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桑阳送信遇妖狐
凄苦无依自坚贞，习刀只为衣食贫； 自古寒门无贵子，由来凄苦在凡尘； 也曾江湖与君醉，亦登庙堂为国存； 提刀尘世行万里，得悟长生归本真。 大秦西府道朝坂镇，扼控战乱频发的河西之地。自大秦穆公继位，为夺回被大魏侵占的河西之地，特于此地设置军镇，迁兵民十万以为大军后援补给之地。 朝坂塬沿着铁连山脉自南而北与沧浪江一起将河西之地夹与中间。南依洛河入沧浪江河口，北连铁连山脉源头。形成一道高逾百米的土石坡塬，乃是数年来大秦在失去河西之地后仍能阻挡大魏兵锋的天然屏障。 朝坂镇名称便是来自于朝坂坡塬。自大秦在此设立军镇，原先河西之地的大秦子民，大多数便逃迁朝坂镇，加上大秦自关内迁民十万以充其地，使得这沟壑纵横，坡沟相连的朝坂军镇繁华起来。 朝坂军镇以东便是河西战场，以西至西府道州城本是沟沟坎坎纵横的石土高坡。以往狐兔出没，人迹罕至，并无熊、狼等大型猛兽。只因近些年河西之地大战连年，死人无数，起初双方还能各运尸身还乡，后战死之人太多，大多都是就近找地方掩埋，久之就将铁连山脉中的猛兽吸引而来。 大秦为了使征战将士后勤补给便利，迁民十万用以开荒屯田。并于此地设置九集以安置屯田兵民。这九集以马家集为中心，东边为桑阳集、丰旺集，南边为新斗集、安赵集，西边为蔡王集、高安集，北边为平官集、瓦窑集。 老秦人质朴勤劳，十万民夫迁于此处，官府只为其提供基本的农具、粮种与简陋土房。自大秦穆公六年开始迁入民夫，至穆公十六年，十年时间，便使得这原先沟坎相连，狼虫横行的石土高塬，变成了能够为军镇十万兵士供给粮草的粮仓。 这十年间，大秦发动了三次收复河西的战役，都被名震天下的大魏铁军武骁卒所击败，连武力逆天亲自领兵出征的的秦穆公都被毒箭所伤。而训练出这号称天下第一铁军武骁卒的，正是出自这天州大陆天上势力之一兵道山的一代兵法大家，大魏元帅公孙无忌。 三次大战，大秦共计损兵七万，但也使得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武骁卒战死近四万多，秦人血勇也为天下所知。这战死的七万大秦兵卒，大多出自西府道，仅朝坂九集便损失两万多青壮。这使得朝坂九集基本家家缟素，也使得朝坂九集青壮劳力损耗严重，加上天公不作美，自开战以来少有落雨，由于干旱，十成庄稼欠收六成，眼见着大旱灾就在眼前，偏偏此时由于大战死人太多，铁连山狼群觅血而来，一时间饿死者，被豺狼猛兽祸害者不知凡几。 马家集位于朝坂九集中心位置，此时正有一个腰悬一把柴刀的少年，正走在马家集那不甚高的城墙根下，少年约莫十岁，长相清秀，这在着西北风长年抽脸的土石高原实属罕见，身材较同龄人要高出半头，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虽然身上衣服破旧，却清洗的很是干净。少年名叫李易，祖居河西之地，后来大魏夺取河西，李易的爷爷才带着家人迁逃至此。在大秦官府还未迁民之前便和一同逃难至此的同乡定居此处。后来大秦设置朝坂九集便以此地为中心设置其余八集，这才形成了如今的朝坂九集的格局。 却说李易自三岁时父亲战死于第二次收复河西之战，五岁时母亲也病死了。由于集中多有如他这般孤苦的战死将士后代，官府除了有抚恤以外，还传令各集需善待战死士卒遗孤。老秦人基本家家都有人在军伍服役，所以对这些战死士卒的遗孤多有照顾，这才使得当年才五岁的李易得以活了下来。 李易顺着城墙行了约莫一里多路，来到城门附近，看守城门的是在第二次收复河西之战时身负重伤的战卒老徐，其真名李易不知叫什么，反正集中乡亲们都这样称呼他。 “徐叔，我来了。今天有没有信要送。”李易向坐在城门边一张枣木桌后晒着太阳打盹的老徐问道老徐懒洋洋的伸了伸懒腰回道：“易娃子来了，最近集外狼多了，你还敢去送信？昨天集南头老张头下地干活，都被狼咬了一口，幸亏他当时跑得快，早年也当过兵，不然不等乡亲们接应，他就被狼祸害了。等回村一看你张大爷的小腿上被咬掉一块rou，再晚一会，血流干人也就没救了。” “那咋办，我拐子叔说今年天旱了，地理庄稼眼看要绝收，家里的存粮要省着吃，不然连今年的饥荒都渡不过去，我再不送信挣份口粮，估计就要饿死了。”李易有些惶急的说道。 老徐叹气说道：“哎，易娃子，世道艰难啊！是这，这里有两封信是送到桑阳集的，你张大爷是在集南遇到的狼，桑阳集在集东边，离咱马家集也近，只有三天的路，应该遇不到狼，你就去送这两封信吧，不过口粮如今没有以前给的多了，你看你去不？” 