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年的狗血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苏桃走向坐在第一排的江柚身边问她借数学作业。 江柚推了推眼镜，没好气的给她讲道理说：“苏桃，你再不提升提升你那成绩明年高考你准备交白卷？” 苏桃冲她吐了吐舌头，扭头就去寻找新的目标。江柚目光略过她，直直看向苏桃身后的唐希侃。 她偏了偏身子，“诶希侃，一会儿下课有道题咱讨论讨论哈，我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第三种解题方法。” 唐希侃噗嗤一笑：“江柚，你嘴里除了学习能挂点儿别的事不？我回去三四天你们都不想我吗？” 江柚拿着支笔，用有笔帽的那头戳了戳腮帮，略微思索了一下她语气轻松的说：“嘶，要不像苏桃说的那样办个接风宴？”向来正经的江柚开了个玩笑，唐希侃笑闹着推了推她，然后说：“得得得，下节课间我来找你。” 回座位时唐希侃看到最后一排的空位置还是没人，她没当回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 ——唐希侃从进教室开始就感觉到一些同学偷摸审视的目光，她又何尝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无非就是，“你说她是不是走关系了啊？”要么就是，“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吗，我看她平时挺乖巧的嘛。” ………唐希侃想忽视掉这些杂音，但人言嘛，总是无孔不入的。 看来找凌白悦讨个说法是她必然要做的事了，她可不想成为同学们心中那种有心机城府还深的人。 同桌汤小滢还把脸埋在臂弯里补觉，唐希侃轻轻拍醒她，汤小滢不太情愿的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后她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声音很灵动：“哎哟，亲爱的同桌回来咯。”说着便给了唐希侃一个大大的拥抱。 唐希侃回抱她一下，目光看向后排的空座，问道：“诶，那个请病假的同学还没来吗？” 那个空位本来是属于一个转校生的，但是她好像身体不大好，反正老张宣布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这个同学们啊，咱班有位新同学要加入哈，不过这位同学身体欠佳，暂时来不了哈，各位同学别把人家的课桌椅啥的占了，上边那些书是谁放的？各自拿回去哈。还有拿人家凳子垫腿的也给人收拾好了还回去，老师还是那句话哈，咱一个班的同学要团结友爱嘛。” ………唐希侃现在都还记得张顺当时边说边朝她这边递了个眼刀，因为那凳子正被她拿来垫在腿下，她还想着下课能不能搞一个躺椅。 当时听起来这转校生或许是一位身体不大好的女孩子，唐希侃和汤小滢离那位置最近，她俩之后自觉的把自己放在空桌上的书搬了回来。 结果那人到现在也没来学校，汤小滢答：“不知道诶，应该过一阵子就回来了吧，马上就要月考了嘛。” “哦，这样啊。”唐希侃想着前两天在渝城走了不少路，腿还酸着呢。于是又去把那凳子挪了过来，然后垫腿。汤小滢挑了挑眉，“你忘了那天老张说的谁啦？还敢拿来垫腿。” 唐希侃抱歉一笑，声音温软：“我就只用这一下，就两节课行了吧，你监督我，我还是非常遵循团结友爱这个大方针的！” “……” 班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好像是已经打过了上课铃。 “团结友爱？”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唐希侃头顶传来，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好像挺耳熟的？ 她转过头，“周别栖？”不会吧？这么狗血的剧情？此时此刻她只想求证一下自己是不是遗漏了哪些记忆深处的细节，比如这个空位上的人应该是个女生，而且体弱多病…… 但最终一个理智的思维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男生不太愉悦的目光，她笑起来：“真是震惊我妈五百…啊不是，瞧我这嘴瓢的，我的意思是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凳子。”唐希侃麻利的把凳子扯出来，用校服袖子胡乱擦了擦，然后对周别栖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别栖没再盯着她，只是轻笑着说了句：“谢谢，团结友爱的小唐同学。”然后一伸腿把凳子蹬回了座位上。 就在唐希侃缓慢消化着这盆八二年的狗血的时候，班里的人目光不知何时都聚向这边，很显然，大家也对这个曾经一致认为“体弱多病的女转校生”感到十分震惊。尤其是女孩子们，一个个脸颊红扑扑的在那交头接耳起来。 “哇！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个帅哥！而且人好好的感觉诶。”女生A。 “你们觉不觉得，他长的好纯欲啊？明明是一副温润的长相，偏偏气质又很冷。”女生B。 “是啊是啊！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而且他腿好长我趣。”一个女生情绪十分高涨的在座位上小声惊呼，像是很努力在压制音量，但是那兴奋劲让人想听不见都难。 唐希侃皱了皱眉，悄声对汤小滢说：“怎么回事？我们一中是没有男的了吗一个个跟见了活化石似的。” “………” 转头她才发现汤小滢也一脸绯色的看向周别栖那边，正在唐希侃有些瞠目之时，班里闹哄哄的氛围突然就收住了。 张顺端着个粉色保温杯走进来，据说上面还有他女儿亲手给他贴的凯蒂猫贴纸。 这个青年班主任看起来温敦又谦和，管理学生可是很有一套，从教十余年，哪怕是再捣蛋的学生都能被他治的服服帖帖。由于名字跟《水浒传》里的人物撞了，大家还私下调侃过一句“古有浪里白条张顺，今有张·浪里扑腾·顺。”人送外号‘张扑腾’，因为他们这个班主任是真的不善水性。 调侃归调侃，张顺往讲台上一站那威慑力却是十足，底下的学生一个个乖的像兔子，纷纷埋头翻看着桌上的书。 张顺轻咳一声，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同学们哈，首先是要讲一下周别栖同学的加入，那么大家也知道哈，老师前阵子已经和你们说过这个事，哈，周同学，做个自我介绍不？”