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裹脚的小姑娘

    “佛爷，您看我给您带来个啥。”

    打发走了宋江，李悟真牵着个白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走到秦峰的小驴前面。

    这姑娘怯生生的，八九岁的样子，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用比较能粉饰太平的话说就是如同“杨柳扶风”，一摇三摆。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风情？

    “你裹脚了？”秦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问道。

    小姑娘抽抽搭搭，也不回答，只是一直哭。

    李悟真又回到了二狗时期的模样，谄媚地说道：“佛爷，这可是县尉的闺女，俊着呢，您看怎么处理？”

    这一下子倒是给秦峰出了个难题，先前搞法会的时候太混乱，几乎没怎么顾及上家眷的事情，直接就把税吏一家人都杀光了。

    说来也巧，十五个税吏家里愣是没有七八岁的小娃娃，基本都是十三四岁，已经可以帮着父母朘剥的年龄了，杀了也不冤。

    这是秦峰第一次遇到孩子。

    见小姑娘一直不答话，李悟真没好气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急吼吼地说道：“答话啊！佛爷问你话呢，你敢不答话？”

    “信不信我抽你？”

    小姑娘见李悟真满脸凶相，顿时哭得更凶，眼泪滴滴答答地打湿衣襟。

    毕竟是县尉家的幺女，从小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还被一帮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人围着。

    秦峰耐下心来，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裹脚了？”

    小姑娘心里就更害怕了，从小接受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育，别说脚了，手腕子都不好意思给人看，今天倒好，来个小孩子直接问自己裹不裹脚？

    于是哭得更凶了一些。

    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太对的应付这个尘世的手段，只有哭。

    秦峰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却又害怕自己万一把她赶走，这小姑娘顷刻之间就要变成无辜的亡魂。

    她死其实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像这样白生生的小姑娘，对于跟着自己来的一些人来说属于非常珍贵的“资源”，万一把她牵走，做出一些放在后世足以死刑的事情就麻烦了。

    一条相对无辜冤魂的死，既影响了团结，又败坏了风气，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划算的。

    沉思了一会儿，秦峰点点头：“先让她跟着我吧，我座下缺一对牵马坠蹬的童男童女，就让她先干着这活儿。”

    李悟真有些犹疑不定：“佛爷，这可是县尉的闺女......”

    言下之意就是，咱们迟早要把县尉弄死，你留个仇人的闺女在身边，怕不是嫌命长？

    “即使是九世恶人，佛祖对他的态度也是教化为先，其实若不是如今天下已经被妖魔们糟践得不成样子，我其实是不太想大开杀戒的。”

    秦峰双手合什，面目慈悲地说道。

    在他的心里面，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干出什么坏事来？即使是心怀仇恨，让她活下来然后等再大一点打发走去做个女工之类的就好了。

    她长大了再怎么做都无所谓，但是作为孩子的时候，确实是应该享受一些豁免上的优待。

    毕竟人是不能选择自己出身的。

    李悟真想了想——即使他比较贫瘠的脑袋瓜子里面想不到什么太周全的事情——应了下来，交代小姑娘说道：“佛爷慈悲心肠，让你做个牵马坠蹬的童男童女，我不管着你的时候，你要好好给佛爷牵马，不能惹佛爷生气，知道了吗？”

    “要是惹了佛爷生气，可是要挨打的！”

    说罢，李悟真朝着小姑娘亮了亮自己精瘦有力的拳头，吓得小姑娘一阵瑟缩。

    “悟真，不要吓唬小孩子。”

    秦峰赶忙打圆场，即使他再怎么想把这些吃人的家伙赶尽杀绝，至少孩子还有拯救的希望。

    小姑娘虽小，但也知道谁能帮自己，跑到秦峰骑着的小毛驴旁边，抱着驴脖子不撒手，惹得小毛驴一阵唏律律地叫唤，给气氛正沉重的众人平添了些许欢乐的气息——如果不扭头去看那座小小的京观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走在前面歪歪扭扭地给秦峰牵着驴，看得他颇为心疼，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

    “我爹说，不能跟陌生男子讲自己闺名的，要...要等到出嫁的时候才行。”小姑娘怯生生地说道。

    兴许是走得路有点多，她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颤抖，是疼得，额角还有一阵阵的冷汗。

    名字也问不出来，裹没裹小脚人家也不好意思说，弄得秦峰有点不上不下，索性跳下驴去，一把将小姑娘按倒，把她小巧精致的绣鞋脱了下来。

    “啊！！！”

    小姑娘发出绝望似的哀鸣，

    “不行的！不行的！我爹说，不能给......”

    她话还没说完，秦峰已经把她的鞋脱下来扔到了一边，果不其然，还没完全发育的脚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布条裹得有些畸形，这还没走几步路，脚掌就流暗红色的血液，夹杂着黄褐色的腥臭脓液，看得秦峰一阵皱眉。

    秦峰蹙着眉头问道：“疼不疼？”

    “疼...疼......”

    “疼怎么不解开？”

    “疼死事小，失节事大！呜呜呜......”

    听到这儿，秦峰属实有点绷不住了：“你爹刚才还想投降到我们这作个官，居然教育你疼死事小失节事大？”

    “他自己都没什么节的呀！”

    小姑娘白眼一翻，哭得更凶：“不许你说我爹！”

    两世为人，头一次见这么迂的小女孩儿，兴许是这一辈子的小孩儿心性作祟，秦峰没由来地调笑道：“他给你裹了小脚，还给你裹上小脑，对你这么差，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说，也许，我是说也许啊，他不是你亲爹。”

    小姑娘一听这话，都顾不得脚疼，“哇”地一下又哭了起来，哭得嗓子都有些破了音了：“你胡说！你胡说！”

    “我胡不胡说你去问问你那个所谓的爹不就知道了？”秦峰捂着嘴，尽可能地不流露出自己的笑意。

    远处的李悟真和宋江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佛爷还有这么蔫儿坏的一面呢？”

    “嗐，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免不了有点儿小孩子心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