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彼此成全
萧明明拎着保温盒走进病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的meimei萧然然看着病床边那一对年轻男女斗嘴喝粥，嘴角噙笑的模样。 他心里有一丝轻松，meimei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事，可是还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沉重，meimei好像有很多年，都没有再这样安然地笑过了。 从她嫁到顾家去了以后，他总感觉meimei和家里人之间有一层隔膜，有时候也会笑，但那种游离感，实在让人心里难过。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心酸还是欣慰，因为那三个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他。 “苏苏，你们还在啊？真是麻烦你们了！” 他很快就看到了床头喝了一半的红豆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保温桶。 父亲去世，meimei病倒，家里忙乱成一片，还有一个不省心的老婆，萧明明这个时候才来医院，心里除了疲惫就是愧疚。 他看了看meimei憔悴的脸色。 “然然，这是你大嫂亲手炖的鸡汤，你喝一点吧？” 其实是自己炖的，可是想想老婆在家里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尽力弥补一下她们的关系比较好。 萧然然摇头，她能吃下那半碗红豆粥都属于意外了，现在再听到鸡汤这两个字，那种恶心感又隐隐地从胃里翻腾了出来。 她不由地伸手捂住嘴，白苏荷赶紧从床边摸出了痰盂拿到萧然然面前，紧张不已：“萧姑姑，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萧然然努力抑制住那种恶心感，摇摇头。 她真的不忍心辜负白苏荷的一番好意。 萧明明有些傻眼，他问老婆meimei到底是怎么了，老婆说只是受了刺激导致的，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哥，放那里吧，我现在真的不想吃！”萧然然以为萧明明还是想让她吃东西，连忙摆手。 白苏荷却是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其中的玄机，合着萧明明他老婆根本没跟他说萧姑姑是怎么才晕倒的？ 嫂子不关心小姑子，虽然不好听，但是也说得过去，毕竟不是亲的么，但是这亲哥哥，也是对自己meimei的生活一无所知，就让白苏荷觉得格外地愤怒！ 她心里愤怒，说出口的话自然就不会客气：“萧叔叔，萧姑姑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才生病的，这个您一直都没现吗？” “营养不良？”萧明明瞠目结舌，和白苏荷刚听到医生说出这个诊断结果的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看到他表情惊讶，白苏荷心里更生气，这都是什么家人啊！ “然然，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顾家敢这么苛待你？”萧明明的第一反应也是和白苏荷一样的质疑，“我，我真的不知道……” 白苏荷脸色冷凝，沉默着不说话，透露着无声的谴责。 萧然然看了白苏荷一眼，有些头痛，到底还是不忍心自己的大哥在两个孩子面前这么尴尬，推了推白苏荷：“苏苏，好了，这哪里是能看出来的病啊，你跟林乐在这里一天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其实林乐站在白苏荷身后，也真的很想问一句，白苏荷你这样多管闲事真的好吗？ 可是想想白苏荷的性格，她能对自己掏心掏肺，那么对一个她喜欢的长辈掏心掏肺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白苏荷不放心地看了萧然然一眼，身为女人，还是自己来照顾比较方便吧？ 萧然然安抚一笑：“放心吧，医院里还有这么多护士和护工，听话，回去休息吧，我要和大哥说点事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白苏荷再不放心也只能尊重别人的意愿了。 她和林乐收拾完了残羹剩饭，就和萧家的兄妹俩告别了。 走出病房，白苏荷还是忧心忡忡：“林乐，你说，萧叔叔不会真的听了他老婆的话，还想让萧姑姑和顾磊过下去吧？” 林乐很喜欢白苏荷这种有事和他商量的感觉，就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不会吧，你这个萧姑姑，看起来也是个很执拗的人啊，今天既然当着大家的面都那么说了，想来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那倒也是，就怕萧姑姑以后在娘家，要受气。”白苏荷还是愁完这个愁那个。 林乐真看不下去了：“好了，我的大小姐，这种事情到底是萧家和顾家的事情，你统共才认识他们两天，你管的了吗？走吧，我带你去吃饭，我觉得那个粥，你肯定没吃饱。” 白苏荷停住脚步，眼神不悦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啊，当我是猪啊？” 林乐一阵头大，原来白苏荷不讲理起来，也是这么牵强附会的！ “我是怕你没吃饱！你怎么想的！”他无奈地解释。 白苏荷唯恐找不到借口甩开他似的，加快脚步就跑了：“我才不要听，不准再跟着我！” 林乐紧跟其后：“白苏荷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刚才来医院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准我跟着呢！” “废话，当然是需要你出力啊，现在么，要你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你！” 白苏荷喊道。 林乐无奈一笑，看来道路还很漫长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走远了，病房里却陷入了一片沉默。 萧明明的手都有些抖。 他相信meimei的忽然晕倒和这两天的悲伤过度和水米未进有关系，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会长期营养不良！ 其实他被白苏荷鄙视也是够冤枉的，试问，谁家四十多岁的哥哥闲着没事会在自己三十多岁的meimei身上捏来捏去的？ 而萧然然为了掩饰自己的消瘦，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是长衣长裤，就是酷热的夏天也不例外。 萧明明只当是自己meimei从小就偏瘦畏寒，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那meimei这些年，在顾家都吃了多少苦？萧明明心绪翻腾，一个大男人，忍不住都要红了眼圈。 萧然然自然看得出自己哥哥愧疚难言的心思，也知道这并不能怪自己的哥哥，婚姻这种事情，好不好，原本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哥，你别难过，我会营养不良，主要是因为我胃不好，吃不下饭，并不是顾家苛待我的原因。” 