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坦白
林乐死皮赖脸地和萧然然寒暄着，一路跟着她们去下楼吃早餐。 白苏荷脸色不虞，这个失忆兼性情大变的林乐真是让她接受无能。 可惜现在她的主要目的是让萧然然好好吃个饭，不然真想转头就走。 萧然然长期营养不良，白苏荷自然也不敢带萧然然去她以前常常光顾的油条摊包子铺什么的，规规矩矩地带着她在酒店餐厅叫了两份标准餐——至于林乐，在她没想好之前，都是不会有什么好态度的！ 白苏荷这样的态度，林乐是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昨晚葛羽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白苏荷的秉性他清楚，还是走长久抗战的路线比较好。 酒店的标准餐很简单，荷包蛋，面包，和牛奶。 白苏荷连眼神都没有分给林乐一个，只是全身贯注地看着萧然然喝了牛奶，吃了一半的面包，最后还吃了半只荷包蛋。 她满意地点点头，能吃得下去东西就行，昨天早上在白家的早餐，萧姑姑还只能喝一杯牛奶呢。 萧然然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觉得旁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她的白苏荷真是可爱极了。 有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全心关切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了。 大哥仕途不顺，对家里都疏于照顾，更不用说对她了，父亲自从她出嫁，就觉得了了一桩心事，再加上年纪大了，对她也没那么上心了。 至于顾磊这个前夫，那更是不用说了。 “苏苏，不要担心了，只要离开那个人，我所有的病都会不药而愈的。” 她喜欢白苏荷对她这样的关心而丝毫都没有觉得约束，但是她也不想让苏苏就这样时时担心。 “嗯嗯，那就好。”白苏荷眼看着萧然然能慢慢地正常吃饭没有了任何的不良反应，总算是放下心来吃自己的饭了。 林乐在一边默默地吃着自己单独买来的标准餐，心头对萧然然一阵羡慕。 白苏荷对人好的时候，那是全心全意的，就像她对从前的自己。 可惜自己猪油蒙了心，非要撒谎骗了她啊！ 想到这个，再想想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情，林乐忽然就觉得食难下咽了。 昨晚姚斌第一次没有对他恭恭敬敬，反而是暴跳如雷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担着被林海现的风险，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动手，为的是什么？就是让你这样自做孽地折腾？” 姚斌最后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抛出这么一句话，让林乐的肠子几乎都悔青了。 他昨夜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被带回林家做戏太久了，才会在那个时候习惯性地伪装下去？ 从前他鄙视许峻，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跟许峻，到底又有多大的差别？ 这样天天看着白苏荷的眼睛说谎的事情，也真不是他擅长的啊！ 只是，这要是坦白了……白苏荷会怎么样啊？ 会不会从此一脚把他提出她的生活圈啊？林乐心情沉重。 可是再沉重，他现在也知道了这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情。白苏荷只是太相信他，并不是傻，葛羽都能现的事情，她迟早也会知道。 所以林乐本来是磨磨蹭蹭地吃着饭，一看白苏荷都吃完了，赶紧丢下盘子，叫住了就要离去的白苏荷。 “白苏荷，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正准备趁林乐不注意和萧然然赶紧开溜的白苏荷自然是装作没听见，挽着萧然然的胳膊就紧走几步准备逃跑。 “白苏荷！”林乐只能紧走几步在白苏荷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她们。 白苏荷却根本不吃这套：“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她现对林乐绝对不能再心软，不然这人迟早变成牛皮糖。 林乐却一点都没有之前的嬉皮笑脸，神色庄重。 “白苏荷，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听一听好不好？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 可能是林乐的态度过于认真，白苏荷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错觉，林乐现在的这句白苏荷，让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从前，那个眉眼间都是桀骜的人清冷地喊着她的名字。 白苏荷，白苏荷……干随利索，没有一丁点的暧昧，却让她心中安定。 看到白苏荷犹豫，林乐心里一急，干脆大喊了一句：“白苏荷，我是林乐，我没有忘！”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就这样落在白苏荷的耳边，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林乐他说什么？ 林乐颓然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白苏荷满含惊讶和迷茫的大眼睛。 “林乐，你说什么？” 白苏荷似乎想了很久，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才慢慢浮现出难以置信和伤痛来。 “林乐，你……你居然是骗我的？！” 似乎是反问，又似乎是喟叹，白苏荷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利刃划在林乐的心上。 一个“骗”字，就足以把他打入地狱。 萧然然不知道林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骗了白苏荷什么事情，但是从白苏荷忽然间僵硬的手臂和失魂落魄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不对来。 “林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然然心中恼怒，她现在是不舍得白苏荷有一点点不开心的。 林乐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他刚才是情急之下才就这样喊了出了，原本想好的跟白苏荷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坦白的计划现在也彻底宣告破灭。 萧然然只能轻轻揽住了白苏荷：“苏苏，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苏荷原本的茫然慢慢褪去，眼中却闪现着让人心痛的悲凉。 “姑姑，你看我多蠢啊，我又被人骗了呢。” “苏苏……”萧然然被白苏荷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疼痛，想要问个明白，却又觉得这样的状况之下，并不适合刨根问底。 “姑姑，我们走吧。” 白苏荷却没有再陷入那种短暂的迷茫里去，笑容惨淡地别过头不再去看林乐。 “白苏荷，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林乐此时宁愿白苏荷狠狠骂他一场，打他一顿，都不愿意白苏荷这样云淡风轻地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过他说的话。 