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敲打顾朝夕
从青茂真人的飞舟上面下来，大家在师尊面前告别，各自飞行散去。 由于师尊把十二师弟托付给沐清漪，她便带着顾朝夕，沿着翠云峰望不到头的层层台阶，逐级而下——就和当年七师姐带她一路走下山，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大概走了十分钟，沐清漪开口了。 “十二师弟，你想要走上药师之道吗？”沐清漪望着长年不变的山景绿草，问道。 “师弟对此道不甚了解，还望九师姐不吝赐教，为师弟讲解一番。”顾朝夕微微犹豫，便如此回答起来。 “药师啊？”沐清漪也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想着如何用更浅显的话语来描述，于是通过比喻的方式形容药师之道：“药师，就好比凡间皇宫里的太傅，专门教导皇室贵族读书明理，帮助皇室子弟能够成材。药师，同时也好比是陪伴在皇室子弟身旁的玩伴，需要小心谨慎地让皇室子弟开心，还要不误导皇室子弟走上歧路。” “噢~，原来如此，那按照您这么说，药师就是皇室子弟的玩伴，岂不是您就是宫女，而我岂不是就成了太监了么？”顾朝夕有些不情愿地反问道。 “啊？哈哈！你居然能这么想？宫女？太监？哎，貌似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呢！因为药师嘛，就是要小心伺候灵药主子的嘛！ 不过呢，药师的地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卑微寒碜，药师并不是灵药的奴婢，而是互利互惠，共同成长的修行伙伴。 就拿我刚刚的比喻，虽说是皇室子弟的玩伴，可是也不意味着一定是宫女太监啊。也有可能，是达官显贵家里的孩子，从小进宫当皇室子弟的陪读的。”沐清漪笑着回答道。 接下来，她又尝试试探，可是顾朝夕对药师之道的态度有些含糊，不温不火，不热衷，也不明言拒绝…… 沐清漪眼见十二师弟似乎没什么兴趣，便准备转移话题，她指着山脚底下依稀可见的院落，向顾朝夕介绍起来：“那里就是本师姐当年曾住过的院子，时隔多年，我们走过去看看它怎样了。” “好的。”顾朝夕自然没什么反对的。他立刻飞身跃起，准备……可还没冲多远，他全身就被一股柔和的水灵气给阻滞了，速度越来越慢。回头看，沐清漪收回术法，笑吟吟地解释道：“你不要这么急嘛！当你飞速而过的时候，你就看不到路边的风景了。” 没办法，顾朝夕只能站在那里，等到沐清漪一步一步走下来，等到沐清漪解除了“控水诀”。 “十二师弟，我也不知道你在家里的时候，是处于怎样的环境，又经历过什么遭遇。所以，我就姑且凭借我的想象，结合我认知里的经历，来对你说教说教了。 你知道吗？就在这条路上，那是在三十多年前，我刚刚拜入师门的时候。我们的七师姐西斯拉尔青，就是她带着我，一路从山顶走到了山脚下。 那时候的我，可没有你如今的修为，一路上断断续续走了几千道台阶，可真的把我给累坏了。”沐清漪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是出生于一个小修仙家族，只不过我是一个旁支子弟，从小难免目睹各种勾心斗角，也难免会对家族里的一部分族人，产生不满和怨恨。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恩恩怨怨，全都会变得不值一提，曾经发誓永不原谅的仇人，其实慢慢地也就不再记恨，明白大家或许都有不对，可也都只是各自为各自的私利，不得不争斗的无奈。 你是你们家的少主，所以，我觉得你在家族利益的斗争里，你是既得利益者，远比分支子弟能够获得更多资源倾斜。在这一点上，我个人觉得，你从小的经历，肯定比我幸福多了。 当然，我现在不是来讨论，修仙家族少主的生活多么幸福，也不是抱怨修仙家族分支的孩子多么心酸。 我想要说的就是，一个人能够获得的资源，通常都是和他身处的环境，有着莫大的关联。虽说和自身能力也有关联，但这通常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如果你继续待在家族里，即便家族尽可能把资源往你身上倾斜，你也很难和翠炎宗内门弟子相比。并且，你一个人就占用了家族里很大比重的资源，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招惹分支们发自内心的不满和怨恨。至少，我当年作为分支家孩童的时候，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们家族才会希望你能够拜入翠炎宗，借助翠炎宗这棵参天大树，结出更高的果实出来。 所以，我们所有成就，从某种意义来说，并不主要靠我们自己，而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省去了太多的弯路，避免了很多危险。不过，你也不必气馁，身处环境的主导因素固然很大，但我并不是说我们个体就是微不足道。 翠炎宗虽然比我们个人庞大得多，但是它再怎么巨大，终究也是由我们所有修士，一一汇聚而成。 一个宗门之所以强大，并不是人多就可以达到，还需要有秩序，有积极的规则和正确的风气导向，还需要严格执法。 所以，如果一个宗门不能够做到团结一心，那么就会内部倾轧，最终分崩离析！ 当宗门崩塌的那一刻，所有弟子都有一份罪过。在那个时候，任何人为了个人私利而绞尽脑汁的心计，都会变成笑话。由此可见，如果我们不想要宗门崩塌，不想要失去最大的依靠，不想要流落江湖，所有修士就必须要对个人的私利有所节制。 而宗门的一道道规则，就是用来分辨，弟子合理范围的私利，和弟子们超出合理范围的贪婪的。