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放心猿
将猴子拘禁在这里的术式，是名为“弼马温”的术式。 它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神，而是被召唤来的神，所以很轻易的就被封印了。然后就任由日本人驱使，帮他们驱赶来袭的魔物——也就是龙蛇们或是不从之神。 简直就像是，家畜一样。 是的，拘禁在这里的猴子，不是《罗摩衍那》的哈鲁曼，不是大禹降服的准涡水神无支祁，就是那天生地养石头里蹦出来的猢狲，“鸿蒙初辟本无性，打破顽冥须悟空”的孙悟空！ 那么，究竟什么是“弼马温”的术式呢？所谓“弼马温”的术式，就是如果孙悟空安安心心做了个“弼马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欺骗性的术式，所以现在的孙悟空就是个“弼马温”。 但，不反抗天庭，孙悟空又如何是那个孙悟空？又如何是那个“升天天也让路，入海海也分开，与诸仙众神称兄道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之物，再无可束之人，再无不可到之处，再无成不了的事”的齐天大圣？又如何是那个生来就要斗、战、胜的斗战胜佛？ 所以，当刘轩看到现在的孙悟空的时候，如何能够不怒？通过唯物主义潜意识的察觉到孙悟空被拘束在日本的全天朝人，如何能够不怒？ 猴子下意识的道：“弼马温怎么了？弼马温就不是……” 刘轩忽又改口了：“啊对了，你不是弼马温。” 猴子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你这人，真是恁的不地道，一会儿说我不是神，一会儿说我不是猴子。说我是弼马温吧，又说我不是，那我为什么不是弼马温？” 刘轩悠然道：“弼马温，是辟（Bi）马瘟的谐音，为何会有这个词组，因为传说母猴的大姨妈淋过的干草，马吃了之后就不会得瘟疫，所以这不是个官职，不入仙籍，而且你连母猴都不是，怎能辟马瘟？” 猴子愣住了：“那、那你说，我是谁？！” 刘轩摇了摇头：“你是谁？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因为你忘记了，这样的一个封印怎能骗到你呢？是你自己选择的去相信，你想要忘记，但是又不想忘记。” 孙悟空为什么想要忘记，刘轩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猜到——那是因为唯物主义的诞生，唯物主义的诞生是以整个天朝的神系为祭品的，而孙悟空几乎可以说是仅有的逃过一劫的存在。他在仙宫里不仅有敌人，也有朋友，那些他认识的人几乎都已经消失了。所以孙悟空想要忘记，想要不烦恼。 但他的内心里，还是不想忘的，因为孙悟空的字典里不存在害怕二字，他怎么会、怎么能害怕过去的阴影呢？ 看着猴子抓耳挠腮，一副干着急的样子，刘轩幽幽一叹：“哎，罢了，现在的你也不是单纯的想忘记，那个‘弼马温’的术式也还骑着一点作用，我就稍微点醒你一下吧——” “怎能，忘了西游？” 是啊，虽然大闹天宫几乎是孙悟空的反抗的高－潮，但是塑造了孙悟空英雄形象的，正是西天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而一旦孙悟空回忆起了西游，那么它就不会再被“弼马温”的术式束缚。 听了刘轩的话，猴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喃喃着说道：“西游、西游？是了，怎能忘了西游……” 它放下了手臂，闭上了双眼，好似沉睡了一样在干草堆上坐着。 而当它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淡淡的金光从它眼中射出，如两点金星。那是孙悟空被关在太上老君的丹炉中七七四十九天练就的能力，能够看穿一切虚妄看出真实的火眼金睛！ “不行啊，俺老孙现在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连冲破这个术式的力量都没有了。”猴子——不，现在应该叫他孙悟空了，他抓了抓头毛，有些疲惫的说道。的确，只是恢复了火眼金睛而已，这可远远说不上是齐天大圣。 刘轩轻松的说道：“你所要的，不过是大地的精气罢了，这个简单。”他一手指天，无数无形的命源在幽世的天空中汇聚：“生命秘法·赝造巨龙。” 将命源赋予空气，就连空气也会有生命力，风之龙因此诞生了。虽然它的存在形式和以往的龙蛇都不同，但是就在这短短的时刻里，它的确是龙，是生命的精灵。 刘轩将指天的手指向了孙悟空，那条风之龙便卷起旋风落向了孙悟空。孙悟空闭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小，良久，当风停歇，孙悟空睁眼道：“多谢师父，俺老孙终于是要得脱藩篱了。” 刘轩道：“你这猴子，叫我师父做什么？”