思虑再三，萧然然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下去，既然那些伤心难堪已经经历过了，又何必再说出来让自己的哥哥再伤心难堪一次呢？ 萧明明却明显不肯轻信：“就算不是他们苛待你，那也是顾磊对你不好的原因！” 想到今天的那一对狗男女，萧明明就恨自己以前怎么瞎了眼，没看出来自己这个妹夫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然然，哥哥想好了，这次的事情，顾磊太过分了，以后，你就别回去顾家了，就在家里住着吧！” 来医院之前，老婆一再在他耳边念叨，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千万别让然然和顾磊离婚，可是他对顾磊的不满已经达到了再也不想认这个妹夫的程度，只不过现在然然的态度他还有些不确定，说话还是留了一些余地的，没有直接说出“离婚”两个字。 萧然然点头：“嗯，我以后再也不会回顾家去了。” “只是以后，恐怕要连累哥哥你了。因为，我和顾磊，是一定要离婚的。”她看向自己的兄长。 萧明明在仕途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天分，奋斗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表现得差强人意，即使背靠着萧家和顾家的背景，到现在为止，还是做着一个清水衙门的小科员。 甚至顾磊有次也不无嘲讽地跟她说，哥哥在临海市前前后后成长起来的官二代中，暗地里都被别人称为“扶不起的阿斗”。 那次说完，顾磊好似害怕她生气，还又说了一些好话，说哥哥其实也为人忠厚，脾气不错等等，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这原本就是事实，她也没什么话说。 作为叱诧政坛的萧军纪的独子，哥哥背负的压力一直很大，可是他继承了父亲的为人厚道，却没有学会政治场上日渐强盛的拍马逢迎，又没有父亲的决断和手腕，所以一直都是垫脚石的存在。 而以后，没有了父亲的支撑，甚至还要和顾家反目成仇，哥哥未来的路可想而知会走得多么艰难。 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还是这个结果，萧然然也是不无遗憾的，替大哥，也替自己。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萧明明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沮丧和难过，这两天茫然悲伤的眼神仿佛瞬间都一扫而空。 “然然，想要离婚就离吧，哥哥支持你，以后，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哥哥，也绝不会为难的。” “哥哥，你……” 萧然然对他的忽然变化感到很惊讶。 萧明明觉得这个决定迟早都要让meimei知道的，就整理了一下思绪，把白老爷子要他弃政从商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萧然然沉默良久，想到照顾陪伴自己的白苏荷，又想想早逝的成安哥，最终叹息：“哥，白伯伯这是真心把我们当成他的亲人了啊，要是一般人，肯定不会和我们说这些话的……只是，哥你真的能甘心吗？” 她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在体制内奋斗了半辈子的哥哥能这么快就放下，他到底是心甘情愿的，还是被现在的情况逼迫无奈之下的选择？ 萧明明的脸上却焕出不一样的光彩来：“我没什么不甘心的，然然，你要知道，一个人一直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多么难受的感觉。我没有父亲那么大的能力，也没有他为国为民的胸怀，我这些年，其实也过得很累，只是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一直在努力支撑而已，现在，虽说这个年纪改道是困难了点，但是一想到从此远离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我心里，还是很畅快的！” 萧然然观察自己的哥哥良久，现他这番话是自内心的真心话，终于也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来。 为了得不到的东西，她和哥哥付出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能这样放下，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哥，那我就放心了，我和顾磊，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萧明明有些吃惊：“然然，你和顾磊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想好了？” 萧然然坚定无比：“想好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感情。现在离婚，就是彼此成全而已。” 萧明明望着meimei忽然间和自己一朝解放一样的神色，心情复杂极了。 虽然，从前在他眼里，顾磊对然然，也还算得上不错的，可是现在，想想自己连自己meimei长期营养不良的事情都没现，也就对顾磊没有了任何信心。 看那个前来闹事的女人的年纪，再听听meimei和她的对话，顾磊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顾家，也真是个烂泥潭。 “那好，以后，就安心在家里住着吧，相信哥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兄妹两个终于心意相通了。 可是在萧家，萧明明的老婆已经把前来的顾磊像从前一样当成座上宾了，她热情的笑脸甚至让顾磊产生一种白天那场闹剧从来没生过一样的错觉。 萧明明老婆死死地拽住了自己想要愤怒地冲出去和顾磊理论的儿子，低声地怒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给我乱来，你姑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你不是非要跑回来吗，那现在去你爷爷灵前跪着，好好守你的灵！小孩子少掺和大人的事情！” “可是他这么欺负姑姑，欺负我们家，我怎么能放过他！”萧煜不服气。 但是萧明明老婆自然有话对付他：“你爸爸和你姑姑都还没话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出头了！等你爸爸话了，你再充这个好汉不迟！” 萧煜恨透了这个平时看起来很让人有好感的姑父，可是他到底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冲动莽撞的少年，他在母亲的坚持下，只得恨恨地向那边看了一眼，气冲冲地去停灵的正厅去了。 顾磊把这对母子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萧煜对他的态度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萧然然大嫂的做法，倒是让他心情很不错。 虽然他一直鄙视萧然然她这个大嫂的势利，可是现在看来，这样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儿，倒是真对他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