可是白苏荷那惨淡如冬日冰雪一般的笑容，却又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她心里的伤心绝望。 白苏荷置若罔闻。 她只想快点走开，不要看见眼前的这个人，不要在心中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这是想都不能想的事情，一想，白苏荷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被完全摘掉。 她怎么会蠢成这样呢，两辈子了，就这么一次次地把自己的心捧到别人面前，任由别人欺骗利用，扎了一刀又一刀！ 她一想，就觉得心口的那个地方鲜血汩汩。 巨大的恐惧感死死地笼罩了林乐的全身，他追了上去。 如果，任由白苏荷这样走掉，那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真的很难说！ “白苏荷，我知道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白苏荷还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着。 “白苏荷，我把苏家老宅要到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乐咬咬牙，使出了杀手锏。 白苏荷果然停下了脚步。 “苏家老宅？”她终于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林乐的脸上。 林乐心中“怦怦”直跳，大气都不敢出，只知道拼命点头，一向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透出的全是讨好的意味。 “苏家老宅为什么会到你的手上？” 她还来不及努力把她的家买回来，怎么它就落到了林乐的手上？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要送给你的礼物。” 林乐目光炯炯，呼吸急促。 当白苏荷站在那栋熟悉又陌生的宅子之前的时候，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只是这个梦，不只是美梦。 这种掺杂了欺骗，伤心，等等情绪的得偿所愿，说不清是美梦还是伤害。 门口的门卫一看见林乐的车，忙不迭地跑过来开门。 早就接到了二公子要过来的消息，可是迟迟没见到人，现在终于看到人了，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又是什么人？ 难不成二公子准备金屋藏娇？ 在门卫的各种揣测中，林乐和白苏荷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地往里走着。 在离开这个地方十四年——不，是三十一年之后，她终于得以重新踏进这里。 八岁的孩童，其实记忆并没有那么深刻的，但是她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会觉得模糊不清，也有很多事情清晰如昨日。 就比如路边多出来的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的时候她常常会在上面摔跤，却又特别喜欢在上面蹦蹦跳跳引来爸爸mama的惊叫。 正屋门前的那株女贞树，也是她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看上，哭着喊着非要从人家家里挖回来栽在这里的。 房前屋后，岁月的痕迹很明显，但是当初的模样还隐约可见。 难道说，这么多年，这栋宅子都没有人改动过吗？ 白苏荷难以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 苏苏，苏苏…… 清风拂过，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爸爸mama，或是姥姥姥爷的踪迹。 林乐默然不敢出声，不敢打扰了白苏荷对往昔的追忆。 他看到过她面朝这里，黯然落泪的模样，他了解她对父母家人的在意，又怎么猜不出她对那些寻回的记忆里的东西的渴慕？ 白苏荷绕着房子整整走了一圈，四处寻找着自己能找得出来的痕迹，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是越来越多的悲伤。 这是她的家，又不是她的家。 这里有她最幸福无忧的时光，现在却只剩下一个空壳。 可即使只剩下一个空壳，她还是想要抱守着它度过余生，就像拥抱着记忆的残余温度。 林乐把正屋的门打开，面对白苏荷伸出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白苏荷这才把注意力从这栋宅子上，移到了林乐的身上。 “我喜欢，可是不喜欢这是你给的礼物。” 白苏荷神情冷漠，之前的动容与感怀，似乎瞬间离去。 林乐的手低垂了下来。 “林乐，你凭什么以为，你骗了我之后，再带我来到这里，我就会当那一切都没有生过？” 白苏荷这一刻，深悔自己曾经，那么在意这个人。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欺骗了她，都还有那么一个人不会欺骗她。 可是最终事实告诉她，你是被命运丢掉的人，你能得到的，就只有欺骗。 她无法释怀。 林乐面无血色。 白苏荷不再看他，径自从他面前路过，走进了正屋。 房子内部的变化还是有的，十几年前的装修和装饰早就已经不见了任何的踪影。 “白苏荷，我知道我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只要你喜欢，这里就会是你的，你想恢复成什么样子都由你，你想怎么改造也由你，好不好？” 白苏荷回过头，看着忐忑不安的林乐。 “林乐，我不知道你装疯卖傻在我面前演这一场戏是为了什么，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可是现在，我没钱，我买不起这样的房子，我也和你完不成这个交易，所以，你不用和我这样低头。” “白苏荷，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乐痛苦而无奈。 白苏荷真的生气了，她生气了，该怎么办？从前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可是现在这一切，明显地失控了！ 白苏荷回过头，迎着门外的阳光，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白苏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林乐慌乱地上前，握住了白苏荷的手。 白苏荷的手冰凉，被林乐灼热的大手握得严严实实，无比契合，但是她却在瞬间狠狠地甩开了林乐的手。 压抑许久的痛苦倾泻而出：“别碰我！”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么绝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我不相信你死了，我害怕你就此消失，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找到你，可是我找到了什么？” “我找到的，只是你的欺骗，和你把我当小丑一样的戏弄！” “林乐，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要这么骗我，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是不是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起，你就这样认为我就是一个傻瓜？你告诉我，到底是从前的那个林乐是假的，还是现在的你，才是假的？” “是你演得太完美，还是我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