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卫现身
独孤朔忽听得外面有悉数脚步声,起初以为是春秋道那两人不放心这姑子,返身来看。 片刻之后,忽然发现来人脚步声与那两人似有不同,略微重些,接着又是四五个人,显然这些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 他不知来人意图,便抬眼直勾勾地看向拾月。 拾月见独孤朔眼睛盯着她看,一时心中汗毛倒竖。又觉外面杀气袭来,随手扔出一只饺子,将烛灯打翻。 偏是这刹那间,箭如雨一般飞来。独孤朔侧身闪躲,一把将案桌翻转过来,堵在两人面前。 拾月虽有惊恐,却依旧大口嚼着饺子,独孤朔看了,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 拾月不言,嘿嘿一笑。 “我且问你,这是不是你们的人,下手如此狠辣,竟连你也不放过吗?” “我不晓得!”说着从一旁墙上拔下一枝羽箭,向着独孤朔说道:“这不是我们春秋道的人!”独孤朔接过一看,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原来这羽箭是内卫的。 当下独孤朔心间五味杂陈,自从营州回来之后,他心头一直隐隐不安,无时无刻不提防着,却是未料的来人动作如此之快。 “你小心些,等我从后窗翻身出去,咱们一前一后动手!”独孤朔小声说着,拾月却扮作鬼脸笑道:“这怕你们内卫的人吧,他们是来杀你的吧,与我无干!” 独孤朔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咧嘴道:“你不读书,自然不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谁说我不读书的,我读得书可多了,看,我怀间还有一本《女则》呢!”拾月说着,果真从怀中掏出一本《女则》来。 独孤说气道:“姑奶奶,都杀进来了,不要卖弄了保命要紧…”便是说话的片刻,一众人果真杀将进来了。 独孤朔跃身从后窗出去时,拾月挥鞭与内卫打将在一处。 独孤朔伺机从暗处结果了一个,扯开衣服看时,腰间镶金白玉腰牌竟与他身上的一般,该是内卫的人无疑了。 雪像无拘无束的歌姬一般舞着,拾月与一众内卫酣战一处,独孤朔看了几眼,下了狠心,邪魅一笑,跃墙飞身去了。 拾月被一众内卫困住,脱不开身,但见独孤朔飞身走了,急急喊道:“独孤朔,你要去那里?”这本是一句关心的话,却引的内卫察觉了,四五个人散开去追,待翻墙出院时,独孤朔已然不见了影子。 独孤朔奔走在暗巷之中,任由杀手们追逐,待巷口分散时,逐个击杀,随后取下腰牌看时,均为内卫镶金白玉腰牌,只可惜这些人似乎并不在内卫司的名册里,独孤朔心中奇怪,想着他们该是暗卫了。 可是暗卫分散在各道州,短时间内集结起来却非易事,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通天的本领,想着想着,他心中陡然倒吸一口凉气。 当时七八个内卫团团围困着拾月,任由她武功高超,也断不可能走脱。 她前后身连中了四五刀,吃力地挥动着长鞭,好似没了气力的雪中的舞女一般。 那一班内卫杀手绝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一个个杀心狠毒,阵法交替变换,让拾月招架不住。 追出去的四五个汉子再没有回来。 拾月眼神飘忽,已然力竭了,竟昏死过去了。 时间过的很漫长,好像有一百年那么久。 她从梦中嘶喊着惊醒过来,但见一旁守着的独孤朔被喊叫声惊醒了,一把扯出刀来,惊恐地盯着门口。 她只觉周身疼的厉害,一阵刺鼻的药草味包裹着她。 “这里在哪儿?咦,你回来了吗?我们是不是都死了?” 独孤朔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顿了顿才道:“都死了,阎王爷给你敷的药?要不我把他喊出来,见一见你!” 拾月听了“噗嗤”一笑,顿觉浑身疼的厉害,一下缓过神来,朝着独孤朔问道:“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救我?春秋道要杀你,你却还救我?” 独孤朔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说甚胡话,我何时走了,我那是分散御敌、逐个击破,算了,不与你计较。春秋道要杀我是他们的事,我救你是我的事,得亏是你命好,我师兄回来了,才捡了这一条命!” “哦,是吗!替我谢谢你师兄,我以为你会借着杀手围困我的时候自己先走了,好摆脱春秋道呢!” 独孤朔听了,心中一阵酸楚,不觉哼笑起来。 “原本是要走的,但见身手太差,当真走了,你便死路一条,于心不忍,又回来搭救你了!” “谢谢你独孤朔,只是我身子疼的厉害,动弹不得,要不我一定给你磕个头!” “你这姑子好生顽皮,总是没个正形!”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年轻的郎中推门进来。 独孤朔恭敬地说道:“师兄!” 那郎中点了点头,向着拾月问道:“姑娘醒了!”拾月微笑着说道:“谢谢大夫!” 独孤朔在一旁言道:“这是我师兄!” “谢谢师兄!”拾月又说了一遍。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他吧,要不是他救你,恐难捡回一条命来!”