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绝对权力:仕途成长记在线阅读 - 4.第四章 为即将失去而心痛

4.第四章 为即将失去而心痛

    彭长宜在外面叫了半天,才看见西边书房的窗帘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了娜娜的脑袋,彭长宜赶快说道:“娜娜,开门,爸爸回来了。”

    娜娜从里面把书房的门打开,彭长宜刚要进去,娜娜叫了一声“爸爸”,就扑到了爸爸的怀里

    彭长宜把女儿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小肩膀,说道:“乖,不怕,不怕,爸爸不是回来了吗有爸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彭长宜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书房的房间,他发现,还是保持着过去的原样,他想起娜娜不让老康进这个书房的事,心中就多了感慨,更加疼爱自己的女儿。他看见单人床上有些凌乱,就说道:“你刚才在这里睡着了”

    娜娜从爸爸的怀里抬起头,流着眼泪说:“我知道,鬼都怕爸爸,所以就躲在爸爸的房间里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哪有什么鬼呀那都是平时大人吓唬小孩子不听话的”

    刘忠在旁边说:“长宜,你们爷俩到我家吧,我让你嫂子给你们做点吃的。”

    彭长宜说:“不用了,我带她出去吃吧。”

    刘忠说:“她本来就怕黑,你还带她出去。”

    哪知,娜娜说道:“我爸爸回来我就不怕了。”

    刘忠笑了,说道:“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们父女团聚了。”

    彭长宜送刘忠到他院门口,说道:“老兄,我明天一早就得赶到省里开会,有时间咱们哥俩再坐。”

    刘忠说:“好,你先回去照顾孩子吧。”

    彭长宜回到屋里,娜娜早就将客厅的窗帘拉开了一角,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着。

    彭长宜进来后,给女儿擦去腮边的泪珠,说道:“走,爸爸带你去吃饭,去梳梳你那马尾巴。”

    娜娜笑了,转身就回自己的屋里,梳好头发,就跟着爸爸去吃饭去了。

    等彭长宜和女儿吃完饭从外面进来后,娜娜一眼就看见了mama的车,说道:“mama回来了。”说着,就快速向北屋的台阶,推开了门,连着叫了两三声“mama”。

    沈芳这才从里屋的卧室走了出来,看见女儿和彭长宜进来了,无精打采地说道:“吃饭去了”

    “是的,爸爸请我吃了大餐。”

    彭长宜见沈芳憔悴不堪,脸上布满愁容,就主动跟她说:“都处理清了”

    沈芳怔怔地看着彭长宜,机械地点点头。

    彭长宜关切地说道:“吃晚饭了吗”

    沈芳摇摇头,彭长宜将手里打包回来的饺子放在她的面前,说道:“吃吧,娜娜担心你没吃晚饭,特地给你要的饺子,茴香馅,说你最爱吃这个了。”

    沈芳没有动,她机械地坐了下来,看着彭长宜,木然地说道:“彭长宜,这下你可是看了我的笑话了。”

    彭长宜一愣,说道:“我看你什么笑话”

    “你说呐”沈芳两只眼睛盯着彭长宜。

    彭长宜就有些生气,他提高了嗓门说道:“沈芳,我彭长宜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就是幸灾乐祸的小人一辈子了,你就不能公正地评判我一次吗”

    娜娜一看他们又要吵架,就赶紧猫着腰,溜回自己的房间了。

    沈芳看着他,没跟他吵,倒不是彭长宜问住了她,也不是她没得说,她实在是身心疲惫,没力气跟他吵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见证了一个温善的生命离开,几天来,她在家和医院之间忙来忙去,早就心力交瘁了,此时,她轻叹了一声,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彭长宜知道,沈芳包括娜娜在内,对老张的感情很好,就不再跟她计较,说道:“有什么用我帮忙的”

    沈芳擦着一下眼泪说道:“没有,他留下了遗嘱,不搞任何形式的吊念活动,让我跟他单位说一声就是了,明天就火化”

