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海上夜宴

    四日后，在太湖和长江交界处的一处水面上，万四喜、黄老板和伊藤株式会社的中国襄理刘德全（刘大有）顺利见面，双方钱货两清，完成了这次交易。

    “呵呵，万老板，爽气，那就说好了，这些红货折二十根大黄鱼，伊藤先生全要了，军火已运到，两相抵充，万老板还需要补……”刘襄理说道。

    “我知道，一共150支步枪、子弹还有机枪、小炮。还要七十六根大黄鱼，放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万四喜这次一点没有墨迹。

    双方交易的明细如下：

    38大盖150日元一支，约相当于170大洋，150支合25710大洋。

    掷弹筒200日元，约255大洋，5具1100大洋

    子弹1000发，500发20大洋，40大洋，机枪2挺2000大洋，合2040。

    以上合计28850大洋。

    10两金子折300块大洋，折96根大黄鱼。

    大来旅社，马晓光看了刘大有的账目，合上账本点头称善。

    见着眼前的一整箱的大黄鱼，大家都有点不淡定了，只见马晓光居中而坐，郑重地道：“这次行动，大家都是出力不小，都有奖励。”

    说罢拿出两根大黄鱼首先交给了黄永发，说道：“老黄，你辛苦了，这几天担心不小吧……”

    黄永发作势推辞道：“啊呀，使不得，卑职只是尽职工作，为党国效力……”眼光却被大黄鱼深深地勾住，拉都拉不开。

    “为党国效力也不能喝西北风，这些年苦了你了，拿着！”马长官俨然上位者的气质。

    “这也太多了……”接过大黄鱼的黄永发兀自道。

    多吗？马老板按市面上的规矩给的，不多也不少，但是这可是特务处，以前都是长官们吃rou，底下人连汤都喝不上，何况这近百根大黄鱼马长官也不能独吞。

    接着是李申明、吴秋怡、胖子和最后交易的刘大有，也是一人两根。

    只见马晓光自己拿了四根，说道：“本组长就厚脸皮多拿一点，这沪市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剩下的吩咐刘大有道：“大有你和小吴商量一下，剩余82根大黄鱼，拿出30根，这里面尤其是戴处长，他那里20根，其它的换成大洋，打点处理各级长官和科室，包括缮写股，务必全部面面俱到，但主要是徐科长那里。”

    “再给留守的小陆和执行其他任务的老曹每人1根，剩下正好50根，20根老刘带上去回金陵，先把金陵天马商行的架子搭起来，但是也别用太多精力，我有其它计划。”马晓光吩咐道。

    他可不敢继续说下去，要说下去，整漏了，说两年后中日开战，金陵要沦陷，岂不是担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但是，有些事情必须未雨绸缪。

    “其余的，小吴回上海后，存到美国银行里，换成美金，下一步怎么做，我有计划。宣布一下，这钱都是大家的，以后我会宣布规矩。”马晓光不容置疑地说道。

    这次生意之后，虽然大家一切如常，胖子还是不时和马老板斗嘴，老李依旧大嘴巴，老刘还是一贯的马屁精……

    但是大家在大事方面都完全听命于马长官了，上下尊卑嘛，这个还是要的。

    无锡事了，又和黄永发聊了好一阵，主要是马长官对多年潜伏的老黄也是非常欣赏，此人虽然能力不是特别出众，但胜在勤勉，当然演技也算过关，具备一名潜伏人员的基本修养。

    潜伏人员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多高超的本事，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活下来就是胜利。

    另外重要的是，丁三这条线还需要老黄跟紧，虽然100多支子弹不足的枪不足以影响剿匪大局，但小心和低调一直是马长官奉行的行为准则。

    当天，马晓光又带队回到了沪市。

    这次一切太平，没有再出上次险些被绑票的幺蛾子。

    由于要在沪市呆一段时间，住旅馆太不划算，这回直接在四明邨租了一整套石库门小洋楼，好像离那个有名的姓徐的诗人和他姘头住处不远，位置稍微僻静，却闹中取静，非但费用不高，而且安全。

    二楼主卧室给了女士。

    马长官本来收拾好东西准备住一楼厢房的，见吴秋怡眼神不善，胖子和老李又非常阴险地在那儿嘀嘀咕咕，一咬牙就拿着行李住了二楼书房，这看书学习嘛，马长官一向是喜欢的。

    底楼两间厢房，胖子和老李正好一人一间。

    字林大楼，会议室内，大家正襟危坐，正听凯文总经理训话呢。

    由于名义上是总经理（升级了，马老板嫌经理不够大气）凯文只能坐了主位，右边是副总经理杰克·马，左边是综合部的经理MISS柳，两位干才杨保罗（保罗，胖子新的英文名字，不错吧）和张保国（老李）自然是同样依次列席。

    接下来是见习职员陈博文、何峥和卢安妮，这一个星期凯文也没有白拿马老板的工资，已经在搭建架构、招收职员了。

    美国佬的效率很高、标准也不低，要求至少中学毕业，还要会英文，虽然洋行待遇不错，但架不住要求实在高，宁缺毋滥，暂时只能运作起来再说。

    看着自己的员工队伍逐渐扩大，马老板心里是欣慰的。

    首先，凯文和杰克.马先生一起商量了生意的大方向和一些紧要问题，诸如欧美的供货商遴选，组织最近的紧俏商品，铺设进货、出货渠道，海关报关，物流统筹，甚至还有保险投保……

