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鹧鸪别枝惊鹊(一更)
readx;徐熙怡此时却顾不得其他，想着自己的荷包，急忙提起浅绿色纱裙，跑到了小狗子身旁。【】 可她瞧着那少年惶恐的神情，心中柔软顿时被触动了，伸出的手居然又缩了回来，笑着说道：“哎，白追了，这不是我的荷包。” 说着浅浅一笑。可旁边的丫鬟春香却是不愿意，在那里嘀咕着：“这分明就是小姐的荷包吗！” 徐熙怡浅笑，拉着丫鬟春香的手，笑而不语。 小狗子干涸的眼角，第一次湿润了。他又紧了紧手中的荷包，他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若不是娘亲病重，他又怎会去偷。 爹爹在世时也教导他们兄妹：人活着，争的就是一口气，别人可以瞧不起你，嫌你穷，但我们自己必须瞧得起自己！ 而徐熙怡的话却让夏慕一震，那袭青绿色的纱裙，无比刺眼的映入他的瞳孔中。 阿桑见自家公子看得有些傻眼，急忙轻声呼唤：“少爷，该走了，罗公子还在酒楼等着呢！” 夏慕回过神，再去看那女子，却见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了。顿时心中颇有些失落，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心灵如此纯净的少女。 凤凰楼也是京都有名的小酒楼，据说这家酒楼唐朝时就有了，苏东坡更是在这座楼上做过一首诗。 那首诗现在也是脍炙人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厮瞧见又来一位锦衣卫大爷，小心脏都受不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片刻功夫，就来了两位锦衣卫大爷，虽说他们酒楼是有点名气，但跟其他大酒楼比起来，那是不值一提，平常来了几位公差已经是最大的官了。 但今天前一刻来了一位锦衣卫，但下一刻又来了一个锦衣卫的百总，这可是要命喽！ 小厮急忙陪着笑：“爷，楼上请！” 夏慕上到二楼，在靠窗的地方见到了罗克敌，这小子正望眼欲穿的瞧着黄金大烤鹅呢！ 瞧见夏慕总算来了，欢喜的站起：“夏哥，菜我点了你最爱吃的小葱拌豆腐！” 夏慕哭笑不得，合着你小子点了一大桌子菜，我就喜欢吃着小葱拌豆腐？ 三人已经饿了不止一天，东南倭乱这次空前强大，席卷了东南三省六州。其实有时候夏慕也是纳闷，倭奴怎么如此嚣张。 要说他们没有一次是过万的队伍，小则数十人，多则数千人，更是没有爆发过大战，总是小打小闹，但为何总是不能根除！ 就在此时，对面几人的谈话，吸引了夏慕的注意。 “大哥，你听说了吗，仇大将军要开马市，拿我们的货物去跟俺答换马！” “哼，你小子想去？我告诉你，你去了就是天下最虎的傻子！” “啊！大哥，这话咋么说？” “就你小子还不知道！俺答给的都是烂马，还不许我们反驳，生气了别说马，连货带命都给你带走！” 夏慕眉头一皱，这看似走商兄弟俩口中的仇大将军，应该就是他的仇人仇鸾。 十多年前，仇鸾认严嵩为父，构陷三边总督曾铣，诬陷他叔祖夏言，导致夏家一门，惨遭灭门之祸，而仇鸾却借此平步青云。 听着马市，夏慕突然回忆起历史，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如果不出他所料，仇鸾必当亡于马市，他那好义父早就对他心怀不满了吧！ “你们快点吃，一会我们先去五军都督府报道，再去徐府。” 二楼所有人都竖着耳朵，一听五军都督府，都浑身一抖，急忙草草了事，吃完走人。 谁也不想得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 饭后，天气却是突然变换，又下起了淅沥小雨。 街头行人纷纷散伙，商铺也是撑起了挡雨的夹板。 阿桑买了把油纸伞，撑起来，跟在夏慕身后给他挡雨。三人踩着雨点，朝着五军都督府走去。 五军都督府并不是单指一府，它如其名，有五军五府，下辖囊括了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等五都督府的总称，乃是统领全**队的最高军事机构。 