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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涯寒尽绣春刀(下)

    readx;夜来西风里,九天雕鹗飞。【】

    寒风细雨杀人血!

    夏慕靠着罗克敌,瞧着四周十数名倭奴,只见当先早稻二郎穿着东夷大名的胴丸战甲,头盔上金色的牛角矗立。

    “夏哥,我们怎么办?”罗克敌毕竟年岁尚轻,不如夏慕沉稳,此刻见对方人多势众,有些心慌。

    夏慕任由雨水浇着,绣春刀清洌的刀芒映着他的眼睛,微弱的火光映出朦胧月影,未束的发散落肩头。

    阿桑心中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见公子来救自己,这般凝视他的眸子,不知为何一抹绯红浮于脸颊。

    早稻二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这两人虽是锦衣卫,但未免也自大了一些,敢追杀上来,此刻望着夏慕,笑道:“你的刀,很快!”

    一抹冷笑从夏慕清冷眉间印出,“犯我大明者,虽然必戮!”

    “八嘎!”早稻二郎还是能听懂汉话的,瞬间心中充满愤懑,恼怒的瞪向夏慕二人,目光扫向罗克敌时,嘴角蓦然露出丝冷笑,“那个叫染姻的,味道很好!”

    “牲畜!”罗克敌见倭奴提起染姻,胸腔怒火升腾,乱了阵脚,提着绣春刀就冲了出去。

    夏慕暗道糟糕,知倭奴是故意激怒克敌,他们武力不行,便想以人数取胜!

    霎时,夏慕陷入倭奴的围攻之中,四个倭奴加上早稻二郎一共五人,转灯似的围杀他自己。

    突然,倭奴的长刀扫来,直冲夏慕腹部刺去,惊吓得远处阿桑脸都白了。

    夏慕却是在电光火石间,手中绣春刀擦着倭奴长刀而过,“爷爷也不是好杀的!”

    夏慕恨极了这帮扰乱东南的倭奴,下手没有丝毫留情的余地,这十年来他刀法已然有所成就,一个五虎断门刀甩出,绣春刀嗡的一声,就牢牢穿透了那杀来倭奴的锁骨,钉入身后碗口粗的竹子。

    噗的一声,倭奴双眼瞪大,头耷拉下去,眼看活不成了。

    可就在这来不及回头反击的时候,早稻二郎却是一刀砍在了夏慕的腿上,那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了,但还是疼得厉害。

    霎时额头上黄豆大小般的汗水混着雨水就流下。“铛”的一声,夏慕手中绣春刀被倭奴长刀砍的一震,不禁手臂发麻,倒退了两步,但却更加激怒了夏慕胸臆间的血性!

    只瞧他毫无章法的乱抡过去,一刀正好狠狠的削在一倭奴的光头上,顿时吧唧一声,倭奴脑浆迸裂,红白二物涌出。

    夏慕只觉得多日来的怒气全部消除,心中酣畅淋漓,而他手上虎口却被震裂,鲜血溢出,但他却浑然不知,继续瞧准早稻二郎,大喊了一声就冲了上去。

    谁知这早稻二郎身手极为矫捷,一个翻身就躲过夏慕的袭击,反手一刀便洞穿了夏慕的肩头。

    顿时一股生疼蔓延开来,疼得他嘴唇煞白,鲜血汩汩流出,可他却浑然不觉一般,将腰间藏着的匕首抽出,一把捅进了早稻二郎胸前。

    “八嘎!”鲜血喷的夏慕满脸,早稻二郎发恶,猛的用力,将倭刀在夏慕肩头里拧了拧,疼得夏慕大骂起来,却是狠狠的将早稻二郎撞在竹子上。

    “去死吧!”夏慕脸色狰狞,大声咆哮,如同从地狱冲出的恶兽,“东夷小丑,你既然敢侵略我大明,就要注定回不去!犯我中华者,虽远必戮!”说着竟是强忍着疼痛,在早稻二郎惊恐的神情中,将他胸前匕首拔出,换了个位置又狠狠的插了下去!