    凯文没想到马老板一个特务，对进出口贸易和产品分销也是门清，殊不知这就是马老板后世的工作，靠这个养家呢。

    英雄惜英雄，凯文总经理对马老板的为人越发尊重。

    这不，连敬烟、点火都学会了，看来，外国朋友也很善于学习的。

    吴秋怡则负责记录，这年月会议没有PPT也没有视频，基本上都靠记，另外也是怕将来年深日久凯文总经理和杰克.马先生两位领导贵人事忙，不认账。

    接下来，是吴秋怡对新来同事的工作安排，也是高效快捷、井井有条自不必多说。

    洋行的事情说完，白领精英们自然投入工作。

    会议室剩下马老板和两位哼哈二将。

    马老板有点发愁，这两位都是人才，但是你让他们天天穿洋服打领带，泡写字楼，时间久了怕是要抑郁啊，这不刚才一场会开下来，两人脸色就已经发白了。

    于是议题又回到了特务工作上。

    “胖子，你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化装回吴淞路看看日本人的动向，再看看那个受伤的老兄，二是在租界和华界都看看合适的商铺或者餐馆……”马老板又说道。

    这用人嘛自然是要用长处的，马老板觉得胖子的特长在于行动，不能让他这种人才浪费在办公室无谓的工作中，才不是马老板怕手下人给他抬杠呢。

    “老李，鬼子的武器还剩下一些，都别动了，我以后有用，现在再转移个地方，一定藏好，你办事牢靠，我放心……另外，你先去摸摸黑市的情况，主要是欧美的武器和药品……”马老板果然是知人善任。

    两位精英从天上又回到了人间，第一次觉得马老板的工作安排听起来如此顺耳，得到指示，自然是欣然领命而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了一口MISS柳亲自泡的咖啡，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不一会儿，凯文推门进来。

    “杰克，”凯文自然是叫他的英文名字。

    “后天晚上，工部局有个酒会，邀请公司高层参加，我和你都要代表公司去。”凯文开心地对马老板说道。

    “对了，酒会要求，带女伴……”凯文笑着补充道。

    两天后，四明邨。

    凯文一袭正装，显得大气沉稳，旁边一位漂亮的白人女孩挎着他的手臂，甜甜地笑着。

    “这是杰妮.斯玛特，我的好朋友，大家叫她杰妮好了……”凯文介绍道，接着又给杰妮介绍了，杰克.马先生和MISS柳。

    杰克.马先生身穿TOWNTEX料子的定制洋装，内里是VANHEUSEN衬衫，脚蹬SAXSON皮鞋，手腕上是欧米伽手表，一看就品味不凡，衬得上他洋行高管的身份，不过总让人有点暴发户的感觉。

    吴秋怡，既没有穿旗袍，也没有穿繁缛的洋礼服，而是穿了一条香奈儿的修身小黑裙，红唇娇艳欲滴，更让人感觉风姿绰约、气质高贵……相比之下，本来也是美人一枚的杰妮就有点像个村花了。

    一刹那，杰克.马先生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酒会设在礼查饭店。

    礼查饭店坐落在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汇处，外白渡桥东北侧，欧式新古典主义式样，是沪市最顶级的酒店之一。

    酒会在底楼的宽敞豪华的孔雀大厅举行。这里的一切，都是这城市、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这里既不同于西方，因为它有千年文明的积淀，也不同于东方，因为它有海上来的引领时代的潮流。

    金碧辉煌的孔雀大厅，灯火通明，来自管弦乐队现场奏响的乐曲、身穿欧式制服的侍者、漂亮的银烛台……要不是间或有华语的问候声和当地方言的低语，仿佛让人置身欧洲……

    “哈喽，凯文……”刚进门，一名金发白人美女就在和凯文打招呼。

    “你好，黛西，我来介绍……”凯文风度翩翩地道：“这位是洋行副总经理杰克.马先生，这位是柳书汐女士……”

    “黛西.威廉斯女士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安诺德总董的秘书……”凯文笑着说道，笑容里又是一丝“你懂的”表情。

    杰克.马先生和MISS柳和黛西初次见面，自然要寒暄问候一番。

    不过初次见面，大家只是混个脸熟，没有更多深入的话题。

    倒是有几个洋鬼子，眼睛直在吴秋怡身上打转，相貌出众，气质出尘的美女在那儿都会有人流口水的，加之吴秋怡这一袭与众不同的打扮自然会吸引目光。

    吴秋怡却安之若素，对过来搭讪的，都只是礼貌地微笑，并未多话，碰杯也是浅尝辄止。

    对了，我们的杰克.马先生也是在那里优雅地坐着，安安静静地想做个美男子……

    一则，初来乍到一点也不熟悉，二则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想多出风头，总是变成引入瞩目的焦点以后怎么低调？

    正品着一杯正宗的罗曼尼康帝，身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这里工部局的高档酒会，沪市的礼查饭店，怎么什么乡巴佬、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啦？”

    看了来人，杰克.马先生心里不由得来了句国骂：“妮玛，真特么冤家路窄！”

    只见迎面走来的正是阔别半月有余的熟人：四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