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乾(二十一)前世因果
山壁環繞、階梯砌方,長階過處,直通一處大坪台,台上一座巨石寫滿咒語,陣陣靈氣從坪台上不斷湧現,連逍遙傘仙都能清楚感受到此地不似他處簡單。 立於此峰山巔,仍看不見其他山脈,只聞風吹樹梢,輕雨打葉之聲,靜謐恬淡,清幽婉轉,不似世間山下喧鬧吵雜,過多的資訊灌入雙眼雙耳,模糊了道德判斷的能力。世人若得入此仙境,定然神定識明,何愁世上多了詐騙集團或者妙義道? 「果然還是不堪負荷……」靈須真人緩緩放下手中的司徒子乾,忽然說道。 談靈笑聽他言下之意,彷彿對此情形早已預料,問道:「你說甚麼?」 「黑龍千年怨氣與斷角相連,起初元靈神靈氣清自然不受影響,但怒由心生,逐漸讓邪怒之氣侵入,一不小心就會失控,加上他略知前生記憶……」 「你早知道五靈輪是妖龍之角做的,想必也知道禁地裡的是逆靈陣,你沒把事情跟這鯰魚說清楚,還讓他帶下山去,這不是存心想害死他!」 靈須聽他出言不遜,也不惱怒,心情平和的道:「有緣人,請別誤會,我之所以讓五靈輪隨他下山,一因元靈的前生是法寶的主人,二因是我料想血光法陣被破是有人刻意為之,擔心這封印的最後鑰匙遭強人攻山所奪,任元靈帶下山,天南地北,人海茫茫,有心人士便難以尋得,元靈借五靈輪之力,也能對此查個清楚,只要熬過這次煞星連珠,妖龍便無可脫困。至於事情始末……」 「是不是你貪戀龍氣,為續玄天觀命脈,這才利用我鞏固陣法……」司徒子乾翻身坐起問道,想來靈須那掌並不甚重,是以才醒得那麼快。 靈須真人冷道:「先不論你信不信,這靈天禁地的逆靈陣絕不是出自玄天觀之手,而且近年來龍氣大為減弱,料想黑龍壽命將盡,再大施固陣或費力解封都沒什麼意義了。」 五靈輪離身,又受一掌,司徒子乾冷靜許多,略作一想,轉頭看向凝土中的元淨,說道:「難怪隴邪教敢把黑龍放出來,因為牠快死了嘛!」元淨冷哼一聲,不說一語。 靈須真人續道:「就你們所說,想來隱於背後的就是隴邪教,藉蕩平龍禍,晉身主流宗教,控制思想。」 司徒子乾冷笑道:「師父,別以為找了另外一個混蛋就可以掩蓋自己幹得混帳事!這種吸人龍氣,壯大自己的缺德事,玄天觀怎麼不設法解決咧!」 「自玄天祖師在此開宗立派,便沒人修得能使用五靈輪的修為,再者黑龍怨念日深,將其放出,又是浩劫一場。」 司徒子乾冷笑依舊:「別以為找這樣的理由,我就會相信你!」雖明知此番無奈,情有可原,但五靈半仙仍是執拗。 靈須真人臉上綻放一抹少見的微笑,道:「也好……我也想看看真相是否跟我猜的一樣……」 「甚麼……啊……意…思……」司徒子乾才轉頭欲問,靈須真人又是一掌劈在他後頸,再次把他敲昏。 值此時刻,談靈笑忍著笑,問道:「雖然我很想扁他啦!但還是想問……這是甚麼意思啊?」 靈須真人走向前去,面對供奉著五靈輪的石頭喃喃道:「萬物皆有靈性,都有前生今世的記憶,若要讓一人看到前世的記憶,必須施展我道的『輪迴仙夢』之術,此術極耗施術者的精神力與魂靈,不可被人打擾,來人!把你元淨師兄帶下去,好好看管!」兩名道徒應聲而現,施術帶走那坨凝土。 