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
高中的飞哥也曾在校园中体会过她短暂的关心,现在想来,那仍是飞哥目前为止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那是分班后的校运动会上,身为文科重点班的体育委员,飞哥自然是肩负了不小的任务——不求他能取得好名次,只求能够将男生项目报满。 这是一段想起来就让飞哥觉得难堪的黑暗的日子,他统领着一个胖子、一个心理性别不明的体育废材和另外两个正常男性浴血奋战在各色场地上,因人手不够足球比赛甚至还要女同学来凑——虽然规则并没有规定性别。 上午,他飞扬在篮球场上,尽力让自己班输的不那么难看;下午,他奔波于足球框前,不仅要带球远离禁区,还要提防着守门的胖子偶尔“叛变”,把他好不容易拦下的皮球误碰到自家球门内……等到球类运动终于被悉数淘汰,他还要腾出精力去参加田径比赛——接力自然是少不了他的,除此之外还无奈报名了无人问津的跳高——虽然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 到了跳高场上,飞哥看着四周穿着专业背心和短裤的体育生感到无助和绝望,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心满是冷汗。比赛采用高度淘汰制,每人三次机会,跳不过去就淘汰,每一轮升高一点高度,直到决出最后的冠军。飞哥排位靠后,这给了他许多学习临摹的机会。 比赛开始,一个矮胖的小伙子一马当先,他气势如虹、大吼一声,两条小短腿在地上轮开了花,向着跳杆直冲过去。飞哥看着他嘚嘚跑到杆前、减速、站定、笨拙地扑倒了杆,又惊又喜,心想原来还有比我还菜的,这下不会垫底掉面儿了。 那个小伙子又试了两次,却始终无法突破自己的心魔,虽然那杆只有0.8米,在他眼中却仿佛是万仞高山,每当跑到杆前他都忍不住停下,然后呆呆地扑过去,引得围观群众哈哈大笑。接着是一个身材匀称的黝黑小伙,他略微助跑,轻盈一跨,优雅地站在了跳垫上,身后的杆稳稳横在空中。之后是几个高挑的体育生,他们目不斜视地跨了过去,还不忘和裁判打趣道要赶快加高高度……期间又有几个打酱油的选手走了个过场就被淘汰,飞哥看着横杆慢慢逼近了。 轮到飞哥上场,他在原地跳了跳,深吸一口气,稍稍助跑后飞跃了横杆——“哇!”场下传来惊叹的声音。飞哥循声望去,是他们班几个看热闹的女生,她们欢呼着、大声赞美着飞哥,仿佛飞哥已然得了冠军。飞哥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赶忙跑了过去,作势要堵住她们的嘴,“你们别叫,这就是个最基础的高度,别搞得我像是夺冠了一样。” “可是你看旁边女生的高度,这已经很高了。”一个小个子女生嘟哝了一句。 “那能一样吗?我又不是女生,求你们别叫好吧。”飞哥好气又好笑,他双手合十、神情严肃,向着她们拜了拜。 比赛继续,留在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那些体育生跳起来仍是那么的轻松些写意,飞哥看着一点点升起的高度却有点招架不住了。连着几次,他都是第二次尝试才擦边越过横杆,场边的裁判都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汉。 高度来到了一米一,一个长相帅气的瘦高个在人们的哄笑声中黯然离场,他本被场下观战的女生们寄予厚望,现在也只徒留“某某不到一米一”的“骂名”。体育生们认真起来了,他们不再跨栏一样跨过去,开始采取背越式,虽然落地姿势不怎么雅观,但能看出横杆离他们背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飞哥前两次尝试都没能顺利越过,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就此淘汰,想着自己打败了二分之一的人倒也不赖。直到他一抬头,看见她站在横杆那边冲自己笑着,顿时感到不能就此作罢,不能在她面前丢人。飞哥卯足了劲,大跨步地冲向横杆,他奋力抬胯,竟真的跨了过去,但随即就急速下坠。看着他摔倒在气垫上,少女笑着捂住了嘴。 这一跳后,飞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虽然过程尤为曲折——每次都跳到了最后一跳——但他还是在场上屹立不倒,只因她还在那静静地站着。 高度升到了1.3米,飞哥过去量了量,发现杆子已经快到他胸前。此时场上还有差不多十个人,其中五个都是体育生。 又过去了一轮,两个人被淘汰……现在高度三厘米三厘米地增加着,显然是为了对前八名进行排名。飞哥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参赛居然还能混张奖状。
最终,飞哥倒在了1.38米的杆下,荣获第七名。他实在是跨不过去了,而场上除了那个黝黑的小伙依旧采用跨越式外,其他人都是背越式。 飞哥失落地下了场,左顾右盼不见她的身影。“也还行吧,”飞哥想,“至少没让她看到我压在杆上狼狈的样子。”他正向自己班的落座区域低着头走着,突然一只手出现在眼前,“给。”少女说道,手上是一瓶葡萄糖水。 飞哥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接过水,连连道谢,接着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问:“你没看见我最后没跳过去吧。” “看见了呀,我就是看见你没跳过去才跑去给你买水的。”少女狡黠地笑道:“旁边裁判都觉得你能过呢,没想到你却没过去。” “唉,要不是我这几天太累了,肯定能跳过去。”飞哥长叹一声,为自己的失败辩解着。 “知道知道,你这几天累死了,又是篮球又是排球的,你们班男生太少了,都靠你支撑。”少女体贴地安慰道。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飞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一同漫步在夕阳下的cao场,一旁的跳高场地传来阵阵呐喊。“走吧,去看看到底谁赢了。”少女推了飞哥一把,“看看你离第一名还有多少距离。” 到了跳高场地,场上只剩下了一个人在一遍遍跳着,不断刷新着高度。他来往于横杆和助跑道,一步步测量着到杆前的距离,做着最后的预演。 飞哥感到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谁赢了?”他问旁边的人。 “这个人第一,和老师协商了要冲击校记录,那个黑黑的第二,跳了一米五多,他真厉害啊,单用跨,把几个体育生都干掉了,现在高度好像加到快一米七了吧。” “一米七啊——”少女惊叹道:“那比我都高了。” “看来输的不亏。”飞哥暗暗想道“这打死我都跳不到这么高。”他看了一眼正为跳高场上紧张着的少女,幸福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