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科幻小说 - 魔法的尽头与科学的终点在线阅读 - 第八章 刘信芬

第八章 刘信芬

    “我从小就是教会长大的,我一天三次祈祷一次也没落下啊,我每年给教会出一百个工,我每个工都尽心尽力啊,天不黑我不走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神这么惩罚我。”刘信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教会的蒲团上,跟神父忏悔着。

    “姐妹,神爱世人,神不会无缘无故的惩罚任何人。神的惩戒落在了实处。我不应该议论一位蒙神召唤的孩子,但我风闻,您的儿子的许多行为,并不是神所允许的。”教堂的白神父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脚轻轻晃着,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我儿子是冤枉的,我儿子没抢钱,他拿着小号,小号不能抢钱啊。”刘信芬挺起身子极力说着。

    “赵家嫂子,我们不能欺瞒神的眼睛。”白神父说。

    刘信芬瘫了下去,她撑不住了。“他们老赵家都是坏种!我怎么就跟了这么一家人。”刘信芬呜呜哭着。

    白神父看着墙上的钟,听着女人的哭诉,盘算着蜡烛作坊要不要再招一个人。

    蜡烛坊是教堂的产业,也就是白神父的产业。他每年要给教堂缴纳十万块管理费,剩下的都是他的。

    很久以前他就想把赵峰赶走。这小子就是个祸根,作坊里的老师傅们抱怨过多次了,他暗地里的勾当会把整个蜡烛坊都搭进去,这小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当白神父听到赵峰的死讯时,他觉得挺轻松的。这场灾难帮他解决了隐患,他心情极好,也因此愿意派教士去主持赵峰的葬礼,愿意在这里听赵峰他娘的哭诉。

    他是在是太慷慨了。

    白神父告诉刘信芬,赵峰在蜡烛厂还有十三天的工钱没结,一共三块两毛五,他们再给补贴点慰问金,凑足四块钱。

    但赵峰不告而别,熬坏了一锅蜡,还得扣回一块一毛四的本钱。

    但主神慈悲,他们不要这一锅蜡钱了,仍旧给刘信芬算四块钱。

    另外还有,教士主持葬礼要十七块钱,埋入圣陵园要一百一十块,指定位置埋在他爹旁边再加二十五块,一共一百五十二块,去掉这四块钱,还有一百四十八块。

    “去找管财务的孙修士交钱吧。跟他说,少收四块,就说我说的。”

    白神父大度的拍了拍手,站起来整了整神袍,转身走了。

    这个悲伤的女人需要独处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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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信芬是孤儿,她父母可能死在四十年前的大战中,也可能是弃婴。

    总之还不记事的刘信芬就被送进了教会的育婴堂,圣堂的一位修士给她取了刘信芬的名字。

    育婴堂的孩子,名字里都带着恩、泽、信、义等字眼。

    至于姓氏,她想,可能是因为那个修士姓刘。

    育婴堂给了她一口饭,让她活了下来,她在那里度过了丛林法则般的童年。

    五岁以前她浑身湿疹疥疮,头发蓬乱满是跳蚤。冬天手脚长满了冻疮,脚后跟裂开一道口子,一直要到来年春天才能长好,就像任何一个没有人照顾的孤儿一样,可怜又让人厌恶。

    育婴堂里有个照顾五岁以前孩子的粗使女仆,这些孩子的现状就能说明她的失职,失职的愧疚感又会让她们迁怒于孩子,觉得就是这些惹麻烦的小脏鬼才害的她失职了,所以对孩子们更粗鲁,更不用心。

    按照规定,这位女仆需要每天两次清洗这些孩子,每天给他们提供两次富含营养容易消化的食物。女仆也照做了。

    她烧热水,但太热的水会烫死孩子,所以不能太热。她让大一点的孩子去打一盆井水,倒进些温水,然后让孤儿们排成一排,脱光了用一块大毛巾沾着水擦一擦身子。

    富含营养容易消化的食物,自然是加了一勺糖的米糊。所以她在一口大锅煮上玉米粥,再加了一勺糖,搅匀后将这一大锅糊糊塞进每个孩子的嘴里,然后用一块不辨颜色的抹布给他们擦嘴。

    对每个育婴堂的孩子来说,每日的清理和喂食比受罚还痛苦。

    6岁以后,刘信芬能在育婴堂干粗活了,才摆脱了抹布和凉糊糊。

    之后她在育婴堂里学了裁缝,有时也去镇上的裁缝铺帮工。她有了工资,尽管四分之三要上缴给育婴堂,她还是能剩下几分钱。可以让自己漂亮一点,不再像一块旧抹布。

    十六岁那年,她在裁缝店帮工的时候,遇到了赵圣德。那年赵圣德说他二十三岁,刚刚从前进23号基地回来,发了一笔财。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几年前神圣帝国和基地两边刚刚爆发过大战,但在那一年突然就和好了。有一堆像赵圣德这样胆大的年轻人都跑去了基地那边,带回来了各种古怪的工厂货,赚到了大笔的钱。

    那次赵圣德带来了一块基地那边的硬布,想要制作一件有许多隐藏口袋的大衣,能装下枪、子弹、刀、扑克牌、蜡烛、毒药和各种各样的符纸。

    这是刘信芬第一次见这么多违禁物品,也是刘信芬第一次见到这么狂野的人。

    硬布当然是硬的,剪刀剪不动,针也缝不动。刘信芬用烙铁一点一点的烫开了硬布,用锥子一个针孔一个针孔的缝,花了十天的时间,才给赵圣德做出了他要求的硬布大衣。

    她跟赵圣德说:“这活太难干了,手工费得五元。”

    赵圣德笑着说:“不贵不贵,姐妹你这么巧的手,还这么漂亮,我要感谢神,是它引导我找到了你。”

    刘信芬的脸就红了。

    一个月后她就跟赵圣德结了婚,育婴堂搬了出来,进了赵圣德在神梁街的房子。

    她想,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回去教堂了,她还想,跟赵圣德一起,去基地那边生活,再也不回圣光镇了。

    她从小就命苦,但她已经习惯了,也就觉不得苦。

    赵圣德给了她一丝甜,她从未尝过,便觉得这就是春天。

    结婚以后,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知道赵圣德的甜蜜语都是留给外人的,这是他的武器和伪装,结婚以后,他便没有必要维持这层伪装了。

    他越来越蛮横,越来越不耐烦,就像她在这座镇上见到的所有已婚男人一样。

    甚至在温存的时候,他也越来越粗暴,全然没有了第一次时的温柔体贴。

    他也没有带刘信芬去基地,尽管那个基地距离他们一共30里地,而他每个月要去送四五趟货。

    刘信芬算不上失望,这些事情总比在孤儿院呆一辈子好。

    而且镇上的所有已婚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