那郎中头也不抬,摆弄着药,又囫囵地说道:“他也受了重伤,硬撑着罢了!” 正说着,独孤朔打断了,恰巧拾月又道:“大夫,我浑身疼的厉害……”拾月才说了一句,就被郎中打断:“我知道,这便给你弄了药!”说罢,将药抹在布上,对着独孤朔道:“换吧!” 独孤朔点头应允时,郎中已去了。 独孤朔小心地为拾月退去身上包扎的白布,少女香馨的酮体便露了出来,只羞的独孤朔红透了脸面,急急转过头去。 拾月并不知先前亦是如此,竟哭将起来,嘴中骂道:“走开,不要碰我,独孤朔你个下流的人,趁我受伤轻薄我,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呀!”说着,挣扎起抬手来打,却是手臂的伤好似撕裂一般的疼,顷刻晕死过去。 独孤朔见了,红着果子一般的脸,轻轻扶将起来,嘴中委屈道:“姑娘赎罪,独孤朔本无心冒犯,实在是姑娘伤势太重,没有法子!”说着,轻轻将其翻转过来,擦拭了伤口周遭后,将郎中的药敷在上面。 他细细盯着眼前的拾月,眼睛与嘴角竟与何欢有几分相似。 出了院子,独孤朔向着郎中说道:“有劳师兄了,我还有事,烦请照顾几日!” “你别死在外面,你的人我未必照看得了,你最好早去早回!”郎中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神情极为冷漠。 独孤朔看了一眼,又紧紧捏住手里的内卫镶金白玉腰牌,出了草庐,直奔了内卫司去。 内卫司里众人无精打采。 独孤朔问了半晌才知晓前因后果。 原来前一日是李曾入土为安的日子,可怜李曾素日简朴,家中也无过分余钱,内卫司里只拨了少许抚恤,几个乡邻只得草草安葬了。 独孤朔听了,便要找关月先理论,未料被众人挡下了。 上官衣道:“独孤兄不必争端了,昨日裴兄与我等口舌了好一翻,却也无果,索性大家自己凑了些银钱,早些时候裴兄与徐兄送去了!” 独孤朔听了,心中灰冷了几分,失神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耳边众人说话声好似刀刻斧凿一般的直击打在他的心上。
“是不是陛下真要传位给庐陵王…” “陛下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们了…” “这还能有假,胡衙内当日在教坊司说了,庐陵王会将我们这些污点抹除掉的,李长使不就是…” “那我们都支持魏王继位大统…” ………………… 苍蝇一般嗡嗡的声响,似乎让独孤朔瞬间失去了支撑,一口血吐了出来,连同椅子一并摔倒在地上了。 众人止住口舌,七手八脚地抬将起来,送到内卫司的一处宅子中去了。 宫中打发了御医,连着派了几个婢子数日悉心照顾,独孤朔才好转了些,期间晏清芳也来看过几回。 这日独孤朔醒来时,天色将近黄昏,周遭已然点起了灯来。 他试探着下地,迎头碰上两个婢子,便问道:“这是何处?我何故在这里?” 婢子听了,委身道:“回统领的话,这里是内卫司设在宫里内宅,三天前你昏倒了,关统领便将您送到此处的!” 独孤朔听了,昏沉的脑袋越发记不起来一般事情,只“哦”了一声,继续往外走去。边走嘴中边念道:“三天,三天…不好…”忙转身奔回屋里,抱起一应服侍便走。 原来他忽地想起三天前那春秋道圣使要他三日内回话,否则便杀了林风晚。 出了宫门,直奔了教坊司。 里外寻摸了一番,均不见林风晚的踪迹,竟连姑姑也不见了。他见人就问,众人皆不知姑姑和林风晚的去向。 出了教坊司,他又奔向自家宅子,却也没有林风晚的身影。 他心间焦急似火烧一般瘫坐在台阶上,脑海中思忖道:“应该不会是内卫的人,教坊司隶属宫中,内卫不敢轻易劫杀教坊中人,唯独那春秋道,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错过了三日期限,又没有拾月的踪影,他们会以为是我杀了拾月,便去教坊司劫走了晚儿!” 如是想着,一股脑起来,便往草庐去了。 当下夜色袭人,草庐四门张开,各处破败不堪,从残存的灰烬来看,该是遭了火灾。 进到后院,四下探查了一番,各处尚有血迹。 独孤朔推测此间该是有一场血战,他脑海中立时想到是内卫的人追杀至此,却不知师兄与拾月如何了!他本想向拾月问清楚春秋道在洛阳的居所,眼下却是他未料到的情势。 他心中越发担忧,隐隐的不安感好似火烧一般在他心头,他担心林风晚的安危,又担心师兄与拾月的安危。 从从去了营州之后,暗卫的每一次出手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吃不准内卫中与柳凌微勾连的是什么人,甚至他不能确定营州叛乱到底是内卫与春秋道的合谋还是内卫与庐陵王及朝中之人合谋。 及至此刻,他不知此处是何人动的手。他思忖着便要走,忽地眼前闪出四个大汉来。 飞熊服后黑色斗篷遮面,左手支开斗篷握在浪纹千牛刀上,右腰间挂了连弩,镶金白玉腰牌垂下流苏。 这是内卫的装扮,独孤朔心里最是清楚。他突然想到自打出了宫门便有人一路跟踪,只可惜当时过于焦急,竟也没有察觉。 眼下他伤势未痊愈,以一敌四胜算不大。 他摇了摇头,环顾着四周,再看着眼前的众人,心中已然明了,那些原本潜藏在暗处用来杀戮的暗卫终于正大光明的站出来了,他也知道,他不仅是在内卫的路走到了尽头。 独孤朔脸上微微浮出笑意,吸一口气,缓缓从腰间拔出浪纹千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