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只欠东风
且说回清风观里的那三人,诸葛延烟还是在诸葛老道的小道观之中,只不过换了身坤道的衣裳,在与诸葛老道辩经。 诸葛老道对诸葛延烟益发的惊奇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长进,久在樊笼中,心还能静下来读经,很是不易。 诸葛延烟:“清静自化何不若清静无为?” 诸葛老道:“我无为而民自化,二者岂可剥舍?” 诸葛延烟:“非也,自化者,自然化育者也。夫人者,天地之一粟,自然之一物。 所行之事皆自然之事,自然有洪涝旱丰,人亦有杀伐亡兴,故人为动物,何必无为。 而无为者,顺应自然者也。人既为自然,何必顺自然?” 诸葛老道:“谬也,无为大道不可损也。天有四时,而人有老幼。夫自然者,顺者生,逆者死,焉有离水之活鱼哉?” 诸葛延烟:“若为自然,何必无为?” 诸葛老道:“若为自然,何必自化?” 随即,二人哈哈大笑。诸葛老道就带着诸葛延烟出去逛逛清风观了。 诸葛延烟还是有些敏感的,怕影响大伯的声誉,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见诸葛老道一脸的坦荡,诸葛延烟一羞,也不去管了。 而此刻的皇帝、怀矩和甲已经回了申国公府,他们亦是在讨论,但所言的并不是什么佛道经文,亦不是什么八卦韵事,而是明州风物。 皇帝想加强明州的管理,一个聚宝盆似的地方,怎么能不好好地利用起来呢,可不能被世家门阀给夺了去。 故而,皇帝这一次来明州是有政治目的的,他要亲自看看明州,想法子治理。明州虽然是先皇时打下来的,但这治理明州的功劳可是要归在他永嘉朝的。 而且自永嘉元年开始,朝廷对明州的治理就没停过,什么明州刺史、巡查御史等等都设过,但收效甚微。而所谓收效评定,皇帝比较重实在,就单看每年的赋税多寡。 在永嘉五年的时候,听从了李相的建议,设立了市舶司专门管理明州的海贸,初设的这半年内还是有用的,但慢慢地就有了下滑的趋势。 皇帝实在是没法子了,就打算设立个明州留守,综合管理明州事务,但细则还没有商定好,比如如何防止明州留守监守自盗、如何制衡等等问题。 于是就先让申国公暂管任着明州留守,等商定好了再说。但原有的职位并没有撤销降级换人,只是多了个上司。 故而,申国公现在这个所谓的正二品的明州留守其实也就是个空壳子。 名义上,在明州这地界里,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可实际上,他可能连前十都进不了。 经济上的大头被市舶司拿去了,吏治被之前设立的刺史分走了,督察被巡查御史握住了,诉讼被原来的判官管着。 唯有军事这方面,申国公抓得死死的。 但是,明州虽然地处边境,但靠着海的,原是有些小国的,但被东女国末代国君孟玄清给灭了,也没有什么成气候的盗贼。 顺便说一下,当时先帝出兵讨伐东女国的原因之一就是孟清玄灭了他的藩属国。 因此,军事方面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有建树,申国公的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还纳了门小妾。 三人走进一处明堂,见里面没人,皇帝就对怀矩使了个眼色。 怀矩心领神会,知道皇帝是要讲正事了,就出去守着门,不让人靠近。 甲静静地看着,心想:到底是来了。见皇帝让他坐下,就乖乖坐了下来,等皇帝先开口说话。 皇帝先随口谈了些旁的东西,甲随意应付了几句,也挑不出错来。 随后,皇帝问甲:“吴先生既有大才,何必屈就?先生见镇国公出行之浩荡,不知如何?大丈夫当如是。” 甲笑了笑,说道:“多谢贵人好意,想当年东女国之时,不才亦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当朝太师为我丈人,可江山更替,一切皆为尘土,某早已息了世俗名利之心。” 皇帝脸色一缓,说道:“竟不知先生往事,先生既有归道之心,朕亦不好阻拦。但先生见明州故土,豪强争食,夺人生计,先生岂无怜悯之心?” 甲心中警钟大响,正色说道:“贵人既知如此,必有所谋。常言道:心有所远志,何必问山人?” 皇帝如实说道:“计谋规划朕自有安排,只明州归不足二十年,朝中大臣实不知其风物。” 甲心想:难怪这皇帝问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原来是皇帝想让我帮着对付明州新来的门阀豪强,这正和我意,但实不能放松警惕,大有被贼盯上了的感觉。
于是,甲沉思一会儿后,起身对着皇帝一拜,并说道:“某虽不才,愿为君谋。” 皇帝大笑,亦是起身将甲扶起,说道:“先生不为名利而动,却心忧故土,朕实为钦佩。” 而后,清风观中,诸葛延烟和诸葛老道在观中游走着,正好到了正安殿,诸葛老道就打算教诸葛延烟如何用卦书。 正安殿是清风观原本专门用来求签算卦的地方,但因为清风观扩建了,正安殿也就偏僻了些,加上有些名望的道士都能分到一处小观居住,算卦自然就不会专门跑到正安殿了,故而现在的正安殿放了许多是卦书。 此刻,殿中跪着一名妇人,跪得笔直,桌上的香火已经添好,而这位妇人未施粉黛,全身素净,看着十分憔悴。 二人见到这妇人,就觉得这妇人不简单。 诸葛老道前去说道:“这位福主,祈福问卦多是去正济殿的,这处是专门存放卦经的。” 妇人见是诸葛老道,却强硬地说道:“难道此处的神仙就不灵应了吗?” 诸葛老道笑道:“哈哈,福主说得是啊,哪里的神仙不是神仙呢。只是福主,不必执着于过往。” 这妇人失色,瘫在蒲团上,害怕地说道:“你这老道,说什么呢。” 诸葛延烟见大伯竟然能看出这妇人心中所想,又见这妇人的声音柔中带娇,娇中带绵,也猜到了一二。 诸葛延烟说道:“福主,何必困苦于过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妇人索性也不装了,直起腰来,撕心裂肺地说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的儿子才三岁啊。我可怜的夫至死都不知道他儿子没了,我我我,我恨啊!” 诸葛延烟见这妇人如此痛苦,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看着,心中默念着清静经。 而诸葛老道却直接绕开这妇人,拿起供桌上的三枚铜钱,起卦。 随后,告诉妇人,万事具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