各种利益的分配策略都是基本公开透明的，也是可以见的了光的，因为不透明的分配，就一定会存在暗箱cao作，存在中饱私囊的违规空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宗门是是汇聚四面八方来自各处的修士，所以它不可能按照家族的特色发展，更不能不顾大家的抗议，把过多资源投入到某个人身上。至少，任何一个人之所以能够获得巨大的资源，绝不是因为他的出身或者血缘关系。 这一点，你作为修仙家族的少主，作为家族里面天然的既得利益者，必须要面对和正视，必须要重新调整心态。 所以，你我虽然是金丹真人座下的宗门内门弟子，也不可以生出特权压榨他人的心念，更不能把身处家族少主常用的心计手段，施加在其他弟子身上。 或许我这样说是冤枉了你，如果是那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丑话必须要说在前面。 内门弟子，之所以是内门弟子，并不是我们真的比其他修士更高贵，而是仅仅是因为我们更加幸运，天生是不错的灵根，所以更值得宗门投资培养。 我承认，不同的弟子身份，在宗门能够享受到的待遇各不相同，这确实体现了修仙界大宗门里，等级森严的阶级划分，这也确实是不平等的。 可是这种划分方式，其实是宗门资源有限，不可能不考虑投资的回报率，不可能不考虑性价比。如果是人人一样待遇，那么优秀灵根的弟子就没有得到合理对待，没有考虑到个体的差异化天赋，这样反而是更加不公平，会导致死气沉沉，得不偿失。 公开透明的分配制服，合理的等级晋升机制，一视同仁的管理，这些都是让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接受宗门不平均分配，理解宗门如此做的基础合理性。 所以，宗门想要长盛不衰，不得不把修士按照灵根的优劣，划分出不同的等级，给出不同的福利待遇。但是，宗门并没有一锤子定死阶级分布，任何修士只要达到对应的实力标准，就可以抬升自己到更高的阶层——虽然这样实现的概率低，很难。 换句话说，宗门虽然把弟子们按照灵根资质，分成五等，但是宗门决不会阻拦弟子朝着更高的阶层跃迁。如果能看到等级低的修士，达成的更高境界，宗门只会更加开心欢迎，而不是打压和阻挠。 能者上，不能者退。 宗门里，血缘关系并不重要，能够给宗门提供足够的回报，能够促进宗门更好的发展，才是宗门真正值得培养的人才。 我长篇大论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灵根的优秀，而认为是我们自身品质和才能的优秀。 灵根那是上天赐予的天赋，而非是我们个人的品质和才能。如果你以内门弟子身份，就怀着高人一等的心态去对待正式弟子和外门弟子，那么你这样的姿态，就很容易破坏团结，损害宗门的凝聚力。 宗门内部，少一些勾心斗角，大家尽可能按照规则做事，才是整体的长远利益。如果一味地互相掠夺欺压，不过是自毁根基，所有人都受损而已。 最后，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在家里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性格和风气。我本没有资格来教训你什么，可是我心底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不吐不快。 ——我的话不能保证正确。或许是自以为是，或许是狭隘的偏见。 ——但是我可以保住，我说出来的都是我心底真实想法，哪怕它并不一定正确，可是它就是我心里的真心话。 ——真善美，真为第一。 我只是以我在家族里，对家族里某些成为的行为，来想象你的表现。所以，我以上对你的种种评价，都是没有任何证据的。 我只能说，我希望你可以不是我家里的那种少主风气，我也承认，在我心目中，我对所有的家族少主都是坏印象。”说完这些话，沐清漪抬头看着小院子，牌匾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一道水灵气清扫而过，把牌匾重新洗刷，甚至雕刻加深出原有的字迹。 推门而入，一片破败，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她的那间房门早就坏过几次了。所以，这么多年不曾回来，也不曾雇佣杂役弟子来维护，自然是…… “这里看来已经是不能住人了，顾师弟，你跟我去药园旁边居住可好？”沐清漪回头，对站在院落门口的顾朝夕问道。 ——一路上，被沐清漪提醒敲打多次，他对沐清漪有些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沐清漪知道，她这样说教管别人，是很招人嫌弃的。可是，哪怕是她多心了，她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子不教父之过，而小修仙家族里培养家主的时候，都是什么心态，什么人性，都是教导如何利用其他族人，如何掌控其他族人。这样的思想，是分支出身的沐清漪，极其抗拒厌恶的。 ——帝王之术，只适合凡间的封建王朝时代，在这种时代，人类往往未开启民智，个体的力量微弱，且相互间是没有绝对差异化的。所以，有些人会利用人性来集权掌控，喜欢把下属当棋子打压玩弄。 ——可是这里是在修仙界，这里是可以出现一个人的力量就压倒一万人，这么巨大的个体力量差异。在这种个体巨大差异下，修为不够却还乱玩帝王心术，很容易作茧自缚引起别人的反感，毕竟大家或许不懂如何去使用帝王心术，但是大家能够察觉到！ ——哪怕是现代化的凡人，也都开启民智之后，不会傻乎乎任由PUA。什么帝王之术，不过是无耻和jian诈，一切以内外私利为导向，却要用道貌岸然的外壳粉饰。 ——若是个体修为足够高强，更是用不着玩弄阴谋诡计。堂堂正正，行正大光明之道横推，又有谁可以阻拦呢？ ——这就好比，虽然我不懂如何做菜，但是我能吃出来是否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