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贺锦
卢光祖阴沉着脸说道:“张大禄这件事与你无关,莫要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招惹麻烦,草场院的事情涉及多少衙门,你心里应该有数。” 张推官心里当然有数了,不会被卢光祖这句话给吓到,能够做到顺天府衙门的推官,不是一般的师爷幕僚。 他心里门清的很,能有今天的位子,全都仰仗沈光祚的提携。 紧要时候,只会站在沈光祚的一边。 孙传庭作为恩公的衣钵弟子,当然要站在他这边了,哪里会因为卢光祖一句话,便瞻前顾后的把人交给巡栏。 别说是孙传庭会对他产生不满了,沈光祚同样是认为张推官不堪大用,畏惧强权。 张推官没有理睬卢光祖的威胁,一句话也没说,立即带着衙役抓走了李定国。 不过在离开以前,张推官拿出了顺天府的封条,封了刘鹅头的宅子。 顺手又扛走了私盐,免得被人偷了去,丧失了物证。 李冕一直是冷眼旁观,等到李定国和私盐同时被张推官带走了,起身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整理了宁绸圆领袍,离开了草场院。 只剩下卢光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色一直阴沉着极为难看。 卢光祖压抑住心里的火气,呼喝了一声:“走,立即把这件事禀报给指挥使。” 禀报给五城兵马司的一名指挥使也没用了,人证和物证全被顺天府衙门给带走了,还能从顺天府衙门抢人不成。 只能让指挥使去找都察院的人,如果能够找来宫里的宦官,那便更好了。 不过,卢光祖想到顺天府知府是又臭又硬的沈光祚,不会上赶着巴结太监。 他每次见了太监,恨不得给这些太监两个大嘴巴子,不会把贩卖私盐的人证物证交出来。 卢光祖感到棘手了,这一次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甚至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李冕哪里是没有任何官场长辈提携的寒门,分明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 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先后利用了贩卖私盐,孙传庭和沈光祚的秉性,轻而易举地做了一个局,让五城兵马司等衙门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 不仅铲除了帮着五城兵马司等衙门在草场院里捞银子的刘鹅头,接下来应该还会抢走娼妓生意和赌坊买卖。 卢光祖回去的路上,反复回味今天的事情,越想越是觉得心惊。 一个被所有官员无视的寒门驸马,在今天居然做出了一个宦海沉浮多年老官僚的局。 要么他背后有高人,要么他是一个罕见的做官料子。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卢光祖感受到深深的忌惮,甚至产生了前些天不该去逼迫长平公主的可笑念头。 李冕接下来的几天,消停了下来,没有乘胜追击,继续夺走草场院的娼妓生意和赌坊买卖。 等到李定国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获得了官府的表彰,又去长平公主的皇庄里给他做实了身份,划分了几亩地给他租种。 李定国的事情结束了。 李冕又去找上了孙传庭,准备去找那名叫做贺锦的落魄秀才了。 贺锦同样是住在草场院一带,家境贫寒,是个已经放弃了参加科举的落魄秀才。 孙传庭在前往草场院的路上,对于贺锦产生了好奇,想不通李冕为何挑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李定国展现出来的勇武,足够让孙传庭产生了惊叹。 也只有李定国那般的悍勇,才能从草场院的亡命徒手里抢走娼妓生意和赌坊买卖。 一个文弱书生,没有多少大用处。 随着两人走进草场院,孙传庭按捺不住了,询问了起来:“草场院的娼妓生意和赌坊买卖,主要掌握在三个人的手里,这三人掌握了整个草场院六成的娼妓和赌坊。李定国单枪匹马杀穿了刘鹅头的宅子,在草场院,甚至京城的青手鹅头里闯出了很大的名声,不敢有人与他争抢娼妓赌坊了。” 李冕点了点头,李定国的勇武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李定国手上沾了十几条人命,安然无恙的从顺天府大牢走了出来。 李定国背后明白这事有贵人支持,草场院的青手鹅头再是眼馋刘鹅头留下的娼妓和赌坊,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孙传庭很佩服李冕从黄册里,可以挑选出一名悍勇的李定国,却还是不看好落魄秀才贺锦:“剩下的两人,一个是都察院御史万安的侄儿万四泉,另一个是卢光祖的庶子卢羊倌,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哪里是一个文弱书生可以解决的了。别的不说,贺锦就算没有李定国那般的勇武,只要身边有足够的亡命徒,倒是可以争一争,以他落魄秀才的身份,哪里会认识亡命徒,有的只是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同窗罢了。” 李冕却是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柴门:“草场院的落魄书生有很多,李某偏偏挑选了他,从众多落魄书生里精挑细选出来,自然有原因。因为从他的履历里,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李冕的这句话说得云山雾绕,含含糊糊,没有明确说出蛛丝马迹的意思。 两人已经走到贺锦的家门口了,只要走进去,就能看到他所说的蛛丝马迹了。 孙传庭走到破旧小院门口,打量了几眼,只是一座土屋,土墙上还裂开了很多裂缝,看起来很是破败。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李冕所说的蛛丝马迹,索性推开了破破烂烂的柴门,走进破旧院子里,去见识李冕精挑细选的落魄秀才贺锦。 等到孙传庭走进去,顿时感觉不对了,手掌下意识按住了佩刀。 不大的院子里,站着十几名黑瘦汉子。 瘦弱的同时,又能清晰的看到身上的肌rou。 黑瘦就成为了精瘦,赤裸的上身,还布满了各种伤痕。 尤其是在肩膀位置,伤痕最多。 孙传庭去过边关,看得出来,黑瘦汉子们身上的伤痕不是刀伤剑伤,常年干苦力留下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