李易想了想道：“徐叔，现今外边危险，按理说应该多给些口粮，咋到我这还要减啊？” 老徐气道：“你个碎娃，知道个啥，今年灾年。往日送信的口粮分成只有平时六成，要不是我有伤在身，这好事还能轮到你个瓜怂娃，再说我给你的那两封都是远离危险区域的地方，你还在这絮叨，再叨叨我叫别人送去，你半分口粮也别想要。” “徐叔，你看你还生气了，我不就说说吗，知道我叔对我好，我现在就出发，走喽！”李易说完拿起老徐拣选的两封信，揣进衣襟内就要走。 “慢些，你等下，我这有东西给你。”老徐说着在那张老枣木桌子下摸出个三尺多长用棉布包裹的东西出来。 李易伸手接过，入手一沉少说也得有十二、三斤重。“这是个啥家伙，份量不轻啊？”李易叫到。 “少咋呼，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老徐瞪眼说道。 李易缓缓解开棉布，入眼是一把灰白色长条状泛着幽光的物事。长约三尺二寸，前一尺如圆棍状，缠绕着不知名的兽皮，刚够两手持握，后两尺笔直，最后两寸下端后掠成角。整个看上去就像一把大号的石质砍柴刀。不过由于前端后掠使得整体看起来比砍柴刀霸气威风多了。 李易拿在手中挥舞几下虎虎生风，心中喜爱不已。耍弄一阵后说道：“徐叔，你给我一把石片子做的大号柴刀有啥用，砍起柴也不方便啊。” 老徐闻言翻了翻白眼，瞪着李易说道：“你个瓜怂，这可是你徐叔我的宝贝疙瘩，好心给你防身用，你还嫌弃，你不用还我，带着你的破柴刀去吧。” 李易一听是宝贝，两眼放光的赶紧抱到怀里说道：“哎呀，那就谢谢我徐叔了。”李易一边说一边跑远了。 老徐在身后喊道：“瓜怂娃，记得我教你的本事，用这个使更厉害。” “知道了。”李易回道。说着顺着外城墙向桑阳方向而去。 就在李易转过墙角身影消失不见，马家集的保长高仲来到老徐身边，扔了一坛子酒给他。说道：“老徐，你现在就把覆霜刀交给易娃子，不怕他被有心人盯上？你要知道，覆霜刀配合你传给那小子的刀法，他一旦用了那刀，就可能会暴露身份。” 老徐接过酒坛，喝了一大口道：“没事，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会注意这个小地方的，再说现在的覆霜刀已经不是当年在那人手中的覆霜刀，即便有我传的那残缺刀法也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那样最好，易娃子这娃是块好材料，如果不是你亲自教导，我都想抢过来做我的传人，我家大鹏虽然天生力气大，却是没有易娃子灵性。” 高仲说道。 “做你的传人，你可真敢想啊！我也只是传他一些他们家传的东西，他可是要走向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自己成长，只需将他导向那个方向而已。”老徐又是一口酒灌下去，悠悠说道。 高仲在听到老徐说的另一个世界后，眼中闪过一丝渴望，随后就黯淡了下去，低叹一声，转身向集内走去。 此时李易已经走上了前往桑阳集的官道，说是官道也最多能容两马并驰的黄土驿路。一下雨遍地泥泞，由于今春以来干旱无雨，此时的官道上趟土很厚，一脚踩上去直接能没过脚踝。 李易此时索性将鞋子脱下，揣在腰间，光着脚在松软的趟土官道上行走。来到一处土塬前，正要坐下休息，忽然从旁边密密麻麻酸枣树丛中转出两个人来，为首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齐眉棍，身边一人赤手空拳，二人皆黑巾蒙面。 只听手拿棍棒的人伸手点指李易，高声喊道：“呔，兀那行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管杀不管埋。”说完还轮着手中棍练了一趟把式。 另一人好像有些口吃，半天挤出一句：“哎-对！” 李易将摸向背后石片刀的手收了回来笑骂道：“大鹏，小星你们两活宝，就你两那形象还扮剪径的山贼，一个竹竿似的高挑，一个口齿不清，劫道前还说一通不知从那个说书先生那听来的蹩脚言语，你们两这是在侮辱山贼这门很有前途的职业？” 为首那个竹竿似的“山贼”回道：“易哥儿，你可行了吧！扮成这样不错了，你看为了不让你一眼认出来，我们特地从大鹏哥家找了两块黑布把头脸都蒙上了。” 随后听见那个口齿不清的“山贼”磕巴半天说道：“是是不容易！” 李易看着这两瓜怂头上蒙着的明显是从一件大褂上剪下的布条说道：“你们两就做吧，竟然把高大伯最喜欢的黑大褂给剪了，这可是他见大官才舍得穿的衣服，这下回去你们两的屁股怕是要开花了。” 