靈須續道:「待會兒我施術將我們三人帶入五靈輪的記憶裡,須知眼前皆是幻象,須凝神靜氣,不可妄動。」 談靈笑一邊點頭一邊指著地上的司徒子乾,問道:「就我的理解,我們是進入五靈輪的記憶裡,那跟打昏他有甚麼關係?」 「沒有關係……」 談靈笑這才知道司徒子乾那份「一本正經說鬼話」的本領是跟誰學來的。 正想爆笑而出,就見眼前景象一改,雖仍是靈天禁地的山峰坪台上,但四周多了雜草亂石,台上的五靈輪也消失無蹤,換成那名書生──崑靈子拿著沒有絲毫歲月痕跡的五靈輪,從天空乘風落下,環顧四周,見此地隱蔽,將五靈輪放在地上,念動真咒,霎時間軟土陷下,岩石覆蓋,將其藏於地下,祝禱一番,便又舉步下山。 談靈笑料想這便是五靈輪被崑靈子放到此處的記憶,只是過了良久,仍不見有任何變化,心中不免多方猜測,礙於謹記靈須囑咐,凝神歸一,不敢多問。 正等到心生不耐之際,忽然從階梯那方傳來腳步聲,過了不久,但見兩名黑袍人躡手躡腳的走來,一副鬼祟還嘟嘟囔囔的道:「這窮酸書生真讓人好等……」 「唉呦,小牛鼻有點道行,懂靈土隱形術,難不倒我!」一名黑袍人把手一揮,一陣陰風捲過,五靈輪重新破土而出,臨空而浮。
「你可別小覷了他,能一掌讓黑龍斷角,決不是普通人。」 「廢話,若不是他有這份能耐,掌教能想出這個方法,以龍氣養地,供我教修練之用!」 「掌教果真眼界高明,能藉黑龍興雨餘力施術,引來洪水,連玄家名門崑靈子都瞧不出古怪。」 「小牛鼻當然看不出啦,他看到滿街螻蟻屍體就氣得牛鼻冒煙了,急急竄下海找黑龍算帳去了,哈哈哈。」 兩人轟笑一陣,便道:「好了,趕緊佈陣吧,藉這小輪盤把海中龍氣導引至此處,待陣法穩固之後,再獻給掌教當隨身佩飾。」 另一人撫掌稱妙,手結法印,口念咒語,佈起陣來,直佈了兩三個時辰才佈陣完成。 起初談靈笑乍看兩人身形步法不似玄家一脈,這時再見他們的法印和姿勢都與元淨相似,這才恍然,此二人正是隴邪教的惡徒。 原來黑龍壓根沒有興雨過甚而水濫成災,從頭至尾全是隴邪教在背後弄鬼作祟,目的只為自己教派增修道行。此一罪孽,怨結千年,一己之私,禍害百世。 驀地裡刷的一下,眼前景象剎然一變,復回現實當前,談靈笑只覺一陣宿醉般的暈眩,帶著宛如電影忽然被停掉的掃興滋味,說道:「喂!就這樣?沒有別的啦?」 「這樣已經夠多了……」司徒子乾不知從甚麼時候已然醒轉,坐起身來,凝視著地板。 一世恩怨,已是孽緣,私慾恨仇,何延千年?司徒子乾悔恨無已:「為甚麼我的前世當初不再看清楚一點呢?為甚麼當初一定得用賭約去釣黑龍現身呢?我的前世到底在想甚麼……」 「具古籍記載,隴邪教在一次與名門的爭鬥中敗陣,從此頹勢難振,照時間算,應該就是黑龍之事發生不久之後,想必玄天祖師也是在那之後才找到此地,所以這裡只設有陣法而無人鎮守。」靈須真人話鋒待轉,忽聽天空轟然響起閃電霹靂,本來的綿綿細雨,竟逐漸轉為豆大的雨點,越下越急。 司徒子乾從悔恨中醒覺,近期天象與海中陣法脫不了關係,難道陣法又鬆動了? 司徒與談靈笑互望一眼,同時失聲道:「胡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