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夜游

    步行五公里，想在日落前抵达山脚，在日落的余晖中攀顶，然后在山顶的风里观赏落日。出发的时间绰绰有余，到达山脚的时候天却已全黑，许多计划因为沿途的风景还有穿插的事件而未能按照预期。

    山脚下遇到三三两两的人，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往日宽阔的沿山台阶，此刻被周边的黑色紧紧挤压着，树丛里传来风的声音，脚下有许多不明物体窜动枯叶发出的脆响。没有特别的原因，突然就很想一个人去夜爬南山。

    到山脚下的时候本想打电话叫上住在附近的朋友，但是想想还是希望能自己一个人去体验这场冒险。山上有路灯，可也正是因为有光，那些没有光的地方才显得更加神秘莫测。我站在半山腰的露台拍照，遇到一对沉迷摄影的情侣，本想着跟随他们一起登顶，可是他们看起来没有要继续往上的意思。我看了看几乎笔直向上的那段台阶，心里想的是：进还是退？

    步行五公里过来爬山，结果停在了黑暗面前，这是我不想要的。猛灌一口水，抬起脚步一个猛子往上冲。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咸咸地刺激着眼球。掏出纸巾擦了擦汗，脚下的步子一刻没停。每到一处幽暗的拐角，我都忍不住看看前方也回头快速地看看来路，后来发现无论如何远路返回和登上山顶都几近无差了。偶尔还是会看到一群迎面下山的人，那些时刻心中的害怕像突然蒸发了一样，寻不大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在荒野里，人群是最不需要惧怕的，没有人反而最让人害怕。

    看到有人下山，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山上一定还有人。”如果我知道后来的山顶上如夜市般繁华，以及另一边下山的路上有明明亮亮许多正在上山的人，一定会因为这段黑暗独行的路上，自己满心的恐惧而感觉羞愧难当。

    夜色虽然很深，但是不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触手可及。在清明的都市，许多恐惧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反而是在偏远的乡村，夜晚的恐惧是真实迫近的。

    这是一座浪漫的山，虽然马頔的那首《南山南》并不描绘的这个地方。但是在我初来大城的时候，这是个像民谣歌曲般烂漫诗意的地名。还有每每搭乘地铁，路过类似这样奇奇怪怪的站名也都会在心里激荡起许许多多不同的情绪，比如，这里有一站叫做“海月”，与我曾经呆过的某个地方有完全相似的发音，那在初来乍到的我的内心勾起过绵长的回忆。

    人生的经历，像是一串串起来的铃铛，彼此独立却又常常回响。我的这些铃铛，从出生地串来了这座原本陌生的城市。可是如今每次从任何地方回到这里的时候，都感觉是回到了家的安心。

    前段时间去了趟偏远山村，那两三天的时光不说度日如年，也真的是感觉非常不方便。在不那么便捷的乡村，进入容易出来难，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反倒成了很难逃脱的陷阱。长久以来第一次那么绝望，因为叫不到返程的车辆，节假日里一个人被困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心里无比地怀恋大城。回城的时候，我想自己再也不会去那样闭塞的乡村，至少年轻的我是回不去的。

    第一次在夜晚爬山，许多预设的惊险与害怕都没有发生。下山的时候我开始回味那幽暗中拂耳而过的风，山顶的小卖部有全世界最好吃的烤肠以及最甘甜的水。我喜欢这个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