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沧浪浊兮濯吾足(五)
乞丐跟着李夜墨过上了神仙日子,好酒好rou不断,如不是他生活邋遢,满脸污垢,说不得也能看出几分红润来。 乞丐得了舒坦,李夜墨和钟晓的计划却是落了空。 天气已经转凉,南方少雪,到了早晨,地上也能起一层薄霜,冷风一吹,叫人难以招架。 李夜墨本以为乞丐要找个避风的地方缩着,偏这乞丐一身破烂,衣服上洞比布多,却是不肯离开。 李夜墨怕他冻死,出言劝道:“回丐帮里吧,这天气要冻死人的。” 乞丐尚有心思玩笑道:“我若离开,你跑了怎么办,花子我多少年没吃过酒rou了……” 李夜墨无奈,“你回丐帮我跟着你,找到丐帮,我在酒楼里为你开饭票,随时去随时有的吃。” 乞丐哈哈大笑,挪开身子,露出盘的黑亮的地面,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其他乞丐们。 “再教你个窍门,像我这样把地面用身子日日打磨,这块地上就有人气,只要不离开太久,人气不散,就能冬暖夏凉,比火炕还舒服!” 李夜墨不信,伸手到乞丐身下去摸,果然是热气升腾。 乞丐道:“花子身上有四件宝,这破碗是聚宝盆,这破衫是百宝袋,这破棍子是无锋剑,这破地儿是洞天仙府。” 李夜墨被他逗得发笑,“丐儿,你这满身破烂都成宝了!” “别不信!” 乞丐指了指碗,“看着空空如也,其实里面有一座粮仓,捧着它就不会饿死,不时就有食物冒出来,叫他聚宝盆不错。” 李夜墨轻笑点头。 乞丐指了指自己的破烂衣衫,翻捡出一个个破洞,笑道:“你瞧着这些,都是口袋,风也进,雨也进。” 李夜墨调侃道:“口袋是口袋,就是有口没底,装多少就要漏多少。” “没有底,可以叫装不了,也可以叫装不满。” 乞丐笑嘻嘻双手张开,将虚空揽入怀中,“天地万物已经俱已在花子怀里了!” 李夜墨问道:“你倒贪心,我也在你的口袋里了?” “你给我rou吃,我对你也好,把你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乞丐撩开肩头的破洞,指给李夜墨看,逗得李夜墨又是大笑。 乞丐从身后摸出一根木棍,不过手臂长短,看不出材质,上下均已被乞丐磨的乌黑油量。 “这就是花子的无锋剑:不用淬火不用锤,天生地长造化催。不能伤人,打狗极为顺手。” “你读过书?” “不曾,都是街上说书人嘴里的句子。” 李夜墨点头称是。 乞丐又抚摸着身下土地,“这是冬暖夏凉的洞天福地,没了它,花子我可是要被冻死的。” “做乞丐也不是容易的事。”李夜墨感概。 乞丐笑嘻嘻道:“不易,有了这四件宝也不难。” 李夜墨问:“还未请教你的姓名,兄弟你做了多久乞丐,又是为什么做了乞丐?” 乞丐挠头苦思,好一阵才答道:“我的姓名吗?不大想得起来了,没什么人叫也就忘记了,你叫我花子就好,多久?大概是很多年了,为什么做乞丐?许是……许是活不下去啦。”
李夜墨笑道:“你们乞丐都是这样吗?” “哪样?” “什么都不记,什么都不想,都说你们是世上最惨的,和你呆久了我倒觉得乞丐是最幸福的,多凄惨的过去都过去了,再忍受不了也过去了,该失去的都失去了,再不愿失去也失去了,现在就是浮萍,无根无凭,随波逐流,无所谓苦不苦,无所谓甜不甜。” 乞丐看李夜墨望着天,眼神都开始涣散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有所执着有苦有甜,放弃执着也是有苦有甜,总要选一样,有时候是自己选,有时候是没得选,但不管怎么说,有得选的人都不该羡慕没得选的人,一个人可以因为忘记痛苦而痛苦,也可以因为拥有痛苦而幸福。” “你真不像个乞丐。” 李夜墨捉住花子的手腕,花子笑嘻嘻抽出来,“可我就是,我是花子又不是傻子。” “我若信了,那我就是傻子了。” “兄弟,如果你要找丐帮,我倒是有个主意给你……” “说说看。” “你见过树林里的兔子吗?他们把窝建在很隐秘的地方,但他们总能找回去,你说这是为什么?”花子蹲冲李夜墨眨巴着眼睛。 李夜墨略加思考,摇头看着花子,等他说出答案。 花子也不扭捏,嘿嘿笑道:“因为兔子是兔子。” “兔子是兔子?” “如果你是兔子,你就能很容易找到兔子的窝,如果你是乞丐,找到丐帮也从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