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对不起

    马车很快备好了，此刻两人俱是心乱如麻，顾不得换衣便坐进了马车内。

    马车飞快地在街道上驰骋着，一炷香的时辰后，停在梅花庵门前。

    两人下了马车，直奔后院的厢房。

    太子殿下有轻功，自然早就跑过去了，等田恬到达厢房的时候，只见厢房的门紧紧地关着，显然，方才太子殿下定是被自己的父亲给叫进去了。

    门外站着宫内的几个御医，他们在走廊上不停地踱步，神色有些恍然不安。

    “太上皇怎么样了？”田恬焦急地问道。

    胡太医与田恬最熟，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怕是回光返照。”

    “怎么说？”

    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有些犹豫地说道：“早些年太上皇便被丹药给掏空了身子，之前中了毒，余毒拔除之后，身体大虚。”

    “我不是开了些调补的药吗？”

    “关键是太上皇前几日瞒着众人，又开始偷偷吃以前炼制的那些丹药了。”

    田恬无奈地闭了闭眼，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太子殿下的脸上满是沉重和悲伤，一道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半边身子在暗处，半边身子在明处，世界的炙热和清凉像是一条蛇一样缠在了他身上，看得田恬心疼。

    “怎么样了？”

    “父皇让你进去。”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那是一种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得不紧紧握住的无助。

    田恬被他握得有些疼，心中却越发为他感到心疼和难过。

    两人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床上的男人比起上次田恬看到他的时候，显得更加苍老了，可是面色却是潮红的，看起来确实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太上皇从被子里伸出手，攥住了田恬的一只手。

    “你做的很好，”他的脸上涌现了一抹慈祥的笑容，“你若是个男子，想必这天下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不过你是女子也无妨，一样能够辅佐君王，开创太平盛世。”

    田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太上皇，皇上还等您看他如何将东倪国推向一个新的巅峰呢，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摇了摇头，“你叫田恬是吧？我就叫你小妙吧。我从小对皇儿疏于管教，导致他性子清冷，这些年来，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孤独，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陪着他。”

    “好。”田恬点点头。

    太上皇人虽然快死了，可是脑子却不糊涂：“做他的皇后，陪他一起守候着这片江山。”

    “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啊，小妙，不然我死都不能瞑目了。”太上皇的言辞十分恳切，浑浊的眼里涌出了一抹泪花。

    田恬十分为难，她看了一眼太上皇，又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两难之下，她只得勉强点点头。

    算了，就当是善意的谎言吧，总不能让人带着遗憾死去。

    “快，给我敬一杯茶。”他颤巍巍地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田恬和太子殿下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这杯茶便是媳妇儿进门后要呈给公公婆婆喝的媳妇儿茶。

    田恬百般无奈地去桌上倒了一杯热茶，端在手中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将茶盏高高举起。

    太上皇颤抖地伸出手端起茶杯，只喝了一口，便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田恬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茶盏摔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了一地。

    太子殿下瞬间面色惨白，他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田恬起身，扶着桌子慢慢地走到门边，推开门大声喊道：“太上皇，驾崩！”

    几个太医面如金纸，守候在外面的下人们也慌乱了起来，尤其是张德忠，紧张地往室内瞧了一眼，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时候皇上正伤心，就不要拿这些事情来烦他了，一切遵循祖宗先例吧。”田恬淡淡地吩咐道。

    张德忠看了一眼颇有主见的她，点了点头。

    这一位可是皇帝钦点的未来皇后，后宫之事交由她料理也是理所应当的。

    宫人们很快便忙碌开了，深秋时节，骤然降温，雨水也落了下来，一切都是在静默中忙碌地进行着的。

    太子殿下陡然丧父，打击颇大，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恢复过来，宫内宫外的事情，便全由田恬一人打理。

    忙碌了一整天后，她回到太上皇驾崩的那个寝殿前，问守在外面的侍女：“皇上呢？这一日可有吃过东西？”

    “没有，”侍女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瞧了一眼寝殿，忐忑地说道，“陛下这一日都未曾用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许人进去打扰。”

    田恬叹了一口气：“把饭菜给我吧，我给他送进去。”

    侍女赶紧去厨房里拿了食盒过来，递给田恬。

    田恬推开房门，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走了好几步，才慢慢地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已经是深秋了，北方的天气开始变得寒冷，如今更深露重的，屋内竟没有燃起一个炭盆，就连熏香也没有，清冷的空气像是一件冰凉的衣服一样，笼罩在皮肤上。

    田恬拎着食盒，绕过屏风，见床下瘫坐着一团身影，便走了过去，将食盒放在地上，转身想去用火折子点燃灯火。

    “不要点灯。”他清冷的声音慢慢地吐露出来，透漏着说不出的寂寥。

    田恬也便收起了火折子，孰料下一秒，他从身后抱在了她，浑身微微颤抖，竟是无比脆弱。

    田恬一瞬间便心软了，她陪他一起坐在冰凉的地上，反身回抱住了他，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部，像是无声的安慰。

    这一夜，两人在黑暗中相拥，用彼此的身体取暖，静默地没有说一句话。

    田恬失去过师父、失去过慕容晔，如何能不理解他的痛苦？

    因为理解，更能相互****伤口。

    到天亮的时候，田恬感觉到一滴冰凉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她的脖子里。

    “妙儿，不要离开我，”他哽咽着说道，脆弱地像是一个小孩子，“我不能没有你，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