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乌鸦
夜半三更,寂然无声的小镇中唯有一家小酒馆亮着烛火,在夜幕中格外醒目,屋外石路上依旧没有行人。 酒馆看似有些年岁,却不染尘土,想必是主人时常打理,现如今这城镇满是妖魔鬼怪,只怕是朝不保夕。 白斯寒走到墙边关上了窗,将正在低鸣的夜风隔绝至外界,转身靠着墙面,看着木椅上正为红叶包扎伤口的小姑娘。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打破了本来悄然无声的空间,让两个姑娘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他。 瞧见深色的双目里满是坚定,似乎它的主人说的并非一句问句,而是命令,白沐雪有一刻的迟疑,险些要败在这眼神里。 她转身不去看他,随后略显不悦地趴在身旁的酒桌上。“好不容易才出来,我才不回去,我要跟着你。”她闷声嘀咕道。 白斯寒不改语气接着说道:“我不是来玩的。” “我也不是。“ “今夜你也瞧见了,很危险,你先回家。” “很危险就更不能任你一人了呀!” 二人一言一语的争吵声,越发洪亮,红叶甚至觉得手臂上的伤被这闹心的二人弄得更疼了。 她起身,缓缓开口:“你们俩以为这里是谁家,再吵两个人都给我出去。” 兄妹二人相视对望,也不再说话了。 小酒馆是红叶狩的栖身之地,而她便是酒馆年轻的女掌柜,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独自一人背负父亲的遗愿,在这早已物是人非的甫佐城继续艰难地营业着。 “你爹爹不在了吗”沐雪拧着细眉小心询问。 “被蝎九阴的妖怪残害了。”红叶低沉的嗓音似在压制心中怒火,这让旁外二人顿声不忍接话。 屋内又演变成一片沉寂,屋外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夜猫的嘶叫声。 垂眼看了看手臂上包扎整洁的伤口,红叶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油灯吹灭,留了酒桌上一根红色蜡烛。 微小的亮光仅能照亮这一张四方桌的范围,三人十分默契地围着它坐了下来。 红叶瞟了一眼白斯寒,片刻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走,我不喜欢你。” “我为何” 白斯寒本以为可算能从她这里知道关于这次事件的蛛丝马迹,没想到开口竟下了逐客令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起来,何时起自己竟然这样招人恨了 “我因你而受伤,还不能怪罪于你“ “与我何干” “定是你招来这帮妖怪,扔给我一把刀害我成为他们的目标!” 红叶横眉怒目瞪着白斯寒,把他瞪得着实无奈。自己分明是救她一回,怎么就成了害她之意了,他有些好笑却也不回话,仅借鼻息以示笑意。 红叶见他不辩,又问道:“你把刀都给了我,难道就不怕我与他们是一伙的,是你的敌人吗“ 听她这么一问,白斯寒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下来,轻声道:“我不过在打赌罢了。” “打赌”红叶疑惑。 “若你不是敌人我便多了一个帮手。若你真是敌人也只不过是一群敌人中再多一个罢了,与我而言,并无差别。”他心口如一的一番回答惹得红叶十分恼火,言下之意便是瞧不上她的本事了。 红叶刚想说什么,忽而见他托起腮,看着自己微微笑了起来,蜡烛的投影在他脸上飘荡不定,那笑容看起来多了几许魅惑。 红叶无言,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 两人安静地看着彼此,白沐雪夹在中间十分不自在,乌溜溜的眼珠子忙着左右打转,声若蚊蝇地问道:“你们这是……眉目传情“ 红叶立刻收回了眼,尴尬地转头看向窗外。 相比之下,白斯寒倒是毫不介意,只是看着放话的少女,装作严肃的模样,厚实的手掌用力压了压她的小脑瓜:“少听那些人说些没用的东西。“ 红叶干咳了几声,拉回二人的注意力,两双眼睛重新聚在她身上。 她又开口道:“今夜之事野寺坊定会知晓,到时候你 们……不,应该是我们都有麻烦,我劝你们还是回你们的云牙山商量对策为好,否则会被弄死。“ “野寺坊是什么”白沐雪歪头询问。 “是蓬莱岛上的妖怪,能力很一般,并非具有多大号召力的妖怪。”不等红叶开口,白斯寒便娓娓道来,在他自幼饱读的鬼魅书卷之中,这妖怪十分不起眼。
至今为止遇到的妖怪白斯寒几乎都能立刻分辨出妖气所属,但今夜遇到的那些妖怪绝不是野寺坊,妖力也高低不一十分杂乱。 他细细斟酌后再次看向红叶:“既然你也有危险,我定是不能回去的,你既说这事是因我而起,那我自当得对你负责。” 红叶听得这话倒是有些良心,殊不知他不过是借此留下打探甫佐城动乱,而这红叶确实令他心生怀疑。 “红叶姑娘,你这可有客房”白沐雪环视一卷半亩不到的酒馆,除了桌椅板凳便是许多许多大酒缸。 红叶握上蜡烛走向墙角,昏暗烛光下才可隐约看见一老木楼梯。 “上面便是客房,你们可要住下“ “给我们两间吧。”白斯寒将桌上弯刀收进腰间,淡淡回道。 红叶疑惑:“两间你们不是小夫妻” 听她这一问,二人倒是一愣,随即沐雪忍不住笑道:“自然不是,他是我哥哥。” 闻言红叶低头一笑,道:“那我是误会了,跟我来吧。“兄妹二人紧跟着烛光踩着脚下咯吱作响的楼梯,似乎下一刻就能坍塌。 白沐雪不由紧了紧旁人的衣袖,而后者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这位白衣黄裙的女子,丝毫感受不到脚下木板的腐朽。 他满腹狐疑,这红叶确实有几分怪异,自己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静观其变。 此时这三人各怀心思,却谁也不说,各自进房。 一夜不算安然的休息,路程的疲乏亦是消退大半。 白斯寒醒来的时候天还未全亮,起身环顾房间,视野渐渐明了。 这客房十分简单,而墙面挂着的几幅红叶画卷恰到好处点缀原本过于素雅的房间。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让它贴着外墙,探身窗外,果然在窗沿停了好几只乌鸦正在呀呀高鸣,似在对他说些什么。 “是老爹让你们来的吗你们回去叫鹰伯伯把雪儿接回家,这里不安全。” 云牙山的乌鸦便如同人族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