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往事一
何殊坐在车内，身旁熊大王担心地舔舔她的手背。 忍过那一阵头痛，何殊最久远的那部分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她名叫韩雨淑，在丧尸没有爆发的时候，在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读书。她的父母相爱，开了个小公司，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成绩尚可，有几个好友，目标明确，毕业后读研，之后去父母公司上班。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志向明确，无忧无虑，偶尔有些琐碎的烦心事，却正处在最好的年纪。 她和孙炎飞很早就认识，两人是初中高中及大学同学，也算青梅竹马。大学后孙炎飞同她表白，韩雨淑犹豫着还没有答应。孙炎飞没有气馁，一直想办法追求韩雨淑。 如果没有意外，她大概会和孙炎飞在一起，考研，毕业，读研，研毕后工作，接手父母公司，再找一个人，平安喜乐度过一生。 这讲起来平淡无奇的一生，却已经是很多人无法拥有的幸福生活。 接着，丧尸病毒爆发了。 最开始网络上流传起某地爆发怪病，患者六亲不认，没有自我意识，喜食生rou等等，还有人猜测说是M国投放的病毒。 后来媒体报道，称该病毒传染性极强，要求H市等病毒发源地居民不要外出，保持冷静不要恐慌。感染者最初的症状是发烧，瞳孔扩散，感染后几天内表现为四肢僵硬，皮肤变青，渴望血rou。居民要避免被感染者咬伤，相信政府的力量，病毒会被及时遏止。 几乎同一时间，网上开始流出世界各地都爆发了此类病毒的消息。 Z国经过管控，还不算严重，而某些人口密集，基础设施薄弱的国家，几乎半数人都被感染。 韩雨淑在宿舍看到了那些传来的视频。感染者四肢僵硬，目光呆滞，看见了活人就会发疯一般扑上去啃咬，惨叫不断，血rou横飞。 视频的最后，一个角落的感染者将录视频者扑倒，镜头外传出一声惨叫，随后镜头糊上鲜血，录视频的手机摔在地上。 韩雨淑被吓得不轻，同宿舍的人都在和家里打电话，她拨通电话，询问了父母，得知他们平安无事。 “mama，你注意安全，家里多存点吃的，你跟爸爸这几天别出门了。”韩雨淑道。 韩母乐呵呵地安抚女儿：“没事，小淑啊，相信国家，咱们碰到过多少次困难，不都克服了吗？这次病毒感染性强，但是你别害怕，保护好自己，在大学里不要人云亦云。” “知道了mama。”韩雨淑放下心，想了想，又给孙炎飞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孙炎飞的声音有些沙哑，韩雨淑关心了几句，孙炎飞只说熬夜打游戏有点累，现在没事。 这时寝室长推门进来，看见韩雨淑，焦虑道：“雨淑。” 她低声说：“听说咱们学校已经有感染者了。” 韩雨淑一惊，其他两个室友差点叫出来：“怎么回事？！” “赶紧咱们去超市买吃的东西，大家都在抢，这几天咱们都别出门。校医院急诊科全是人，高烧的都有几十个。” 众人忙着要出去抢吃的，韩雨淑拦住她们：“万一出门碰见感染者怎么办？怎么防止感染？” 一个室友举着手机：“网上查的，病毒是通过接触传播，被咬，喝了含病毒的水之类。” 手机上那篇文章写，病毒的传染速度快，致死率又高，又在全世界同时爆发，像是有预谋的。 文章还提到，医学研究者表示，病毒是RNA病毒，依据观测到病毒的特殊形状，学术名为CN环形病毒。不过病毒会让人表现得如同丧失生命体征的活尸体，民众普遍把它称为“丧尸病毒”。 “丧尸病毒……”韩雨淑道：“穿个厚外套，在被咬的时候可以隔一层。” 众人闹哄哄地收拾好，便赶往超市，抢了不少食物和生活用品。 超市内场面极其疯狂，卸货的货车把东西搬出来，刚刚放上货架，就被抢购一空。 四人提着塑料袋刚挤出超市，韩雨淑看见不远处一个人摇摇晃晃朝超市门口走来。 韩雨淑拉着室友，远远避开此人：“那个人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劲。” “快走吧。”寝室长道。 “等，等等！”一个室友叫道：“他在干什么！” 惊呼声从超市门口传来，韩雨淑回头，看到那个表现奇怪的人向学生身上扑。超市门口众人纷纷避开，然而那个人动作极快，扑倒了一个女孩，正要往她脸上啃。 