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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林暗惊风,将军夜引弓(七

    夜晚,天穹漾出一轮银白残月,冷光之中,凤凰城中央哈赤官抵,从东夷移植过来的巨大樱花树,迎风招展,红色的樱花散落半空。【】

    樱花树下,哈赤跟舒尔哈齐两兄弟面对而坐,身前摆着两壶绍兴老酒,空荡的汗王府邸,寂静的夜,只有无声的风在耳边回荡。

    舒尔哈齐瞧了一眼兄长哈赤沉着的脸色,眉头皱起,知道他在为前几日服部平次的建议而心忧,不由得开了口:“兄长,东夷只是想要攻取朝鲜,我们何不依照他的建议,也好趁机夺取大凌河,甚至攻进关内,坐这天下的主人”

    哈赤闻言握着酒杯的手明显颤了颤,却是将酒杯掷到案上,语气冰冷:“一国之中不容外贼,无论我们如何,是攻取大明,还是归顺大明,这始终都是华夏子孙的自己的家事,但倘若顺从了丰臣秀吉,那可就是引狼入室,况且东夷人并不是善男信女,倘若真的夺取了朝鲜,跟我们接壤,恐怕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女真了”

    哈赤,话音才落,案前的烛火应声而灭,只留一缕青烟,从烛心慢慢升起,静静的消逝在无言的夜晚。

    舒尔哈齐要继续劝说,远方凤凰城东门,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脸色一变,目光顺着夜晚的街道看去。

    片刻不到

    “吁”的一声劲叱,犹如破空利箭一般划夜而过。

    只见一身后垂着长辫,穿着袭貂皮紧袍的斥候,从黑夜中策马狂奔。

    尘土飞扬处,那斥候一把勒紧了胯下的骏马,在大明建州女真部汗王的大门前倏然停了下来

    斥候匆匆上前禀告,面色却是带着一脸的忧惧之色。

    “是斥候”站在府门口一直张望着的一名侍卫急忙下阶迎了上来,“汗王正在议事堂里等着”

    “八百里加急快报”那青年斥候飞身走进,顺手将缰绳递给了身侧的一个女真卫兵,疾步往府门口里走去。

    庭中,樱花树下,目光精锐的少年,正是女真族汗王爱新觉罗哈赤。虽然此刻的哈赤才刚满二十三岁,但他举止顾盼之际所流露出来的那一份沉敏干练,已然迥非同龄人所能比拟。

    此时斥候箭步如飞地跨进了庭院,一眼便见到一位须发苍然的白袍老者正立在议事堂门口的屋檐下静静地迎视着自己。

    这位白袍老者,正是女真族的军师龚正陆。

    龚正陆原名又叫龚正六。明末浙江绍兴会稽人。哈赤首任顾问。嘉靖二十八年,时方年少,客于辽东,被女真所掳,后来归属哈赤。

    哈赤见他学识渊博,便尊为师傅,号称“文学外郎”。职掌女真部一切文书,处理外事,参与接待朝鲜、明朝使节。所有女真族的回帖皆出于他手。

    在龚正陆的辅弼和指点之下,哈赤的势力从当初起兵时仅有的“盔甲十三副、部众三十人”渐渐发展壮大,直至横扫辽东女真族栋鄂部、苏克苏护河部、朱舍里部、纳殷部等各部族,据有方圆数千里之疆域,俨然以一方诸侯雄立于辽东白山黑水之间。

    女真族各部落见哈赤势力庞大,亦纷纷推戴他为“女真国大汗”。

    但哈赤并未接受他们奉上的“女真国大汗”这一尊号,年轻的哈赤在龚正陆的熏陶下,受到儒家思想“天地君亲师”的教化,极为看重大明朝廷,认为自己是华夏子孙,理应听从皇帝的号令,是以心中仍然希望有朝一日归顺朝廷,所以他虽手握重兵,但却一直以辽东边臣的身份忠心耿耿地为大明朝尽到自己的藩卫之责。

    此时,斥候他从大凌河急急赶回建州首府佛阿拉城凤凰城,女真族称凤凰城尾佛阿拉城,就是向龚正陆、哈赤共商边境紧急军情的。

    斥候急忙来到庭中,向哈赤一跪,又向龚正陆抱着施了一礼,恭然道:“大师傅女真人对龚正陆的尊称,汗王,属下有重要军情禀报”

    他正说之间,舒尔哈齐却满面惊疑地看着哈赤跟龚正陆,张了张口,按捺不下心中的震惊,多年来建州边境相安无事,怎么会有军情,不由得先开了口:“可是巴吉汉纳侵犯我边境辽阳了”

    斥候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了军情。龚正陆瞧了哈赤一眼,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深深一叹:“可是大明派了军队前来辽东了”

