”

    官老夫子神情有些古怪,回道:“山长,我说相里引弓之事,是一件需要注意的大事,除了他身份不凡外,还因为这事与咱们书院有点关系。”

    “如今诸圣离去,年轻天骄们再无宗亲老祖护道,偏偏又留下了一批十境之上的圣人、剑仙、道君、佛陀、武神等,暗中打杀年轻天骄的事,只怕不会是一起两起。”

    “神主娘娘与韩老夫子、大道君、剑苍生等至强者,留下那些证道少于五十年,年龄少于百岁的大神通者,本意是想让他们留守人间,镇压邪魔,但也留下了隐患。”

    “不过李山长您和谢山长,还有小芊君,都应该小心一点,你们都是闻名天下的绝世奇才,或许有些心怀不轨的大神通者,正在暗中窥视你们呢。”

    官树春老夫子点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去。

    李往矣回道:“之前各家各宗互相制衡,想不守规矩也不敢,如今诸圣离去,那些心思不正的大神通者,却有可能按捺不住暗下黑手,这也是接下来九大洲的乱象起点之一。”

    官树春老夫子说道:“在诸圣飞升之前,不以大欺小,对年轻天骄出手,乃是九大洲不成文的规矩,各家各宗又都有前辈大能给年轻人护道,互相制衡,多年以来大家也都基本遵守了规矩。”

    尤其还是死在惊变之夜后的首日,这肯定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确值得注意。

    “我还以为各大势力会先观望一阵,看看九洲局势,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李往矣感叹道,“就是不知道这是外人所为,还是墨门内部人干的。”

    相里引弓作为其中一脉的少主,在墨门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不管是死在外人手里,还是被自家人暗害,都必会引起巨大的风波。

    佛门分为大乘佛法、小乘佛法,道门有十大道宫,儒家亦有先古八派,后来又发展出了理学、心学等新儒学。

    实际上,有李往矣这位斩杀过不止一尊圣人的大师兄,和叶归人在,应该没有哪位大神通者,敢打小芊君的主意。

    “毕竟没有经过风雨摧折的树苗,是成为不了苍天大树的。”

    官老夫子神情更加古怪了,不过也没继续卖关子,解释道:“外面都在传,相里引弓此次出现在北洲,是冲着山长您来的。”

    “我找人问过了,相里引弓的确曾当众说过,他跨海北上,是要与山长您这位独登《惊世名录》的儒门奇才,论道争锋。”

    “现在他刚来北洲,就死了,有一些人觉得或许是您,或者咱们书院做的,不敢与他正面论道,便提前将他谋害。”

    李往矣很是无语。

    他都根本不认识这个相里引弓,对方就算要找他论道,也还没过来呢,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能扯上他?

    官树春老夫子变得肃然道:“最重要的是,墨门内部也有放出话来,说咱们书院需要为相里引弓的事,负一定的责任。”

    李往矣却仍是很淡定,轻摇折扇问道:“是北洲不攻阁说的,还是中土神洲那边说的?”

    “是中土墨城,北洲不攻阁这边倒是没说什么,只派人收敛了相里引弓的尸首,保护好了现场,等墨城那边来人。”

    李往矣明白了,道:“看来是有人想要挑起我们寒山书院,乃至整个儒门,与墨门之间的纷争啊。既然北洲不攻阁这边没有发声,那就先不管吧。”

    “不过也要提醒书院上下,近些日子先少说话,静观其变,当然要是有人直接找上来,则直接打回去。”

    “咱们书院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这个时候可以退,不能弱。”

    官老夫子回道:“行,我这便去安排。”

    待老先生走后,李往矣开始施展大易天机术衍算起来,不过很快就停下了,惊变之夜刚刚过去,天机一片混乱,根本无法衍算。

    可能那谋害相里引弓的凶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敢下手。

    “雩国好像离迎春国不远?也不知道萧野那厮,回家过年了没有。”李往矣突然想起了那位心性豪迈,志向高远的青年武夫。

    他直接神念传音,询问还没走远的官老夫子。

    官树春告诉他,常驻雩国附近的风闻使者,有在年前看到过这位雩国三皇子的身影。

    回北洲了就好,李往矣立即修书一封,请萧野去帮他看看。

    他虽然并不担心,寒山书院会被相里引弓之死波及,但是既然有人向他身上泼脏水,他还是想将对方找出来,谈谈心的。

    ……

    西净土洲,某地。

    一身雪白儒衫,丰神俊秀的谢嘉树,已经从那個尽是妖媚舞娘的庙宇中出来了,他骑着一头瘦驴,行走在一条小道上。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家书,神情轻松,嘴角含笑。

    “李更新想让我早点回去当山长?”

    “还是不了吧,当山长有什么意思,哪有在这外面云游好玩?”