女孩喊着救命不断挣扎，还有人上前试图把那人拉开，下一秒那人张嘴，从女孩脸上扯下一块rou。 惨叫声响起，众人如鸟兽散，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大着胆子上前，想踢开趴在女生身上的那人。 谁知那人立刻抓着男生的腿，朝他小腿腹上狠狠咬去。 韩雨淑看到这，迅速道：“快跑！” “那个人，不去救他们……”一个舍友犹豫道。 “救不了！”韩雨淑扯着她就跑：“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速度快，力气大，咱们别把自己搭上！” 四人往回跑，背后惨叫声不断。一路上她们见到人多的地方就避开，远处不时传来求救与惨叫声，几人心惊胆战，终于回了宿舍。 宿舍内，众人一合计，用重物将门堵上，看到班级消息中，辅导员通知暂时停课，所有人回到寝室，紧闭房门，不要外出。 韩雨淑再次给孙炎飞打了数个电话，想告知他学校内有感染者，谁知孙炎飞通通没接。 宿舍中已经有人哭起来，刚刚遭那么一着，活人在自己面前被咬，心理脆弱的已经开始受不了。 韩雨淑与父母打电话，一样无法接通，她冷着脸放好物资，找了把水果刀，藏在枕头下面：“休息吧，咱们不会有事的。” 一连三天，校园内处处是惨叫声。韩雨淑跟父母和孙炎飞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第三天，停水停电。韩雨淑最后给父母，孙炎飞留下消息，将手机关机，打算以后只早晚各看一次消息，把充电宝放在枕头旁边。 幸好去了超市，食物和水省着点可以撑一周。韩雨淑暗自盘算着，左右无事可做，拿起专业书开始算题。 稍晚时候，一个室友又开始哭，她们楼下寝室有间屋子门锁是坏的，昨夜楼下传出惨叫，接着是拍门求救声。这栋楼中所有人都被惊醒，最后一个寝室开了门。不就那个寝室也传来惨叫，啃咬声。 求救声渐渐小了，啃咬和咀嚼声顺着耳朵钻进韩雨淑的大脑。夜静极了，所有人都睁着眼躺在床上，听楼下踢踏，踢踏，漫无目的的游荡脚步声，以及砰砰撞门声。 后半夜，韩雨淑快要睡着的时候，嘭地一声重物坠地。 “她跳楼了！”楼下一个寝室传来绝望的喊叫声。 接着砰砰声不断，韩雨淑后背发凉，那些再也受不了压力的女孩子们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响起生命终止的鼓点。 有几个跳楼的女孩没死，在楼下呻吟。丧尸靠近她们，咀嚼声再次响起，几乎要把剩下的活人逼疯。 夜很安静，今晚的月光很亮。韩雨淑的另两个室友都在低声啜泣，韩雨淑下床，静静看了一会窗外，开口，开始唱王晓天的荣耀。 “你看那云上草长莺飞 绽放着明天红色的花蕊 成长于苍茫茫的异乡 回首依然望见故乡月亮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 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寝室长对着窗子，跟着韩雨淑一起唱起来。那两个室友不再哭了，跟着韩雨淑一起唱起来。门外丧尸听见了歌声，开始撞门，然而几人咬牙忍着恐惧，依旧在唱歌。 渐渐的，其他寝室也传来歌声。合唱声传来嗡嗡的共振。 并排的几栋寝室楼都听见了。学生宿舍传来高低不一的歌声，月光安静地照耀着血rou模糊的地面和听见歌声，却不知声音到底来自何处，只能盲目游荡的丧尸。 丧尸以及尸体们，都有着熟悉的面容。他们曾经是老师，朋友，同学，校友。 而这一曲合唱，如同为他们送别的安魂曲。 第五天早上，直升机轰鸣，直升机上的大喇叭喊：“同学们！我们是政府派来的军用直升机！我们会向各寝室投放物资，请同学们暂且等待，我们的装甲车已经向学校开进！” 第六天下午，装甲车开进学校，训练有素的军人们持枪扫射丧尸，将其爆头，接着军人进入宿舍，清除丧尸，由医疗兵检查学生无感染后，把他们接了出来。 韩雨淑将水果刀和身份证塞进怀里，最后给父母和孙炎飞打了一通电话，依旧未接。韩雨淑于是带上只剩一点电的手机，把自己的食物交给军人，拿出巧克力递给他们。 军人谢绝了韩雨淑的食物，让她留着自己吃。医疗兵检查过后，对韩雨淑笑笑：“没有感染，到车上去吧。” 韩雨淑与舍友告别，她们上了不同的车，自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