张顺抬手推推眼镜，看向后排的少年。 周别栖单手托着腮帮，打了个哈欠，“不用了老师，以后有的时间认识。”直接拒绝。 班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学生敢用如此闲散的态度跟张扑腾说话，就连唐希侃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就在大家以为下一秒张顺就要黑脸开涮的时候，他却爽朗一笑，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口水然后说道：“很不错，周同学目光放的很长远嘛，那就这样，多的我也不说，下面咱们开始讲新课哈，来，同学们把书翻到……嗯我看看是哪里来着……” ——全班愣住，就这样？不再说他两句？很显然就这样，没有再说周别栖任何事。 ……… 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一天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唐希侃甚至惊诧于汤小滢她们的接受能力，面对这个“转校生”就是之前给她们分享过的帅小伙这一奇闻，她们几个反倒是表现的十分镇定，苏桃甚至一脸媒婆笑的说：“诶，生活嘛，总是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者说……桃花运。” 唐希侃：“………” 晚自习英语老师又拖堂了，唐希侃迈着大步走出校门。 夜空中已经点缀上了几颗星星，芜江的晚风裹着丝丝凉意袭来，吹的人有些打颤。唐希侃打车回到她mama在芜江买的那所房子里。 佳苑城是唐梦早些年在芜江辗转时买下的一套房子，离芜江一中不算很远。 唐希侃一个人住在这里，唐梦给她请了一个家政，每天准时准点给她做好饭，每隔一周做一次大扫除，所以即便是她一个人住也没有任何的不便之处。 到家收拾完已经快十点，唐希侃趴在阳台上出神。她的卧室面朝芜江市第一大江，名副其实的江景房，从阳台望去能看到大江对面霓虹闪烁的繁华夜景，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些光景交替倒映。 不过她无心欣赏，眼下她在想该怎么样才可以让凌白悦承认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也迫切想要知道她为什么要存这份居心。 思来想去无头绪，唐希侃揉揉眼睛拉上了窗帘，还是明天和小滢她们一起商量商量吧。钟表的声音滴答滴答走过，唐希侃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夏瀚景那小子有没有适应……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翌日。 ————到教室时唐希侃发现自己又是第一个，她拎着早餐推开没上锁的后门，正欲拉出凳子坐下就听到有人喊自己，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夏瀚景。 “早啊希侃。”夏瀚景换上了芜江一中的校服，经典的蓝白配色，本就生的好看的他看上去又多了几分规正，俨然一个好学生模样。他刚从三班经过就看到了唐希侃的身影。 唐希侃冲他笑了笑：“早啊。怎么样，还适应不？”明知道他才刚来第二天，但唐希侃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对新环境的接受程度。 本以为夏瀚景会说再过几天就好了，可男生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说：“有你在我隔壁的话，就算是新环境对我来说也不会那么难搞定啦。” 的确，有唐希侃这么个老朋友在，总归不算是自己孤身一人。唐希侃只当他是信得过她这个朋友，笑着说：“说话还怪好听的哈哈哈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好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别跟我客气。”说着她拿起手里的包子啃了一口。 夏瀚景正欲说话，一只胳膊却突然揽上他的肩膀。 ——转头看见，周别栖清俊的脸上带着点倦意，头发有些翘翘的，语气听着跟没睡醒似的：“哥们，让让。” 看到周别栖，唐希侃只觉得那盆八二年的狗血再一次泼了上来，她咬了几口包子然后顺势坐下。只见门口那两人好像处于一种无形的情绪笼罩中，夏瀚景脸色看不出变化，但他看也不看周别栖一眼，对唐希侃说：“我知道了，先去教室了。” 嗯…？突然有些意料之外的冷漠是怎么回事。 周别栖扫了眼那人的背影不以为然，随即他转过头来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教室，目光定在正啃着包子的唐希侃身上。 “来这么早，之前没看出来你学习这么刻苦。”周别栖语气随意，但并未带有调侃。 毕竟在渝城那会儿，唐希侃可是被她mama当着面给训话，那时他抬眼对唐希侃的第一印象就是……看起来好小，或者换一种说法是看起来有些幼态一女孩，偏偏性格又不相符，说一句她就要顶两句，一个好玩且有些轴的女孩形象在周别栖心中浅浅描绘着。 “………” 唐希侃放下包子看他，这人校服穿得跟他的语气一样随便，拉链拉一半就不拉了。一头黑碎盖一如既往的带着些微翘，唐希侃细看他的脸才发现昨天那女生说的还真没错，一张纯欲脸，真不知道上回见他是怎么感觉出温润的…或许这两种感觉是相互交替着出现的？ ………很好，这么一看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气氛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倒是周别栖，每次遇到这种时候，他就像是没有尴尬系统一样，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周别栖微挑眉梢，一边走向座位一边说：“回不回答你可以说句话，一直看着我，我也不能从你脸上找出答案来。” 唐希侃干咳一声，“啊，啊对对对，所谓笨鸟先飞，我来早点就是寻思着来多背几个单词。” 周别栖这次没反问她，“哦。”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埋头躺下开始补觉。唐希侃微微诧异，昨晚上这是干啥去了，这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