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鸣京
等车缓缓而行，林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藏着一只蝈蝈。沈夜原以为是富家公子的玩物，想着这时节居然能有如此大的鸣虫，甚是有趣。 谁知林楠将虫儿握在手心，轻轻在嘴边一吹，顿时整个车厢内弥漫满了灰色的烟尘。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但虫儿却在这一吹之下烟消云散。 “沈兄弟莫怪，这是避听的小玩意儿，免得隔墙有耳。” “这东西不简单啊。”想着这两天时常看到的蝴蝶，沈夜心里盘算着定然要向他询问一二。 “商队来京那今天，我收到的小玩意儿，你没见过也不奇怪。” “说起来，这玩意儿有名字吗？” “那天我听雨姑娘是叫【非礼】，说的时候我只以为她不喜欢我的手搭在她肩上，闹了不小的误会。”林楠说话间面露神往。 沈夜却只对商队有兴趣。他来京城的时候，正好遇上商队陆续离京，没有机会遇上。加上商队本身神出鬼没，哪怕是那识别身份的“商纹”也是有诸多方法秘而不宣。 “林兄可见过其他类似的商货？” “类似的？那倒也是不少，就好比说这【非礼】。除了有避听的，还有避目的，能让人短暂的失去所见。” “都长一个样吗？可否见过蝴蝶样式的？” 林楠思索片刻，摇头道：“应该没有，毕竟这类东西也就【雾茧】一家商队在卖。除非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不然我定然是见过的。再说了，听说蝴蝶似乎是雨商主的禁忌，想来也是不会有的。沈兄弟何来此问？” “没事，可能是我多虑了，近来总是能看到一模一样的蝴蝶在我身周。” “好了，说正事，我那meimei近来在公主别院如何？”林楠换了话题。 沈夜只是装傻充愣道：“什么你meimei？秦朝婉是你meimei？” 林楠也不恼，咧着嘴又道：“无妨，知道此事的不过少数几人，即使是纪明的【琼楼】里，知道的也不超过一只手，至于宁王府更是没有一人知道。” 沈夜突然大喊一声：“停车！！！” 路上，马车依旧，车夫还美滋滋地想着即将到手的白画眉。街上熙熙攘攘，只是奇怪的是，少爷和那位公子怎么在车厢内一言不发。 “果真是外面什么也听不到啊。” “哈哈，沈兄弟的确是个心细之人，如果是三品之上，还是能凭借耳力听到的。但整个京城三品之上的，难有闲心管此等小事。” 沈夜放下心，开口缓缓道：“你那meimei近来心情不错，还在院子里养了只猫，弄坏了不少花草。公主说了，晚些时候让你们家里三倍赔偿。”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待到宁王府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亲自送去。” 沈夜因为与秦鹿有些过节，自然顺带着对宁王府不待见。只是听说宁王的确在自己和秦朝婉的事情上有过助力。两者相抵，沈夜如今对宁王府的态度有些暧昧。 “之后还请沈兄弟照拂舍妹一二，还是要住一些时日的。”林楠说话间不知从哪掏出一方小纸，递到沈夜面前。 沈夜没有去接，“这是干嘛，你真当公主别院是我家啊，我也只是练功的时候才去。” “知道知道，白天去的时候耳目太多，你也不容易。” 沈夜啐了一口：“奶奶的，我现在怀疑京城里关于我的谣言，大半都是你胡说传出去的。” 林楠没有辩解，只是将手里的纸又递了一次“这个你拿着，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你应该用得上。” “我沈家虽非钟鸣鼎食，但要说纸张，还是用得起的，怎么要你这东西？” “你有所不知，这纸可不简单。用于通信，可比皇家的信鸽还要靠谱。” 沈夜终于结果方片纸，翻了几次，瞧不出名堂。 “沈兄弟只需要将所要说的话写在纸上，随后将自身灵气注入，心中想着信件所要发送之人，便可传递。”说话间，林楠又取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方纸，随意抹了一把眉上的粉黛在纸张用手指写了个“沈”字。