这两个皆是李易的好朋友，口齿不清的叫高大鹏，是马家集保长高仲独子。那竹竿一样高瘦的叫杨小星乃是朝坂军镇镇守将军的儿子，不过是庶出，和李易家一样，祖居河西之地，后逃迁至此地，也是最早一批落户此地。杨小星出生后便被其父亲送回了家乡，由其奶奶养大。 三人年龄相仿，从小玩到大，感情甚好，因李易从小孤苦，两人对李易多有照顾，李易年龄是三人中最大的，且主意最多，因此高大鹏，杨小星都以李易马首是瞻，每次干坏事都是李易出主意，办事机灵的杨小星动手，最后事发由父亲是保长且皮糙rou厚的高大鹏背黑锅。 比如这些年轰动全马家集的集东老翟家失狗案，集北王老四家丢鸡案，集西宋寡妇洗澡被扒墙头案等，都有这三位的身影。被乡亲们亲切的称呼为“马家集三害”。 时年李易十岁，高大鹏九岁，杨小星八岁。多年以后，名震天下的大秦三杰，此时正在为祸乡里。 李易看着二人道：“我去桑阳送信，你们两来干啥？” “易哥儿你好无情，一个人去浪，也不带着我们。”杨小星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道。 高大鹏也磕巴道：“很很-受伤。” 李易无奈道：“我这次去桑阳，路途不近，加上近日有恶狼伤人，你们不怕吗？” 杨小星接道：“正好我们俩给你做个护卫，本来咱们三人就是你做大将军发令，我二人一直听你命令行事吗，这次也一样。咱们仨一起走一个？” “是是这这个理！”高大鹏附和道。 “好吧，那咱们哥三就一起走一个。”李易知道劝不住二人，只能答应道。 二人见李易答应，欣喜不已，同时抱拳道：“尊将领！”说完三人哈哈大笑。 三人歇息一阵收拾停当，即时上路，杨小星自幼练枪，这次出来带着自己常用的武器，为了假扮山贼将枪头卸了下来，这会又装了上去倒也不费啥事。高大鹏天生巨力，自幼练习拳脚功夫，只赤手空拳跟着二人。 行了半日路程，眼见夕阳西下，三人只觉腹中饥饿，杨小星道：“易哥，鹏哥，眼见着天黑了，我也饿了，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吃些东西？” 高大鹏也道：“饿-饿了。” 李易闻言点头。 “易哥儿，咱们带的干粮肯定不够啊，我们两出来的匆忙，本就未带多少吃的，还有两日路程，就靠你带的干粮不够咱们三吃的，要不趁着这会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咱们去打几只兔子回来吃。”杨小星提议道。 “嗯，也只好如此了，此去桑阳集来回最快也得三日，我带的干粮，再节省也不够，只能猎些猎物做干粮。虽然耽误些行程，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易说罢带着二人离了官道，向着不远处一道植被丛生的土沟行去。 在这种沟坎相连、乱木横生的地方，野兔，獾子自是不少，但是也极易迷失方向，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这些大土沟中，往年有外地行商常常被困死在这沟坎纵横的土石高原。 李易三人一边走一边做着标记，三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由于近日有恶狼作祟，三人都很谨慎。 这些年三人经常去离集不远的土沟子里面打野味解馋，对于打猎的事情也是非常熟悉，三人之中李易更是个中好手，自从爹娘死后李易被拐子叔收养，由于拐子叔天生行动不方便，只能做些地里的简单劳动，所以二人经常挨饿，好在近年来跟随看门老徐习武后，老徐也教了他一些野外狩猎的本事。 就是靠着这手本事他和拐子叔才能时不时的见顿荤腥。加上猎物皮毛还能换些钱，所以自从学会打猎后，李易就时常借砍柴之际打些野味吃。 李易带着二人进入离官道相隔两道沟梁的一道大沟中，他们已经在这条沟中走了快小半个时辰，只感觉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奇怪，往日的沟壑之中到处杂草遍地，杂木横生，还有一丛丛的酸枣刺，剌的人满腿都是血槽，但是这条大沟之中好似有人打理，树木杂草也多但是隐隐有一条土路伸向沟中。 就在此时三人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一声声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