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动荡
当克雷恩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这位瘦弱如树苗的少年正饱受痛苦的蜷缩在肮脏的墙角，他的脚边有不少蛆虫爬过，正面有一群不少年龄要大他一轮的少年正对他拳打脚踢，而他好像在拼命地保护着什么，克雷恩可以确定，那定是他豁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于是，克雷恩帮助他赶走了那些欺凌他的少年。 获救了的他看了一眼算得上自己恩人的克雷恩，不但什么都没说，还马上护好双手抱着的东西连忙起身逃离了克雷恩的视线，生怕克雷恩和刚才那一伙人是一丘之貉。 克雷恩早已习惯了了在“这种地方”生存的人对他的态度，克雷恩望向跑远了的少年，看清楚了他手里环抱着的“宝物”，那是几个已经被灰尘染上黑色的干瘪面包，他刚刚就是为了这几个对克雷恩而言廉价到了平时看都不看的低贱食物差点丢了半条命。 克雷恩是科米亚特王国卡斯区域艾尔特伯爵的长子，以后要继承艾尔特家的爵位，但对于年龄与资历尚浅的他爵位并没有外出吸引他，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想去见证并且帮助处于灾难中的人民，他是一个善良的家伙，帮过不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贫民，这次他来到了最为惨烈的索亚贫民窟，这里正发生着战争，同时也是战争最为惨烈的区域。 索亚区域的赫尔本.琼斯伯爵早就已经弹尽粮绝了，为此他不惜一切的征兵，同时加大对百姓的剥削，对于士兵征集的对象，只要是符合标准的他一律不放过，刚成年的小伙子也好，马上要安享晚年的老人也罢，他们都会成为名为战争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成为一名荣誉的士兵。 出此下策，琼斯伯爵才保住了自己的领地，与敌军米迪斯兽人联盟僵持到现在。 克雷恩有听闻过这里的惨状，但刚来时他看到满地的残肢断臂与布满天空的火药灰尘后才发自内心的感到了恐惧；他先前所游历过的贫民窟也只是饥饿与劳累，在这里除开这两样，他还能看到战火与死亡。他是艾尔特家的少爷，别说尸体，受家人们倍加爱护的他甚至都很少见血，在进入索亚贫民窟这个昏暗的巷子之前，他曾不止一次的呕吐。 忍着胃里那股翻涌的不适感他还是继续向前，腐烂的味道让他不敢乱动自己的眼球，偶尔会看到不知被谁啃食干净剩下的白骨，但这里没有动物，他不敢想，越发不敢向前，可在堆积着垃圾的拐角处他看到了人类的背影，好像有几年没见过人类那般朝那里奔去。 再近一点，克雷恩发觉了他眼中倒映出的少年正是自己方才帮忙解围的那位，他的身边坐着两位女性，一位要比年龄在23岁的克雷恩要年长，另一位比那位少年更年幼些。 “mama，吃吧。”少年将手中最大的面包递给了他早已形如枯槁的母亲，母亲瘦弱的身子甚至显得那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变得宽大起来，干裂的嘴唇没有一点儿的血色，即便如此，这位伟大的母亲仍然推脱，坚持要把最大的留给亲爱的儿子和女儿。 但少年却露出了不容反驳的神情，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的母亲。接着少年又将面白分给他灰头土脸的meimei，他的meimei年龄也就在十岁左右，见到meimei的正脸时，克雷恩吓坏了，少年的meimei简直就像一个从未被他人照料过的野孩子，一身破烂的长裙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金色的头发满是泥土，就像贵族们嫌弃的焦黄色一般。 最后一个最小的面包被少年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一瞬间他们似乎被暂时的安全感给包围住了，克雷恩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和他们交谈的好机会，于是向前走去但脚步声却让少年警惕起来，马上警惕的站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克雷恩。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克雷恩摆摆手，试着用温柔的语气和少年友好交谈，但少年一点儿都没有放松警惕，一只手握着早已锈迹斑斑的匕首，常年在贫民窟的生活让他不得不提防任何人。 “你是刚才的人……”少年打量着克雷恩说。 “是的，那个，我不是坏人，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们聊一聊。”克雷恩放下身段，脱下自己身上用动物皮毛制成的昂贵大衣递给少年，现在正值严冬，只凭他们三人共同使用的那一张旧毛毯肯定难以过冬。 少年十分谨慎，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大衣，细细检查了一遍后把大衣盖在自己的母亲和meimei身上，母亲温柔的朝他笑了笑，而少年也默许了坐在地上的克雷恩。 “你叫什么名字啊？”克雷恩小心翼翼的问。 “艾弗尔。”少年回答。 “我是克雷恩.艾尔特，你好。”克雷恩伸出手，但艾弗尔丝毫不去理会他伸出来的手。 “你不管你的meimei吗？她脏乱成那个样子。”克雷恩问。 “士兵。” “什么？”克雷恩有些不明白。 “士兵们会强暴年轻漂亮的女孩，我之前看到了，他们美其名曰‘放松’，而且……”艾弗尔看了一眼正抱着艾芙休息的母亲，“我的母亲，在他还能动的时候出卖身体换取食物，即使那让我难以接受，但不可否认的，我们靠卖春的食物活下来了。” “我很害怕艾芙会被士兵抓走，所以有意的把艾芙打扮成了这样，事实上，我是正确的，他们看到艾芙会像看到过街老鼠一样避开；我理解他们在战争中的辛苦，但我无法认同且正视他们的行为。”艾弗尔坐到自己的meimei旁边温柔地望着她。 “打扮漂亮一点的话不会被贵族看上吗？”克雷恩问。他年龄与资历尚浅，也未曾在贫民窟生活过，这样的他问了艾弗尔一个愚昧的问题。 而艾弗尔脸色也是马上就布满阴霾，不满的回答：“艾芙本身就很漂亮，即使不需要打扮也一样；而且，你似乎并没有思考过战区是否会出现贵族这件事，再说了，不论多么漂亮也只会成为贵族的发泄玩具罢了，你真心认为出生在贫民窟里的女性被抓去当了老婆而她生下来的孩子会过得很好吗？所以说你们这些贵族……” 克雷恩顿时哑口无言，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贫民窟的孩子见到他都是摇尾乞怜，他不知何时也开始认为自己是多么的高尚；别的地方的贫民想靠着别人的手活下去，艾弗尔也想活下去，但他有着自己不容退让的尊严，他想靠自己活下去，但显然，这很不现实，如果今天没遇到克雷恩，艾弗尔说不定会丢半条命。 “你的面包哪里来的啊？”克雷恩又问。 “从死了的科米亚特士兵身上拿的。”艾弗尔回答。 现在正值科米亚特王国和米迪斯兽人联盟的开战期间，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对于艾弗尔这样的求生者而言，死人比活人有用的多，他们不会动，即使被拿走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你父亲呢？” “充军，死了，”艾弗尔事不关己的说，“他们就喜欢这种不需要付钱就能帮你打仗的贫民，只给一点食物就谢天谢地，就像……被圈养的家畜。” 克雷恩不再问什么，在这个动荡的局势，这三个人谁哪天死了都不是怪事，克雷恩对这个成熟的孩子起了怜悯之心，他产生了救这一家人的想法，询问道：“你要不要来我家当下人？姑且是有吃有喝。” “……我不知道。”艾弗尔的回答令人出乎意料，克雷恩本以为只有答应和拒绝两种选项，谁曾料想他会这样回答。“我想让艾芙和mama活下去，但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特别是高高在上的贵族。” 而艾弗尔在烦恼时，他的母亲开口道：“依你的想法就好，一直以来，艾弗尔你不总是有办法的吗？mama相信你。” 于是，他拒绝了克雷恩的提议，他想靠自己养活一家人。 但这个想法蠢极了，就像小伙子们小时候那不切实际的梦想或者吹牛一样，即使他的心智再怎么成熟，他仍然没办法抛弃那天真到了傻的想法，他必须得知道，做为人类，并且生活在贫民窟，不依靠他人的力量是绝对难以生存下去的。 差不多时间，克雷恩认为自己在这里已经待够长了，但走前他仍然没办法放弃这一家人，便对艾弗尔说：“以后要是哪天改变主意了，拿着我给你的大衣来卡斯区域的艾尔特家来找我，那个时候想必我已经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你只需要向门卫说我的名字就好。” 艾弗尔沉默不语，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明确拒绝了，那么等到自己哪天灰头土脸的去找人家求救，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而克雷恩，他在说完后像逃难一样离开了索亚贫民窟。 …… “你确定吗？交换？你家的身上的rou可比我家的多。” 像是被谁按住头了，他生硬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