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红袖招里见真章(八)
readx;乾清宫。【】 今一早上嘉靖帝就收到了让李默侦查赵文华跟胡宗宪一案的折子,谈的仍是胡宗宪跟赵文华私吞军饷的事。 严嵩感觉到李默又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故向黄锦说明事情原委,希望他注意李默近期的奏折,方便情况下通报一声。 大约下午,趁着严嵩去阁楼上班,李默却突然约徐阶来恭默室相见。 刚一坐下,李默就打开随身带来的小红木匣子,拿出三份折子来递给徐阶。 这三份折子中,赵文华跟胡宗宪的那一份徐阶已在值房里看过,余下两份,一份是丙辰外察的审核结果,一份是李默对于此事的处理意见。 李默的折子对胡宗宪措词严厉,认为他暗通赵文华私吞军饷是“夺皇上威权以自用,视朝廷命官如盗贼……国朝两百年来,抚按两院台长出巡,虽惩治巨jian大滑,犹须事前请得君命。未有如胡宗宪者,尽弃纲纪,擅作威福。何况查胡宗宪虽有大过,却非大劣……如此处置,岂不长倭奴凶焰,而令天下士人,对皇上齿冷?所以伏请皇上,颁下圣旨将胡宗宪削职为民,永不叙用。赵文华、胡宗宪一案移交三法司审理……” 这封奏折盖了内阁的大印,显然是李默领衔呈上的公折。 看罢折子,徐阶面露沉思,心中不快,暗道李默独裁胡宗宪,没有找他商量,而折子应该署名的内阁大臣,这李默老货也只署名了自己,还拉着夏慕署名。按理说这是公折,他应该有权知道。何况这份折子事涉兵部,按常理,他这个分管兵部的次辅应该是这份公折起草之人,可是如今折子已送进了大内,他却不知不晓。可见在李默眼中,他这个次辅早已成聋子的耳朵——摆设了。 “这三份折子,皇上看过了吗?”徐阶问。 “没有,”徐阶读折子时,李默百无聊赖伸出十个指头在茶几上练指法,这会儿听到问话,便收了手回道,“折子今天上午才送给司礼监,正好黄锦当值,记着我的吩咐,就先没有让人看。" 徐阶点了点他,接着问:“依李大人之见,皇上看到这几份折子,会如何处置?” 李默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一个弯子说道:“那一天,万岁爷从内阁回来,不知为何,把严嵩大大称赞了一番,对徐阁老的态度,却好像有些不客气,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我冒犯了皇上。” 徐阶说着,就把那日内阁中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李默听罢切齿骂道:“严嵩这头老狐狸,最会看皇上眼色行事。” 徐阶没有李默这么激动,但他开口说话语气中充满鄙夷:“其实严嵩对这些妖道也恨之入骨。陶忠文死后,皇上封龙虎山蓝天师的封号。去年,蓝天师到京活动,因为一个后辈犯了案子,找到严嵩,他一口回绝。” 李默冷笑一声:“那些道士不过是为了取悦圣心以博专宠。我等作为柄国大臣,应该是‘主有失而敢分争正谏’,如果曲意奉上,倒真的要让天下士人齿冷了。” 李默如果不是对徐阶绝对了解,断然不敢说出这番“骂在严嵩,讥在皇上”的话,徐阶听了却默不做声。这里头另有一层徐阶并不知晓的隐情,去年蓝天师到京时,曾托人找到李默送上三万两银子,希望他在犯事的后辈问题上也帮着在皇上面前说说话。李默当时满口答应,但正是因为严嵩作梗,这事儿才没有办成。 如今徐阶旧事重提,李默内心颇有一些难堪,沉默少许,他便引开话题:“徐阁老刚才问皇上对胡宗宪的态度,我看十之**还是老规矩,发回内阁票拟。” 徐阶苦笑了笑,“还票拟什么,严阁老的态度,已在他折子上表明了,胡宗宪必须死!” “是啊,胡宗宪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戴不了几天了,”李默叹息着说道,“万岁爷这两年,从没有驳回过严嵩的拟票。” “可怜了胡宗宪,一世英明,秉公办事,反遭了这等削籍的下场。” 徐阶说着站起身来,踱到正墙上悬挂的“励精图治”四字大匾之下——这是嘉靖皇帝的手书。他反剪双手,长久地凝视不语。 李默理解徐阶此时的痛苦心情,在一旁以同情的口吻说道:“听说这胡宗宪写得一手好诗,写得一笔好字,倭奴又治得厉害,却不成让赵文华给害了。” 李默说着多了个心思,知道胡宗宪跟徐阶还是有些交情,不由得试探道:“徐阁老就没想过救一救。” 徐阶回转身来,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李默的奏折,心中冷笑,表面却缓缓说道:“救,就不必了。” “哦,这是为何?”李默不解地问。 “我猜想严嵩,正是想到我一定会上折子疏救,这样势必引起皇上不快,他就可以趁机请旨,把我挤出内阁。” 李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合上折子。这胡宗宪倒是一定得了,李默原先怕徐阶救,此时见徐阶不救,而他也不会救,严嵩更不会救,那谁能救他?他必死无疑,丙辰外察连带张泾、李天宠跟赵文华的案子,就算结了。 但谁也没想到,胡宗宪却能找到一个他们谁都没想到的人,用了一个千古都褒贬不一的法子,自救了自己,但这是后话。 