    沈芳说不下去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递给彭长宜,然后捂着嘴就低低地哭了

    彭长宜接过来,是老张写给沈芳的信,大致就是感谢沈芳这么长时间对他的照顾,他除去有一颗心是热的外,他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的贡献,但是沈芳母女却不嫌弃他,给了他家般的温暖,他又嘱咐沈芳好好爱惜自己,等等。然后写道:请你原谅,有一事我欺骗了你,我要到那边去找我的亡妻去了,因为她在弥留之际,我们说好将来要葬在一起的,买的墓碑也是那种夫妻合xue的,因为这一点,我也始终没跟你提领证结婚的事,在这里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不起你还年轻,人也真诚善良,我走后,你不要一人过,相信会有比我更疼爱你的人在等着你,另外,不要总是和娜娜爸爸吵了,他也不容易,不要总是揪着过去的矛盾不放,人最宝贵的是健康,是生命,何况你们还有娜娜,这本来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干嘛搞得跟仇人一样,如果说我跟你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这是我对你唯一有不同看法的地方,保重,珍爱你周围的人,慢慢你就会发现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分厚道,一分幸福。”

    彭长宜把信还给沈芳,那天晚上,沈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他絮絮叨叨起来。

    沈芳说老张对她对孩子都很好,对她们娘俩的照顾无微不至,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她说老张才叫男人,肚量大,心胸宽广,从不跟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无论她发多大的脾气,老张也从不跟她发火,她说,她做了一辈子女人,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男人的体贴,这个人,包容她一切的缺点,包容了她的碎嘴、她的唠叨,包容了她的洁癖,沈芳说自己从小没有哥哥,她只有一个弟弟,在她印象中,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被人照顾的感觉,打她记事起,就没有得到过母爱,mama整体忙于工作,白天很少在家里见到过她,单位的事,永远都比家里的事重要,她吃没吃饭母亲一点都不在乎,父亲也总是忙于工作,弟弟从小就是沈芳照顾长大的,长大后嫁了人,她也没有享受到被丈夫照顾的滋味,她这一辈子都是在照顾别人,但是老张让她尝到了被照顾的滋味,她感觉自己在老张眼里,就是一个公主,原来缺失的父爱、母爱、丈夫的爱,老张都一并给了她,尽管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但老张却给了她无尽的爱,让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女人被男人珍惜、被男人爱的滋味

    作为她的前夫,彭长宜听着她在历数别的男人如何好的时候,心里非常别扭,尽管沈芳不再呛他,但每句话都像是说给他听的。看在她刚失去老张真心难过的样子,彭长宜在心里就原谅了她。

    彭长宜趁她扯纸巾擦眼泪的空儿,赶紧插话说道:“以后你还会碰到的。”

    沈芳哽咽着说:“不会了,这辈子也碰不到像他这样的好人了,我就是打着灯笼找到下辈子,也找不到第二个老张了”

    彭长宜不以为然地小声说道:“是啊,但他却跟别人合葬了”

    哪知,听到他这话,沈芳突然不哭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彭长宜,说道:“那是我没跟他领结婚证,如果领了,他就不会跟别人合葬的”

    彭长宜见沈芳要恼,就赶紧说道:“是的,是的,我错了。”

    沈芳根本不满意彭长宜的认错态度,她尖声说道:“彭长宜,你什么意思,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你过瘾呀”

    彭长宜赶忙说道:“对不起,我把刚才说的话收回,是我不该说话。”

    “收得回来吗我看你今天就是看我的笑话来的”

    彭长宜看着他,微笑着指了指茶几上老张写的那封信,说道:“别那么大脾气了,想想他最后写的话。”

    沈芳还想说什么,娜娜从屋里出来,她看着mama说道:“爸爸回来不是看你的笑话来的,是我打电话叫爸爸回来的,我害怕不行吗”

    沈芳转向了女儿,大声嚷道:“你怕什么怕老张那么疼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娜娜一听,红着眼圈扭身回屋去了。

    彭长宜生气了,他大声说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张疼她不假,但这跟她夜里害怕是两回事,你不要把你悲伤的情绪转嫁给所有的人,一个老张去世了,难道所有你看着不顺眼的人都该死吗再说了,娜娜跟老张也够意思,经常从我那里拿酒给他喝,一个孩子,你还能指望她怎么样”