初设乃是朱元璋置的统军大元帅府，后改为枢密院，现又改之为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 而五军都督府管辖在京除皇帝亲军、指挥使司外的各卫所，和在外各都司卫所。凡武职世官、流官、土官之袭替，所属皆要报道于府，报道后再由都督府转送兵部请选。 所以夏慕来京述职，禀告军情，必须要先到五军大都督报道才行。 而据夏慕的了解，现在的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听命于皇帝，五军都督府调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当下掌管五军都督府的正是成国公朱希忠，此人世袭国公，在陆炳病死后，接替他的职位，是皇帝最为崇信的人，历经三朝不衰，还管辖五军都督府后、右两府，总神机营，提督十二团营及五军营。 可谓除了大明边防军以及亲军之外的所有军权，全都在他一人手中掌握。 雨有蔓延下大的趋势，夏慕不得不加快脚步。 远处一杆大旗在雨中飘扬，只见雨水在其上晕开了大片水痕，而那上面是一个青色太阳，这是夏慕第一次看见大明王朝的国旗。 未来十年，也许……不到十年，这面青天白日旗，就会飘荡在朝鲜八道，随之一场轰天裂地的大战，也随之而来。 但这场战争，却是牵着中华民族的尊严。 府衙前的两头貔貅不知怎么，看上去居然有些喜意，远不像其他府卫各司那么威严。 门口两个守岗的士兵瞧见雨中来人，还没等到府门口，便大声拦住：“来者何人！” 夏慕拿出身份牌，白色银牌在雨中映着寒芒，只见淅沥雨水褪去，映出锦衣卫百户字样。 那守门士兵只是一瞥，便随便的伸了伸手，不在言语。 夏慕一怔，随后便是了然苦笑，所谓宰相房门七品官，这京城果然是拿小官不当干粮，他这百户是经历生死得来的，是镇抚使杨千万大哥费了大力气提拔上来的，好歹也算六品官。 但六品官跟六品官也有大区别。 就拿这都督府守门的小小士兵来说，如果是翰林院以及兵部六品主事来此，他们必当又是另一副表情。 因为翰林院在大明便意味着内阁大臣培养集中地，凡是翰林院的，就算是一名小小编修，任谁也不敢小觑，因为半只脚踏入翰林院，便意味半只脚踏入内阁。而兵部，正是牵制都督府的辖属机构，兵部六品官来了，自然又是一种身份待见。 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事，夏慕后世在机关办事也是看多了！ 所以说，他这百户虽说也是六品，但锦衣卫各司下辖，没有一百个百户，也有几十了，老话说物以稀为贵，这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大哥，我们还要不要进去？”罗克敌来到这五军都督府，瞧见人家一个看门的都那么有“威势”，心中便又添了几分忐忑，失了心思，还好有夏慕，他一向都是以夏慕马首是瞻的。 夏慕让阿桑跟罗克敌在府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迈上了五军都督府前的白色石阶，走向了那扇意味着大明最高军事机关的衙门。 可说来到底还是机关衙门。这里面的官眼睛都长鼻子上去了。夏慕一路走来，十个人有九个都不搭理他的问路，唯独一个还只是那么随便一指。 他娘的，就是这么随便一指，就指错地方了！ 夏慕绕过假山，越看里面，越不像普通办公事的地方，只见后面俨然一座府中府。 菡萏池中，荷花开的正艳，里面红色锦鲤越出水面，惹得雨中蜻蜓匆匆飞走。 夏慕从池上收回目光，只见远处开了门子的中庭亭内，似乎有人，心思是不是再去问问路，便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走近，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约摸中年男子的声音：“可是时辰到了？” 夏慕一惊，知道这里面不是小人物，能在五军都督府内单独在这里休憩的，怕是除了左都督外，别无他人了。 这样一来，里面人的身份，夏慕已经呼之欲出。 