此时素楼之中,夏慕冷眼瞧着锦衣卫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带上了中央戏台,薛化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人带到了。 大臣们连带大太监们都不明所以,只有于金莲跟刘湘兰脸色变了变。 夏慕重重咳嗽了一声,骇得大臣们急忙闭口不说话。 只见夏慕自己站在台上楼子间里,扯开了嗓子就喊了起来:“半个月前,一伙倭寇浪人混进了陪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徐国公请五军都督府派了耍刀子的高手去了,一百多人围剿一伙十六人的倭寇浪人,居然还让他们跑了。不过好歹留下一个!” 大臣们纷纷看向戏台被蒙着脑袋的男子,眼中各种惊讶,想必那人就是倭寇浪人了。 但这什么意思,风花雪月之所,将一个倭奴弄来,你夏慕诚心扫大家的性子不成? 夏慕冷笑一声:“杀了!” 清晰无比的两个字,就是这么爽快。 一声咔嚓,那倭奴连个屁都没叫出来,就被突如其来的绣春刀剁掉了脑袋,顿时鲜血淋淋的撒了一台唱戏的大红布子,也分不清哪是人血,哪是布料了。 大臣们眼看那死尸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珠子,骇得呕吐起来。 李芳更是老脸白了三分,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夏慕重重的咳嗽一声,骇得裕王手中的茶杯直接掉在地上摔碎成了四五六七八瓣。 “哦,王爷怎么这么不加小心?”夏慕笑着,转头却看向了那不知什么表情的于金莲,“还不快过来给王爷斟茶!” 于金莲怔了怔,低下了头去,去给裕王重新斟茶,只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后方冒出了几个小厮,佯装着侍茶,实则已透露丝丝杀气。 夏慕暗中一直盯着,见那小厮眼中的杀气,会心一笑,耗子还能斗得过万年的老猫不成? 想着夏慕走上戏台去,一脚将那浪人的尸体踹翻滚落到台下,还热乎的鲜血溅了不少大臣的衣衫上,众人忙做鸟兽散开。 夏慕傲人挺立,瞧着前方的于金莲,笑道:“请姑娘来台子上唱戏吧!” “这……”大臣们吓坏了,那台子上都是血,谁还有心思唱戏,这夏慕心狠手辣,董卓比之不及,王莽比之稍逊。 而那于金莲却莺莺燕燕一笑,还真穿上了戏袍,唱得是穆桂英挂帅,软着嗓子唱着戏本中的春词,眼含噙着分明爱慕直对着夏慕。 夏慕暗道此女了不得,明明心中狠得极了,还能装作无视,怪不得连那王世贞都着了魔一般喜欢这个女子。 夏慕就站着女子身旁,那于金莲便围绕着夏慕舞弄起了长袖,只见一个不其然,于金莲突然从飘袖中抽出明晃晃的短刀,自然无需什么手软,手腕微动,短刀已经出手,带着残余的温度欺上了夏慕面门。 而众大臣更是惶恐的不知所措,呆在了原地。 夏慕瞧着快速飞来的短刀,果然是日本武士专用的倭刀,眼神瞬间就变了,腰间藏着的绣春刀一个龙吟就出鞘而去。 “铿锵”一声,短刀擦着绣春刀的刃去了,划过一串火花。 但就是这一个不成,四周锦衣卫便蜂拥而上,就是刹那,自眉心一刀,于金莲**的整张脸被劈成了血糊糊的两半,因夏慕离得较近,绽放出的血溅了他一脸。 只见夏慕随意擦拭而去,他已经习惯了血的温度,早已忽视了生命。 收回刀,四周锦衣卫如龙似虎,围着夏慕,两侧高楼长廊,手执火铳长枪的锦衣卫全都冒出了头。 裕王更是胆战心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居然跟一个倭奴婆娘睡了一晚! “八格牙路!”那十多名手中抽出短刀的倭奴浪人,将刘湘兰围在中间,警惕的瞧着。 夏慕横眉冷对,冷冷瞧了一众大臣,所有大臣都低下了头去,自知他们完犊子了,这件事传到天子耳中,等待他们的就是锦衣卫跟东厂的诏狱。 夏慕将滴血的绣春刀挪到眼前,瞧着刀刃上滴下的鲜血,冷哼一声:“东夷小丑,不过弹丸之地,昔唐宗宋祖,尔等番辈对我天朝毕恭毕敬,不意到了我大明,居然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反倒对东主动起了心思,岂不知我天朝十万锦衣刀在手,你们来得就注定了回不得,说不得我乃天还要杀上你们的小岛去,灭了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为首的倭奴浪人闻言大怒:“丰臣太阁必定会为我们报仇雪恨,大日本的武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碎?”夏慕如同听得了最好笑的笑话,“丰臣秀吉父子,痴人说梦,妄想攻下我天朝大国,称霸八荒,但叫我瞧却纯属放屁的狗话,今日便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夜郎自大,玩火**,杀了!” 夏慕一刀落下,顿时便是一阵火药浓烟,呛鼻流泪,随之轰轰之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的悦耳,可等到大臣们在一开眼,那十多人早已成了马蜂窝,血骷髅了喽! 徐爵跟夏慕对视了一眼,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吓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