双指并拢，运气轻轻一点，纸张便在两人面前消失了。 沈夜还在看林楠眉角上原先被粉黛遮盖住的伤疤，眼前便忽然出现一张方纸。上面赫然是林楠刚刚写上的“沈”字。就这么悄无声息，一闪而至。 “好东西！” “可不么，可惜不多，不过才买到十五片，好在能只要写得下，就能反复使用。”林楠伸手想去取那张写有沈字的纸，却被沈夜抢先一把夺过，揣了起来。 “？” “多谢林兄！” “哈哈哈哈.......” 马车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林楠口中的【鸣京】。 【鸣京】地处京城西区一隅，独门独脸，是个远离住户商街的僻静处。门前有一小块空余地，除了在一侧空了些许道路之外，已然做得人满为患了。这些人同样是来听书的，因为是在门外，自然不需要书前，但能听到多少内容，全凭个人耳力。 掌柜的也没有驱赶或者反对这种做法，毕竟一票难求，先生的书又太好，甚至还为坐在屋外的人们准备一些免费的开水。 小二见到林楠的车，远远地便跑来牵马，还给车夫这边递了热毛巾，就这般服务京城的茶楼也是常有的。 车夫停好车，敲了敲门帘边的木框，林楠才领着沈夜下车。 小二自然是认识林楠的，可以说是京城各大茶楼酒楼，红楼画舫基本都认识这位大少。别说是林大少本人，就是车夫也是各店家的熟人。只是身边今天随行的，倒是个新面孔。 “林少爷，今儿司徒先生是末场，头场的先生刚开，要不要试一试？” 林楠有个习惯，一天只听一个先生的书，无论好坏，别的故事不听，直到这个故事结束，才重新选听别的。京城的先生本就没有不好的故事，但只听一个的人可以说全京城就林楠一人。店家自然是知道林楠这个习惯的，所以一般会安排这位大少爷在别的先生开书时，先在掌柜的房间喝茶休息。 谁料今天林楠一反常态问道：“头场的先生什么来路？” “是三年前出京游历归来的明月先生，今日才开的新本子。” “哦？是他？他还欠我第二本的【血菩提】呢。” 林楠一抬手，“走！我沈兄弟头回来，听我那没头没尾的也没意思，头场就头场吧。” 沈夜无所谓，反正都没听过，跟着听呗。然后，小二验过票根后，便把二人带到了头排座位。 沈夜虽有几次听书经历，但这第一排却是头一回。倒不是付不起座钱，只是头排的位子实在是一票难求，自己是没什么门路，也不愿为了这点小事麻烦家里。 两人落座的时候，明月先生明显低头朝着二人微微点头示意。林楠安排泡了存在这里的好茶叶。沈夜浅尝了一口，比之【天山白花】香味馥郁些许，只是回甘欠了少许，想来也不是寻常之物。 开书不久，先生很会找时机，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两人听了一刻钟先生才入正文。林楠更是越听眼睛越亮，直到明月先生说出那三个字【血菩提】。 林楠更是放下茶杯，拍手叫好，身后坐着的茶客无一不是如此。那个风靡京城的故事，随着明月先生回京又开篇第二本，今天来听的茶客可算是有吹嘘的谈资了。 林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捡了一片金色物件出来，放在另一只手的虎口处点了点。沈夜看去，竟然是一片用金子做成的树叶。一直盯茶的小二连忙过来，半跪下身子，双手举过头顶去接。 整个过程，林楠和小二都没有半句言语沟通，只靠动作。后来沈夜才知道，这就是京城中听书的规矩。一是不发出声音不会打断说书先生的演讲，二是放在虎口，也取一个“虎略龙韬”之意。当然这里只谈“虎略”，毕竟带龙的事物，除了皇帝别人也不敢自居。 明月先生讲了近一个时辰才拍了醒木，直道下回分解。林楠听得尽兴，还多赏了看茶小二一些碎银。 “沈兄弟，如何？！明月先生如何？！” “不错，明月先生果然是才学了得，故事引人入胜。” “我之前来【鸣京】便是为了听他的书，只是三年前他出京游历去了，没想到今天碰上，真是巧了。” 两人闲谈之时，便是中场休息。茶客喝腻了去如厕，或是与旁人闲聊些先生刚才说的精彩之处，也为了下一场书的先生留作准备的时间。 林楠还沉醉在明月先生【血菩提】的故事之中，不知哪里来了一个小童，稚声稚气举着粉嫩指着沈夜道：“你有空当我爹的徒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