此刻见自己脚步惊扰了那人，惹得那人问话，不答又显得不是，便低声说道：“下属乃是锦衣卫禁卫军所辖卫第三十二所百户夏慕，自东南而回，一是回京述职，另是奉镇抚使杨千万大人之命，回京禀告东南战情……兴化被屠，欧阳深将军抗倭殉国……” 话音才落，只停亭子中传来茶盏打碎的声音，随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不多时，夏慕只见一个下颚蓄着一部黑须的男子，匆匆走出，便急忙低下头去。 朱希忠没想到兴化到底是失守了，还失守如此之快，而泉州卫指挥佥事欧阳深居然战死！ 顿时朱希忠胸臆间怒火腾腾上冲，阴沉的目光直直盯着夏慕，沉声问道：“你为何现在才来都督府禀告！可去过亲军都尉府？” 夏慕一怔，知道朱希忠发了怒火，嫌他怠慢军机，可是他入府三个时辰，基本走遍了全府，没有一人搭理他，他能如何。 而眼看此时已经接近黄昏，第一批送往兵部的奏折已经送去，兵部也下了机务，这紧急军情就要在五军都督待上一晚，可明天送到内阁，皇帝看到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想着夏慕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急忙开口辩解：“大人息怒，下属正午进入府门，可是无人搭理，要不是下属误入大人休憩之地，只怕这军情还要继续耽误下去！” 朱希忠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在他的都督府中，居然出现了这种事情，当下便叫来参赞军机的佥事参赞军事郭兴。 可谁知回人禀告，郭参事不在府中，已经叫人去叫了。 朱希忠脸色更沉了。 不到片刻，郭兴便满头大汗的跑回来，隐晦的瞧了一眼低头的夏慕，眼中徒留恨意，急忙冲着朱希忠跪下，请罪：“大人息怒，小人的确怠慢了，以为今日已近黄昏没有要紧军务，便……” 还没说完，话突然被打断，只听朱希忠怒喝道：“便如何？便可玩忽职守？你下午去了何处？为何不在府中？” 郭兴心头慌乱，他一般下午都去花楼喝花茶，十多年来也没出过大事，他们四个佥事都是上午点卯，下午休闲，这是府衙的规矩，只干半天活，吃皇粮都是这样，可万万没想到，常在河边走，总有一天要湿鞋，居然被都督抓了个正着！ 想着郭兴急忙磕头认错，又挨了一通骂，才算消了朱希忠的怒火。 可夏慕此时却从怀中掏出两个蓝色账本，这两个账本一个是从李大兴手中得来，一个是从赵文华手中得来，上面记载的正是赵文华私扣东南军饷，跟胡宗宪中饱私囊以及当年诬陷东南都督张经、李天宠的所有记载。 夏慕知道这样的账本一旦重见天日，对于严党意味着什么，而且上面更有赵文华私通倭奴的罪证！ 朱希忠一愣，接过账本，只是越往下看，越是心惊，脸色更是白一阵红一阵。 一旁的郭兴很是好奇都督手中的账本到底记载了何物？居然惹得都督变色，便留了个心眼。乘着都督递交账本时，故意上前接过，假装传递给夏慕，却悄悄暼了一眼。 这就是这一眼，让他便胆战心惊。 朱希忠没有发现郭兴的异常，他沉思半晌，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夏慕：“这两本东西的重量你应该知道，你一定要妥善保管，去北镇抚司报道吧！” 夏慕急忙揣好账本，知道朱希忠是认定了杨千万的提拔，算是报备了都尉府，认可他这个新进的百户了。 芝麻再小，六品官好歹也是官不是，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只是郭兴一路上心中不痛快，要不是这个锦衣卫百户夏慕，他也不会挨骂，被罚了一月的俸禄！可人家是锦衣卫，隶属亲军都尉府，不归他管辖，再说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而他更在意的却是那个蓝本本！ 夏慕却是不怎么在意自己得罪郭兴，却没有注意郭兴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ps：第二更，晚上八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