    “这山长还是让李更新当去吧,正好他坐镇书院,我负责外面的事,就他那惫懒的性子,我要是回去了,肯定什么事都交给我,自己找地方歇着去了。”

    谢嘉树最终决定还是先不回山了,这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三位夫子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他来了这佛门大洲才几天,都还不曾拜访过几位大德高僧,岂可匆匆回山。

    “李更新,你就能者多劳,将书院的担子挑起来吧,顶多某回山的时候,给你多带几卷书赔罪。”

    如此想着,谢嘉树便乘坐着瘦驴,优哉游哉地前往三百里外的一座尼姑庵。

    ……

    寒山书院,收到谢嘉树的回信后,李往矣都懒得看一眼。

    钟老磬与韩励这两位副山长,则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对寒山双骄,有时候就跟小孩一样。

    不过他们也懒得去管,反正只要有一位坐镇书院就行。

    有李、谢在,寒山书院便仍是北洲四大儒家书院之一,他们便有了主心骨。

    至于这两人谁留在山上当山长,谁在外面潇洒,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转眼便是两日过去。

    来送信的小桃一,终于玩够了,返回了秀峰山。

    而中土神洲墨家祖城那边,派来的人也抵达了北止戈洲,与北洲不攻阁,共同调查相里引弓之死。

    据说这位少矩子出事,在墨家祖城引起极大的动荡,内部差点先打了起来。

    不过当事故调查使团,出现在北止戈洲的时候,却是表现得一派和谐,且十分强势,当众放言,不管残害墨家少矩子的人是谁,有多大的神通,多大的背景,墨门必定将其揪出来,枭其首以告慰相里引弓在天之灵。

    墨门虽然推崇“非攻”,反对“不义之战”,但是被人这么骑到头上来,也是不能忍。

    哪怕他们内部三脉之间有矛盾,此时也选择了一致对外。

    于是惊变之夜后的第一件大风波,就这么掀起了。

    最终这道风波会刮多久,涉及多少人,谁也无法预料。

    在此期间,寒山书院收到了一封来自调查使团的照会文书,文书言辞很是客气,言明因有人暗中挑拨,故意将并不相干的李往矣山长扯进来,为了以正视听,恳请寒山书院联手,共同将幕后之人找寻出来。

    面对墨门送上来的善意,李往矣又召开了一次夫子议事座谈会。

    最终决定派出一支队伍,与墨门使团共同行动,不过只负责调查幕后真凶,不负责拿人。

    儒家与墨门之间,虽然大道相左,多有纷争,但却都是维护天下安宁的重要力量,此时有人想要借机掀起儒墨之争,双方联手将其揪出来,便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同时也表明,寒山书院是真的不怕事。

    有人敢将手伸向寒山书院,寒山书院便也能力将这只黑手斩断。

    带队的两位老夫子,一位姓王,一位姓张,皆是离圣人之境只差半步的鸿儒,又携带了两件半仙器和几座阵法,就算是遇到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也有能力一战。

    当调查使团南下的时候,来自大魏朝廷的皇家仪仗,抵达了寒山脚下。

    负责看守山门的秋簌簌让仪仗队伍停下,以秘法通知了山上。

    钟老磬副山长,领着几位夫子、讲席,下山迎接。

    “魏皇驾临,我寒山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钟老夫子作揖见礼。

    大魏新皇曹凿空走下皇辇,抱拳回礼:“钟夫子客气了,寡人此番前来,只为见见故友,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哪里,陛下客气了,李山长正在山上摆茶设宴,请!”

    “夫子先请!”

    随后大魏新皇曹凿空,便在钟老磬的引领下,前往上院。

    按照寒山的规矩,哪怕是各大王朝君主驾临,也只能徒步青石台阶而上,不能渡空。

    曹凿空便也舍去架子,让仪仗队和护卫禁军留下,只带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上山。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上院。

    李往矣在大门前等着。

    “曹兄,好久不见,欢迎光临!”

    “李兄,半年不见,风采远胜往昔啊,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寒山李往矣。”

    两人互相见礼,因为共同经历了洄游之旅,很是熟悉,一点也不见外。

    去到听溪园坐下后,曹凿空环视一圈,问道:“小芊君呢,怎么没在?说实话对于李兄你,我此刻更想看看小芊君,如今成长到哪一步了。”

    李往矣回道:“小芊君去不鸣苑那边玩了,吃饭的时候就会回来。”

    “要吃饭的时候才回啊,要不然咱们直接去找她?”

    大魏新皇开了一个玩笑。

    李往矣笑了一下,也没当真,毕竟这位来,肯定不止是为了见小芊君的。

    “曹兄,不知你如此急切赶来,有何要事?咱们也不是外人,还请直言。”

    “来请李兄当我大魏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