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怀春(一)
飞哥一觉醒来,已临近中午,他昨天熬到夜里两三点,见没什么事儿,就到值班室的长椅上躺下了,换班后,他早饭都没吃,半睡半醒着梦游到了宿舍,直到快吃午饭的点儿才被饥饿的肚子喊醒。 飞哥草草洗漱,换了身衣服,想起昨天晚上本打算给她去个电话,奈何实在是太晚了,怕打扰到她休息,于是作罢。他到食堂吃过午饭,抬脚便往办公区走,半道儿想起来宋昊昨天给他说过今天休息,不必去所里晃悠,故又掉头回了宿舍。他正上楼,碰见昨天一道值班的辅警,打过招呼,辅警问他下午有什么打算,还给他推荐了几个本地的好去处。 飞哥到了寝室,给相近的同学去了电话,发现他们都没有第一天就上岗的说法,“怎么着也得先缓缓,休息个半天,熟悉熟悉地方在工作吧,哪有刚去就让人值夜班的道理?”他们都为飞哥打不平。 飞哥却不以为意,多做一天事就能多学一点、多积累点经验,自己孤身一人,本地又没什么玩伴,还不如投身于为人民服务中去,免得时间多了容易伤春悲秋,空添无谓的思恋。正说着,飞哥突然又想到要给她去电话,于是换了便服,打过招呼,往昨晚巡逻的公园去了,他要给她也看看江南初春的景色。 到了地方,飞哥掐着她下课的点儿给她打了个视频过去,他满心欢喜、充满期待,抑制不住要同她分享这有别于北方风雪的春天的气息。飞哥坐立不安,仿佛有毛毛虫在心头蠕动着,刺得他心里发痒,他憧憬着电话接通的那快乐的一闪,等了很久却只等来了一声沉闷的“嘟”——视频被挂断了。飞哥倍感失落,他大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以发泄自己的不满,但随即他又安慰自己道:“或许是老师拖堂了,也可能是她在自习干脆就没带手机。” 飞哥像一个水快烧开了的壶,闷闷不乐地绕着湖边走了一下午。好在天气够好,景色也明朗,徐徐的春风替他拂去了大半不愉快的心情,他望着天边飘散的风筝,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欣慰感。 晚上,她给飞哥回了电话,解释说自己下午在图书馆,手机静音。他们天方夜谭地聊了许多,分享了各自的近况——她也在准备着实习,已经联系了不少地方,只可惜都是本地的企业,想必是来不了南方…… 入睡后,飞哥做了个好梦,他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觉得在这生活三四个月也还不错,至少比在学校受到无处不在的约束要好。 第二天,飞哥跟着去下到了社区,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辖区内还有一所大学,离派出所不到两公里。走上校园的林荫小道,看着来来往往的同龄学生,飞哥嗅到了他前所未闻的自由的气息,他羡慕而贪婪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只要把这些印在脑子里,自己也就经历过了普通大学生活似的。 如此过了几个星期——值一天班、休息一天、再有一天去社区搞各种排查或处理值班留下来的一些案件——飞哥显而易见的瘦了不少,他整天萎靡不振,吃饭走路如行尸走rou,只是机械地执行大脑不假思索下达的简单的命令,刚来时候的那种神气被无休止的鸡毛蒜皮消磨殆尽。 所长注意到了飞哥的异常,体恤地劝慰他说:“我们所就是忙,往年还有不少学生被派下来实习,大家把工作分一分,一个星期还能休息个两三天;也许是太苦了大家都不愿意来,今年就只给我们分了你一个,想必你肯定是你们学校的人中龙凤,降大任于斯啊。要不我给你批几天假,你去调整调整,整天闷着个脑袋也不是个事啊,要是累病了我更负不起这个责。” 飞哥摇摇头,苦笑着说:“我还好,还能干,年轻人这点累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工作?我就是刚来还不太习惯作息,过几天生物钟适应了就好。” 一天飞哥正在低着头往所里走,他刚去给旁边小区的大妈上树抓回了跑丢的猫,手臂上隔着衣服被猫猫拳打过的红印痕还隐隐作痛,突然被一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女学生挡住了去路。 “你……你是警察吗?”女学生看飞哥衣衫褴褛、神色颓然,虽穿着制服,仍不敢确定其身份。 “不,我是——”飞哥正想说自己是学警以推脱责任好回去休息,一抬头看见了一双红润欲泪的大眼睛,他不由得怜惜起来,咽了口气说道:“嗯,我是,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女学生将信将疑,带着飞哥走到了一栋宿舍楼前,指着寄存外卖的柜子说:“我的外卖被人拿了,就只有不到十分钟,我从接到电话后下楼,就不见了。” 若是换了别人,估计询问一下外卖的价格,再安抚女学生几句,顺带给她普个法,这事就算了结了。但飞哥不同,他向来对女性是有求必助的,况且虽然他们学校不让点外卖,但从高中的朋友圈中还是可以看出,大家对偷外卖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飞哥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这片本来也是自己的辖区,干脆就查他一查,当作杀鸡儆猴。
于是,飞哥带着女孩去了所里,仔细询问了笔录,粗略地估计了下时间,调出了相关区域的监控仔细斟酌起来。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竟然是一只黄犬,到了饭点蹲守在宿舍楼附近,大摇大摆地叼走了女孩的外卖。 “这……”飞哥看向女孩,面露难色,“这位学长怕是不能适用人类的法律制裁它。” 少女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瞥飞哥,她想到来所里的一路上自己盛气凌人,把飞哥当成她倾倒不良情绪的垃圾桶,还要求飞哥严惩那毛贼,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正好我也没吃饭,走,我请你,算是帮那位黄学长还债了。”飞哥见女孩半天不说话,想必是对处理结果不太满意。 “那怎么行?”女孩刷的一下抬起了头,认真的盯着飞哥道:“本来就是我麻烦了你们,我听同学说一般外卖被偷了警察都不会管的,你带我看了监控,又白忙活一趟,应该我请你才对。” 飞哥本想就此打住,既然女孩出了气,顺了心,这事也就完结了,但奈何女孩总感觉过意不去,硬是要所谓“补偿”飞哥,飞哥只好勉为其难地和她吃了顿饭。 临结账,女孩抢先把钱付了,和飞哥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要离开,飞哥赶忙追上女孩,义正言辞地表示断不可这样,她本也是受害人,怎么能再破费,再怎么也是各付各的。飞哥把身上的兜儿掏了个遍,却只找到一包纸巾、一盒印泥、一只中性笔,他红着脸要了女孩的微信,说在微信上转给她。 女孩见飞哥如此坚持,也就接受了,她还告诉飞哥自己是飞哥辖区内大学的大一学生。 “哦,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飞哥挠了挠头,他本想告诉她自己也是大学生,但感觉这样会使得自己的公信力减少几分,也就只说了句客套话。 晚上,飞哥感觉自己的业务能力精进了不少,又觉得那狗实在是好笑,他躺在床上,没来由地兴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断回味着自己今天在美少女面前的不错表现。若不是明天还要值一整天班,飞哥定要彻夜和同学讲述自己遇到的奇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