    沈芳似乎被彭长宜吼醒了,她两眼瞪着彭长宜,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憋了半天,终于捂着嘴小声哭出声。

    彭长宜说:“好了,你也别伤心了,就像老张说的,振作起来,我们本不该互相仇视。今天,我在你面前也表个态,以后你遇到合适的人,愿找就继续找,不愿找的话我养你后半辈子,谁让你是我孩子的妈”

    听了彭长宜这话,沈芳不再哭泣了,她抬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养我”

    彭长宜说:“管你吃管你喝,有什么事你做不了的就告诉我,我来替你做,你所有的事我都包了,这样行吗”

    沈芳看着他,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老张说得没错,他们应该是最亲的人,但是,她却从没有体会到这一点,今天,彭长宜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说明自己在彭长宜心中的分量,彭长宜这几话,也是对他们关系的最后定位,也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一种亲情纽带关系,只是自己明白得太晚、太晚了她真的该放下心中对他的所有的爱和恨,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过好自己今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沈芳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彭长宜,这是你这辈子跟我说的最中听的一句话,我谢谢你,你将来也是要成家的,你的情我领了,除去娜娜,我不会有任何事麻烦你的,这一点请你记住”

    沈芳说完,起身就走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门,把彭长宜晾在了客厅。

    娜娜听到关门声悄悄探出头,发现只有爸爸一人,就走了出来,小声说道:“她去睡了”

    彭长宜见女儿鬼机灵的样子,就笑了,说道:“写完作业了吗”

    娜娜说:“还有一点。”

    彭长宜说:“那好,爸爸也回去,你写完作业就早点休息,有事千万记住给爸爸打电话。”

    娜娜冲着爸爸点点头,看了一眼mama的卧室。

    彭长宜小声说:“现在先别理她,你先去把作业写完,写完作业了再去看她,听到了吗”

    娜娜捂着嘴偷偷笑了。

    彭长宜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瓜,跟女儿摆摆手,仍然小声说道:“爸爸走了,再见。”

    娜娜也小声说道:“爸爸再见。”

    彭长宜故意惦着脚尖,蹑手蹑脚,但动作却非常夸张地走了出去。

    娜娜看着爸爸滑稽的样子,不由地缩着脖子笑出了声

    再说江帆,他看着彭长宜上了车驶出之后,内心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尤其是看见天边落日西沉、夜幕很快就会笼罩大地的时候,他瞬间就感到了孤独,一种漫无边际的孤独,这种孤独带着强烈的诗人气质的伤感向他袭来,包围了他的意识,他瞬间就有了一种恍惚,恍惚中,就看见他的小鹿踏着夕阳的余晖,看了他最后一眼,也转身离去了,她那忧伤的目光,忽然就刺痛了他的心,是那样的真切

    江帆是个地地道道的唯物论者,但这一刻是那样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不是脑海的幻影中,就连刚才自己的心痛都是真实的。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就像被人推着一般也快速坐进车,离开了邹子介的园子。

    司机高山问道:“咱们去哪儿”

    江帆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找个方便回去的地方下车,我去办点事。”

    “好的。”小高顺从地应着,驶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下了车,扶着车门,等江帆坐进驾驶室,他才给市委书记关上了车门,看着他驾着车也一直向西驶去。

    江帆开着车,感觉cao纵汽车的不是他的手脚,而是刚才出现在眼睛里的那个幻境,那个身影召唤着他,那个身影告诉着他,再不抓住,他的小鹿可能就真的踏着夕阳离去,与他失之交臂了

    所以,那一刻他感到心的疼痛,感到了恐怖,感到了漫无边际的孤独

    他降下车窗,连着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至此,他明白了自己的方向,明白了自己心中想干什么去。刚才邹子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有个直觉,不相信丁一晚上会跟同事在一起吃饭,他太了解丁一了,丁一有个毛病,她很少晚上出去吃饭,平常也很少跟同事们在一起聚,除去必须参加的活动以外,她是不个不贪热闹的人,嫁给他后,她甚至有意识规避自己的言行,这一点,她做得无可挑剔,是个合格的领导夫人。所以,他非常明白,她没有应酬,只是不想见他、不想参加他们的聚会而已。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跟彭长宜独处的时候,时常想到过去的时光,难到他把彭长宜要来,为的就是时刻唤醒他对过去的回忆吗他江帆还没老到总是靠回忆过日子的地步吧那么,是什么让他总是想起过去他此时懂了,还是因为她。