又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孙悟空点了点头：“俺老孙得了这些天地精气，已经感觉要恢复了，且看俺拿回名字，给这天，捅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卡拉卡拉——石头从孙悟空的毛发表面“生长”了出来，很快就将他完全包裹成了一块大石头，然后这石头猛然炸开，孙悟空猛然跳出马厩，手向身边一抖，一根由小变大的大棒出现在他手中，那是定海神珍，又名如意金箍棒，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但其实它的重量并不固定，可轻可重，就如同它的体积可大可小一样。 身披黄金甲头戴紫金冠，现在已经长到和常人一般高的孙悟空历喝一声，双手挟着金箍棒就隔空向着那空荡荡的仙宫砸去，只听见几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建得跟天朝的园林别无二致的亭台楼阁就这么纷纷倒塌了。孙悟空将金箍棒一扛，发出畅快的笑声：“俺老孙又回来了！” 然后他就这么在空中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左突右闯，将看上去很美丽的虚假天空打得破破烂烂的，露出了异于常世的幽世的真面目——灰白的没有一丝神采的天空，那才是幽世的风景。 “猴子，你闹够了吗？”刘轩提高了音量说道。孙悟空立刻遁到他身前：“对不起师父，是徒儿淘气了。”刘轩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不要叫我师父吗？而且，我又不是责问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该不会就这么撒一下泼就满足了吧？” 孙悟空舞出了个棍花将金箍棒一下子插在地上——地面完全没有抖动，只这一手就显出他远超罗翠莲的武艺——然后道：“师父，那您说要怎么着？”刘轩漠然一笑：“怎么说，也要把这个岛国闹他个天也翻来地也覆吧？” 孙悟空听了刘轩的话有些吃惊：“师父，上天有好生之德，您老人家为何动了如此杀心？”刘轩冷冷一哼：“哼！这些化外蛮夷，封印了你，一则，是对我天朝的羞辱，又有这些年来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令人恼怒；二则，岛国之阴阳师封印你，摆明是在挑衅我天朝道家佛门，这等狂妄自大，如何能不施以教训？” 孙悟空觉得刘轩说得很有道理，也不想去多想——就算在《西游记》里他成了斗战胜佛，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安生的主了。 所以他只是扶了扶头上的紫金冠，眼睛一亮说道：“如果要玩耍的话，师父，不如我把我的师弟也叫出来吧！”师弟？刘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莫不是猪悟能与沙悟净二人吧？但是他们可没有跟你一起被封印在这里，能够做到吗？” 在唯物主义镇压的今天，想要召唤天朝的神祗不是困难，是几乎不可能了。 但是孙悟空显得很自信的样子：“放心吧师父，我那两个师弟可不蠢，早就让我给他们留了后路！” 虽然一般给人的印象孙悟空并不精通法术，但那是错误的，正好相反，孙悟空很擅长法术，他的七十二变并不是变成七十二种生物，而是七十二种不同的法术。所以他既然说能够召唤自己的师弟，刘轩姑且是相信这种说法吧。 蹦蹦跳跳的孙悟空在前，安静的刘轩在后，一人一猴走到了外面。罗翠莲这个时候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因为心如死灰万念俱灭被打击得不行不行的所以离开不知道去哪里了吧。 孙悟空兴奋的翻了个筋斗，一点也不介意周围地狱一般的景象——当然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看上去要比刚才要好一些了。他从脑后拔掉一撮毛，向前一吹，这些飘落在地上的毛就变化成了一个一个的猴子，有大有小，不过俱都穿盔带甲、手拿刀斧，正是花果山对抗天庭的妖军。 “孩儿们！让我们尽情闹上一场吧！这次，可不会有那些个天庭的神仙来打扰我们了！”孙悟空大声喊道。“是！大王！”猴群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刘轩这时说道：“好了，你现在就开始召唤你的师弟吧，咒力的话不用担心，要多少有多少。”他将两个光球扔给了孙悟空。“是，师父！”孙悟空将那两个光球拢在掌心，纵身一跃便高高跳起落在了河边，大声念诵起了言灵，“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 在刚才的攻击之中同样被波及，几乎已经断流的叫做大谷川的河流，干涸的河床开始涌出水来，激烈得就好像因为暴雨而涨潮了一样。在那样汹涌的波涛之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从河水里冒出头来（没人能够从水里出来还保持着发型吧），他的身体红果着，露出了稍微有些黝黑的皮肤，脖子上的一串九个人颅做成的项链十分显眼。 他迅捷轻巧的游到岸边，上了岸，一套僧袍出现罩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就开始抱怨：“在没有水的地方召唤我，即使有充足的咒力，这也太过粗暴了吧，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