    “犯我中华者,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夏慕疯狂地插了数刀,再一次将匕首拔出来时,鲜血滴落地面,刹那染成绯红,似大朵盛开的妖艳牡丹。

    就在此时,远处三个倭奴齐齐涌来,长刀对准了夏慕腹腔,眼看就要杀来。夏慕跪倒在地,肩头鲜血染红他飞鱼服,可望着冲来的倭奴,他却没有多少惊恐,毫不后悔的转身迎上去,飞鱼服被血染得越发诡异妖艳,踉跄的走了几步,却对着远处哭哭啼啼的阿桑阐述一个平静的事实:“我这辈子,做过唯一没有后悔的选择,就是参加了这次战斗,用生命去捍卫我中华民族的尊严!”

    “公子——!”阿桑抽开一个缠身的倭奴,就要去救,但两人短短的数十米距离,居然成为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隔了生与死。

    夏慕像个汉子一样,仰头大笑:“谁说汉家男儿无血性,东夷小丑,跳梁者,虽远必戮!”

    话音才落,就听上天传来一声大笑:“果真是我大明锦衣卫,好一句东夷小丑虽远必戮!”

    夏慕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袭黑衣闪过,随后夜空寒光快刀如同流星闪过,蓦然间三声惨叫传来,却见那三个杀来倭奴已经人首分离。

    而眼前,一个头戴配雁翎大帽的男子现身,一身飞鱼服,激荡夜空,手中长刀斜举,几缕鲜血在寒刀上流转褪去,光亮的刀刃上露出几缕梅花绣春,刺人眼瞳。

    “绣春刀!”夏慕惊喜的喊出了口,“是锦衣卫!”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如同鹰隼的双目,瞧着前方倭奴,蓦然一凝,长刀抬空,大啸起来:“寒光绣春,大明锦衣卫何在!”

    一声长啸,远方脚步声踏踏传来,随后见浓密竹林中冲出排排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成一列,隔断了倭奴与罗克敌。

    那救下夏慕的男子慢慢落下手中绣春刀,大吼一声:“杀!”

    “杀!”

    “杀!”

    “杀!”

    随后杀声如雷,接地而起。数十锦衣卫如潮水般冲了上去,气势凶猛,一个回合,便斩了数十倭奴。

    夏慕看清来人,抹了把脸上鲜血,有些欢喜的喊道:“杨大哥!”

    扬千万急忙扶起夏慕,眼见当年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娃,如今已经变成可以为国杀敌的锦衣卫了!

    当年正是杨千万一手将夏慕带入了锦衣卫,亲手教导他刀法。此刻杨千万抬起右臂,搭在夏慕的左肩上,笑道:“好小子,你就是用这只手杀了早稻二郎,东夷小丑。”

    夏慕“啊”的一声,颤抖的音色从嗓里溢出,一低头,却见自己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不禁有些迷茫。

    精细玄铁绣春刀,一刀落罢端人命!

    这就是锦衣卫。雨水越大,夏慕知道此路已经再无回头了。

    想到当年第一次杀人,他也开始害怕,开始犹豫,开始迷茫,前往似乎一条铺满鲜血的路,每走一步都钻心的恐惧,每一步都踏着人命,绣春短刀,冷的刺骨,冰的寒心。

    他还深深记得,十四岁时,他第一次加入锦衣卫杀人,就是用杨千万给的短刀,一刀穿了那人的心,那人死的乃一刻他永远的忘不了,那人狠狠的瞪着他,那人的鲜血几乎喷了出来,落在他心口。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命就是这样轻贱。

    夏慕眼光包含了太多,从一个演员到一个刽子手,这是一条心路历程。

    想着夏慕再抬头时,眼中又变得清冽起来,瞧着杨千万笑道:“扬大哥你怎么会回来兴化。”

    提及此事杨千万目光一沉:“五军都督府下了除倭令,我此行要去平海卫欧阳深将军府上,兴化怕是不保了。路经此地瞧见你兄弟二人有难,才出手相助。好了……”

    说着杨千万拍了拍夏慕肩膀,“光中你先养伤,我们兄弟并肩战斗就在不久,到时大哥带你一起杀倭奴。”

    说完杨千万一声令下,数十锦衣卫扬起斗牛蓬,随风潜入夜,消失竹林深处。

    听见杨千万的话,熟知历史的他心头冷冷地一颤,倭奴攻陷兴化是历史必然发生的事件,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他又能做些什么?

