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追逐狼人（八）

    说是太平间，其实在江心迟看来，眼前的建筑更像是一间旅馆。

    拉开最初的大门之后，里头并不是一具一具尸体直接陈列在眼前，而是冒出来一个玄关，在玄关脱鞋，换上备好的拖鞋以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类似接待台一样的地方。

    一如对策局的风格，此处的照明仅有墙上的一盏白炽灯而已，质量还不好，偶尔一闪一闪的。

    “这地方……真的是太平间么？”江心迟问。

    “本来不是，是用作临时‘客房’的，当然，和真正的客房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自从有了那件可以随便扩展空间的遗物之后，这里就派不上用场了。现在其实相当于杂物间，什么东西都会在这里临时放一下。”普莱斯轻车熟路地回答。

    他率先走到接待台前面，轻轻敲了敲漆黑如墨的玻璃。

    在有光源的情况下，那里不可能出现如此浓重的黑暗。

    所以，要么是玻璃的内部被拉上了纯黑色的窗帘，要么有什么别的东西……

    江心迟好奇地盯着接待台。

    似乎只要是和黑暗有关的东西，在对策局里头就有变成“怪物”的可能。

    只不过，让他有些失望的是，接待台的黑暗一下子切割开，露出内里的布置。

    一间仿佛接待室一样的小房间，狭窄，只有床和一张木桌子，让江心迟想起了高中宿舍的宿管。

    一个精瘦的小老头打着哈欠继续往外拉开玻璃上的窗帘，不待江心迟细致打量，他有些嘶哑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又是你，普莱斯！上次也是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打扰我的清梦！你不知道我刚刚梦到了一位少女么？正在关键时刻，你他妈就进来了！我跟你说了一万遍要在杂物间保持安静，你就是不信！”老头子说起话来没有什么起伏，明明像是在发怒，但听起来却和念稿子差不多。

    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奇怪？

    或许这就是对策局“人手不足”的原因吧。

    正常人……应该是不会来这种地方工作的。

    “别急，别急，希斯，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骆驼牌香烟，要抽么？”普莱斯一脸胸有成竹，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香烟，从接待台的窗口下面递了过去。

    江心迟只看到他侧脸在昏暗无比的灯光之下扭曲了两下。

    “哼！”名为希斯的老头接过香烟，然后拉开里头的抽屉，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出一个看上去老旧得发黄的打火机。

    咔嚓，咔嚓，咔嚓……

    “他妈的！”希斯甩了甩打火机，骂了一句脏话。

    “需要我帮忙么？”莉莲驾驶着轮椅，来到了接待台前。

    “你……你怎么出来了？”希斯好像认得莉莲，看到她的一瞬间，打火机瞬间从手里飞了出去。

    “我就不能出来？”莉莲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该死，你要是都能出来了，那岂不是说明对策局都快完蛋了？至少这个分部是要完蛋了……不对，普莱斯还在。也不对，普莱斯在的话为什么这个煞星在？”希斯站在原地不停地踱步，脸色像是涂了一层白蜡。

    “别逗他了行吗？莉莲。”普莱斯无奈地上前拿出自己的打火机，然后敲了敲玻璃。

    希斯转过头来，嘴角耷拉了下去。

    他咬住一根烟，像是一根细长的面条那样从桌面九十度弯曲，凑到了玻璃窗下面的小口那里。

    啪！

    打火机点燃，热腾腾的火焰在黑暗中照出四个长短不一的影子。

    烟头亮起，火星四溅。

    “你们……要找什么？”希斯嘶哑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那四具尸体，编号是S-11到S-14。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打我那四具尸体的主意吧？”普莱斯难得开了个玩笑。

    “绝对不会，这里可是深渊，深渊不会出现意外。”希斯重新把腰板挺直。

    江心迟脸上毫无波澜，实际上已经把眼前这个能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自己身体的老头子吐槽了个遍。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身体构造能够做出这样子的动作？柔韧性也太好了吧！最顶尖的芭蕾舞演员恐怕都做不到吧！

    自己到底玩的是个什么游戏啊……

    没救了。

    希斯一边抽着烟，一边驼着背到后面的一排像是中药店铺里的那种柜子上面翻找，很快，他就带着一串钥匙回来了。

    “拿去，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普莱斯接过钥匙，示意身后的两人跟在自己后面。

    转身就是一道和进入“深渊”时一模一样的旋转楼梯，简直就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连材质都没有变。

    这里铺的可是木地板，和铁做的楼梯能搭配吗？

    江心迟十分怀疑设计师的品味。

    不过，普莱斯对此当然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快速摆动膝盖，楼梯顿时发出一阵响动。

    而且，这里还有个坐轮椅的病号，她怎么办？

    江心迟开始头疼起来。

    莉莲碰了下江心迟，说：“跟我来。”

    她好像知道怎么走？

    江心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莉莲的后边，往旁边的走廊深处走去。

    整条走廊依旧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

    即使他现在适应了黑暗，也只能看清楚面前几米的距离。

    “这里通往什么地方？”江心迟有些发怵。

    “电梯。”莉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见状，江心迟也只好跟了上去。

    一道又一道一模一样的铁门不断地在左右两边闪过，它们之间的间隔、材质乃至锈蚀的程度都分辨不出任何差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的编号。

    说实话，江心迟觉得这地方真的很瘆人。

    要不是莉莲的轮椅一直就在不远处发出响动，他可能真会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和入口处的“考验”一样的境地。

    “到了。”莉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江心迟一路走过来，不免有些疲惫。

    他看向前方，走廊到莉莲的位置，居然真的算是到了尽头。

    这一路上到底有多长？江心迟竟然回忆不起来。

    他往后看去，黑暗再度吞噬了一切，和旅馆的印象又完全不搭配了。

    怪。

    这地方的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怪异的气息。

    “叮咚。”

    电梯的铃声响起，吓了江心迟一跳。

    “赶紧的，这可是我的专用电梯，普莱斯可享受不到。”莉莲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还有专用电梯？”江心迟后脚就跟着莉莲进了电梯。

    电梯的装潢像是19世纪的那种纯镂空风格，只不过没那么掉价的地方是在楼层按钮做成了圆边，在黑暗之中还闪闪发着银光。

    莉莲按下了负十三层的按钮。

    “这个鬼地方只有我需要坐轮椅，说是我的专用电梯也没错吧？”

    “他们不喜欢坐电梯？”江心迟很疑惑。

    “坐电梯很慢，对他们来说走路快多了。”莉莲双手撑着脑袋，出神地看着眼前不停掠过的一层一层的走廊。

    的确，普莱斯的走路速度和一般人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江心迟连跟上都很吃力。

    “到了，前面就是存放尸体的地方，不过……”莉莲皱了皱眉头，没有说完，而是直接驱使轮椅朝着远处走去。

    普莱斯就站在一扇铁门之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们两个。

    “做好准备吧，某人好像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普莱斯也没多废话，打开了编号为“S-11”的大门。

    江心迟和莉莲同时向里面望过去。

    “这人的名字叫……”

    普莱斯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四具尸体全都不见了。”莉莲沉稳地陈述着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