    斥候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两个被视为“神人”的谦谦君子,居然如此神机妙算。一念及此,他急忙点了点头,说了起来:“根据我们的斥候来报,三日前,从山海关经过一支大约一万多人的大明精锐,机械精良,各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属下怀疑,这些人就是大明传说之中的锦衣卫”

    “什么一万多名锦衣卫”龚正陆大吃一惊,面色堪忧,“锦衣卫各个都是练家子出身,如果这情报属实,这支军队很可能就是锦衣卫中的精英,而且武器精良的话难道是”

    哈赤先扶着龚正陆在上座坐下,自己坐在了他的右下首,正了正脸色,说道:“龚师傅您事先料得不错,大明皇帝果真要对辽东动手了吗”

    “唉数月之前,兵部下了公函,老俺答太过,杨博不是仇鸾任他欺负,现在大明边防换了一位铁血将领,当然容不得俺答继续做恶只是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后续的火器部队,如果真的动用了大型火器,保不齐建州也有安危”龚正陆伸手抚了抚自己颌下白须,神情一凝,“就是不知道这次领兵的是李成梁,还是祖承训了,二人都是将才,不好对付,原先他们兵备不佳,人员悉数,还能扎根大陵城对抗俺答二十多年,如今有了这支天兵,保不得”

    “师傅杞人忧天了”舒尔哈齐听了,不禁笑说道,“您放心有我和大哥在,绝对不会让建州百姓遭到侵害的更何况,我们女真十多万战士,难道还打不过区区一万人”

    “舒尔哈齐不得无礼”哈赤看着弟弟盲目自大,这是最要不得的,转过头来看向那斥候,问道,“这次统军的是何人”

    斥候想了想,急忙回道:“禀告汗王,是大明皇帝亲派的人,大明一等伯爵宁远伯,总督京营戎政,北镇抚司镇抚使,三边总督夏慕。”

    听得如此多头衔,龚正陆跟哈赤都暗暗咋舌,相视一眼,均看得彼此眼中的凝重。龚正陆斟酌一番,叹了口气:“自陆炳之后,还没有人有如此大权,此人更比陆炳甚之,陆炳虽是三公三孤,但也只有锦衣卫这一处大权,不涉及军队,但这夏慕,却是将大明三分之一的边防军权握在手中了,就是不知此人多大了”

    斥候想了想,神情更是一震,哆嗦的说道:“二二二十十出头”

    “二十”龚正陆险些惊呼出来。

    舒尔哈齐却大笑起来:“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娃娃,怕他作甚”

    哈赤面色不喜,训斥起来:“不得胡说八道此人年纪比我还小一岁,但能耐长我太多,我虽是女真汗王,但大多萌荫父亲,此人能小小年纪,官居三边总督,权术心性自然是极好的,保不得更是一个绝世英豪,到想会会此人了”

    龚正陆闻言一笑:“老夫五十多年,也未见过如此少年英豪,放心吧,你们迟早有见面的一天,老夫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大明嘉靖四十年八月初七亥末子初时分,满天星斗都已被乌云遮掩,天地之际一团漆黑。

    在义州城前营栅门旁的板房暗哨里,李如松用力地搓着手掌,“嘘嘘嘘”地呵着白汽,不无抱怨,对一旁祖大寿呵呵一笑说道:“大寿啊,你说我父亲是不是太多虑了居然还怀疑俺答乘夜前来偷袭咱们这里现在可是有数万大军压阵,他俺答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前来送死啊”

    年轻老成的祖大寿,却仿佛没有听见李如松的话,如同一尊石像一般在地上盘腿端坐着一动不动,双目似闭非闭、似睁非睁,毫无反应。

    李如松见他并不答话,自觉没趣,又咕哝了一句:“你干脆去出家做和尚算了,死呆呆哦”

    就在这一刹那,祖大寿那微闭的双眸猝然一睁而开,精光四射、凌凌逼人,冷然说道:“他们已经来了”

    “什什么”李如松一怔还没等他醒过神来,眼前一花,祖大寿已似鬼魅一般倏忽不见了。

    李如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俺答真的敢来偷袭但他还是相信祖大寿的话。他们从小就跟随李成梁身边东征西战,在战场练就一身好武功,又因为蒙古草原居多,地域广袤,一望无际,军马行走更是快如风,稍纵即逝,所以从小便练就了一双耳目之灵,百步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祖大寿更是武功不凡,只是他为人沉笃隐忍,从不显山露水罢了

    李如松才从暗地里窜出去,就听远处老枯树上一声惨叫,伴随老鸦的聒噪,惊飞了数波寒鸦。

    不一会就见祖大寿托着一个死尸回来,那死尸被一刀毙命,全身黑衣蒙面,不过当李如松看到死尸身上倒插的武士刀时,却是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惊呼出口:“不是俺答,是倭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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