    想着紧了紧胸膛严党的罪证,或许他为叔祖平冤昭雪的这一天也不远了,离严嵩下台只有不到一年时间了。

    正思及心处,一道闪电接紧轰隆雷声,只见阿桑身子一僵,吓得扑在夏慕怀中,贴在他宽厚胸膛上,身子止不住的颤。

    夏慕见阿桑吓得这个摸样,瞧着一旁也受了伤得罗克敌,拾起雨水中和着鲜血的绣春刀,急忙说道:“克敌,我们走。”

    三人离去,竹林徒留下数十名倭奴狰狞的尸首。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菡萏香,梦里梅子熟。

    一场春雨一场梦,夏慕这夜睡的很不踏实,多愁善感的他已经到了肠断白蘋洲的地步。

    房间里熏香弥漫,烛光轻摆。夏慕睡不着,坐在紫檀木桌旁,听得床榻上传了的惊呼,未及言语便匆匆绕过绘着月影秋荷的六扇屏风,直奔床榻。

    窗外乍起狂风,烛光恹恹欲灭。只见阿桑畏缩在床边,止不住地颤抖。

    阿桑瞧着随风掀起的轻纱,仿佛又瞧见染姻被杀的那一夜,被子上盛开的血莲,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眉头拧起,紧咬嘴唇,只是又一阵雷,她木然抬头,只见令她心安的身影静静走来,烛光把夏慕的影子照得修长,映在了秋荷屏风上。

    夏慕看着阿桑煞白的脸蛋,眉头皱起,起了心疼,这个年代的女人,怎么如此脆弱,他抬起右臂,迟缓的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怎么?又做噩梦了?”

    阿桑悬泪欲滴:“我梦见你双手玄刀,满身是血,被倭奴……被倭奴杀死。”

    夏慕嘴角上扬,“没事,只是一个噩梦罢了,你以后不要回香雪阁了,就跟着我吧,我保护你!”

    阿桑心头没来得一颤,有些哽咽了:“奴家以后会好好伺候少爷的,当少爷的贴身丫鬟。”

    夏慕没有多说,却是提着绣春刀离开了府邸。

    他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没有完成,杀了赵文华。

    杨千万说赵文华已经归了兴化城,今晚就可能到。他不杀赵文华他夏家的仇怎么报!不杀赵文华兴化必然被倭奴攻陷!

    说来也该那赵文华命短,他听说李大兴被杀,便乱了阵脚,居然不等大部队一起归来,反而自己带着两个东厂的番子,连夜归来,想必是担心李大兴手中的严党罪证。

    而他也以为兴化是他赵文华的地盘,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他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夏慕,夏慕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事,只有不能完成事的人!

    孤村冷月残光,青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已抵达兴化城外地紫竹林,兴化城虽然没有临海,但却似海城,总是下雨,所以有雨城的说法,然而今夜兴化却是没有下雨,夜色渐深,风中绢纱轻扬,夏慕擦拭手中绣春刀,他今夜要做的就是取了赵文华的项上人头。

    十年前夏家被灭门的惨案,赵文华就是参谋者,至今自己的父亲夏朝庆还在北边受罪,这都是严家父子造成的。

    夏慕不懂这个时代的规矩,但是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这是他前世二十多年演绎事业,学会的做人道理。

    兴化城郊外林,夜风阴冷,有道是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好时候。

    远处马蹄声渐行渐近,夏慕提着绣春刀站在竹林下静静等候。

    不多时,只见夜色中三马并行,倏地一声,马惊起,东厂番子瞧着竹林下的绣春刀与夏慕,蓦然一惊,生了冷意:“锦衣卫在此何事?我等护送都督回城,你敢拦路。”

    夏慕嘴角冷笑,说的都是屁话,这东厂的番子真是宦官教出来的,智商都喂狗了,你说一个拿着刀半夜拦路的人,等你干什么?当然是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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