    如果他们没有闹矛盾,可能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强烈,正是因为他们的婚姻处于决裂的边缘,他才更多地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她。也许,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

    这一段时间以来,是他们夫妻最不平静的日子,也是阆诸政坛风云动荡的时候,江帆没有太多的心思处理自己的事,最近,随着彭长宜的到来,各项工作都理出了清晰的思路和头绪,他也轻松了许多,所以想到丁一的时候就多了起来,但有些问题他仍然想不明白,但奇怪的是,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似乎不像最初那么强烈要弄明白的时候了,更多的则是他对过去的回忆,回忆中,每次都少不了被他称作小鹿的那个人。

    想起“小鹿”这个称谓,他的内心就会涌现出许多她美好的瞬间,更多的是那真实的拥有,那心痛的别离,那草原夜晚的噩梦这些,都是那么强烈地涌出他的内心深处。

    也许,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不但可以医治许多心灵的痛苦,还可以让人自省、忏悔,这一切还得缘于彭长宜。

    其实,当他第一次跟樊文良透露想让长宜过来帮他的时候,樊文良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表态。后来,他去省里开会,再次郑重其事地向组织提出申请,樊文良沉默半刻才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说道:“这个问题看来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江帆说:“是的,我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这样提议的。”

    樊文良点点头,说:“如果长宜过来担任普通副市长,这个主我就可以做,但他担任常务副市长,这个主我就不能做了,必须经过领导点头才行,如果领导在心里没有安排合适的人选,我看问题不大。”

    后来,江帆得知,樊文良在一次单独跟廖书记切磋书法技艺的时候,委婉地向他汇报了江帆的这个提议,哪知廖书记一听就怔住了,说道:“怎么阆诸到现在还没有常务副市长吗”

    樊文良当时说:“是的,我上次不是提了一下,您当时说让鲍志刚先兼着,下来再通盘考虑。”

    廖书记看了樊文良一眼,知道他的这位组织部部长办事稳妥,就说道:“江帆想要谁就给他吧,真格的了,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想要个副市长我们还不给吗”

    樊文良笑了,说道:“他要的这个人不在阆诸境内,在锦安,是彭长宜。”

    “哦,彭长宜”廖书记来了兴趣,他提着笔看着樊文良,说道:“他是不是从党校毕业了我对这个干部有印象,对了,他不是调到锦安任副市长去了吗。”

    樊文良说:“是的,这次亢州征地风波,锦安市委又把派回去了,不过他也没耽误毕业考试,在处理征地问题最关键的时刻,还考了个全班第一,被党校评为了优秀学员。”

    廖书记“哦又是他不错,不错,我记得牛官屯事件就是他回去处理的,对了,好像我听你说过,说他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救火队员,哪里有险情,领导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是的,您没有记错,的确是这样。”

    廖书记说:“好像江帆和彭长宜都曾经是你的老部下吧”

    樊文良笑了,说道:“是的,江帆谈不上,他当时是市长,行政一把手,长宜应该算是吧,他当时是组织部干部科的科长,后来调到基层任区党委副书记、区主任、市长助理、区党委书记,后来三源出了矿难,死伤了好多人,他就直接被派到三源去救火了,我那时也已经调出来了。”

    “呵呵,看来他们都是你的得意门生。”

    “也不能那样说,我其实没教给他们什么,不太喜欢跟下属接触,怕给他们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是他们自身素质好。”

    廖书记看了他一眼,蘸了一下墨汁,说道:“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干部,到了一块有些私下的政治思想工作你也要跟上才是。”

    樊文良立刻说道:“您太睿智了,江帆第一次跟我提的时候,我没表态,甚至连话都没说,就是想要他沉淀一下他的想法,我也是出于您刚才这个意思考虑的。”

    廖书记弯腰,一边写字一边说道:“彭长宜好像刚当上锦安副市长没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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