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娓娓（一）

    一九四三年，民国32年。

    地点是南方偏远的“米沟”半岛小城。

    这半岛的小城南面是内港湾，也秤为南湾，在南湾前筑土为堤，阻挡海盜登陆，也就形成一个储水用人工湖。

    在日落余辉下的南湾湖旁边，有一个让小船小舟停靠的渡口。渡口用参差不齐的木板胡乱砌成，木板之间的缝隙疏疏落落。

    上面有一个九岁左右大的男孩，扛军绿色帆布斜挎书包。书包竟然比男孩的衣服还要干净，农民子弟的衣服多是补丁，除替换的内衣外，都会穿好几天才会拿去洗一次，通常是礼拜天，不用上学堂的那一天就会拿去洗，当然是手洗。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男孩把书包当成宝贝，不舍得随处乱放，把书包弄脏，每周洗衣服的同时，也把书包洗刷干净。

    他把书包抱在怀里，蹲在缝隙上面，从缝隙往渡口下的水里看鱼。但可惜，他来晚了，天将黑了，水下面已渐渐乌漆墨黑，啥也看不到了。

    “可恨，来晚了。”男孩啃着一个被挤压过的面包，在自言自语：“学堂也夠呛，老派些不新鲜的面包。”

    他五官端正可爱，除一身补丁的邋遢相外，脸上总有两行鼻涕和面额上有鼻涕被抹过的痕迹，有舌头往唇上舔鼻涕的坏习惯，所以唇上总是全天候的爆拆。他的手帕经常都是又湿又臭又黑，常常拿出来吓人。学堂里的女孩子都叫他张邋遢或邋遢鬼小明。男孩子就不用说了，都一块互相邋遢去了。

    他性格乖张，欠缺教养，又容易与邻近孩童打闹惹事，令父母头疼不已。

    他叫张小明，邻居孩童一般都戏谑他“鼻涕虫小明”。

    小明平常下课后就会跑到南湾湖来看游鱼，只是今天下课时就给简神父训导去了。

    简神父（训导主任）是土生葡萄牙人，会说些口音奇怪的粵语，而且说得不流利，说一句话要”嗯”上大半天。

    小明足足被训话了一小时，被简神父闷了一～～小时！

    说是训话，但简神父十分和谒可亲，平易近人，语重心长，两人一老一少坐在教堂内，就像两爺孫在说天谈地一样，情景溫馨。

    小明离开的时候，亲切的简神父还带着微笑地特意多给他一个面包。

    小明二话不说就把面包塞在书包里，不管面包在书包里有没有被书本压扁了。

    天快黑下来，鱼也看不到，小明正悻悻然的离开渡口，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矮矮瘦瘦的蓝皮人从湖边上岸，小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停地揉眼睛，再看清楚，看清楚后又揉眼睛！

    他确定这人是蓝皮肤后，兴奋的大叫：“外国人？是外国人吗？你是那国的？”

    小明边走过去边大呼大叫：“喂！喂！你好吗？（粵语）你好吗？（普通话）你听得懂中国话吗？我叫小明，你叫什么名字？（其实当地人说的是粵语。）”

    这蓝皮人见被人发现后，没等小明走近，就仓皇地往回湖里游走。到小明走到过来时，蓝皮人已不见踪影了。

    “你妈走开！（广东人三字真言的谐音，三字真言可谓全年龄段都会无师自通的），交个朋友而已，用得着吗？真的是，气死我也。”小明叨叨的说句脏话：“妈的，阿崩叫狗越叫越走，你姓崩吗？”

    但见湖面闪着夕阳余晖，碧波粼粼，煞是好看，就是没有看到蓝皮人浮出水面。

    “咦？”小明十分惊奇，他视力十分良好，能看清对面堤坝上警示标语写了什么字。他环视一圈，竟没有看到蓝皮人游上水面，自言自语的说：“他是什么外国人吗？这么能潜水的？威尼斯人吗？肯定是威尼斯人！都说威尼斯是在海水上的一个地方。”

    他听说威尼斯人住在水上城市，以为威尼斯的人都是水性优秀的人。

    “皮肤是蓝色的就是不一样，我们黃皮肤的人就是陸上厉害，白皮肤的人就是吹牛厉害，黑皮肤的人就是老二厉害，原来蓝皮肤的人潜水厉害，回去得跟大伙儿吹吹水。”小明又自言自语了。

    他两个面包吃下肚子，肚子就饱饱的，小肚皮就凸出来了，就骂骂咧咧的自言自语：“他奶奶的红（他想说普通话的熊，却说了红），吃到肚皮都飞出来了，等下老婆妈子还放过我？”

    （小明把老爺子称呼自己妻子的老婆子跟自己叫的老妈子，合拼叫了老婆妈子。）

    小明的意思是吃饱了，等下晚饭时吃不下老妈子的饭菜，岂不是要藤条焖猪rou（比妈子用藤条打屁股）。那里受得了皮rou之苦，当下就到处活崩活跳的，东爬西走，加速胃袋消化食物，想不到却跑出胃痛来，当下就抱腹蹲下身子，动也不敢动，连连叫痛，苦不堪言。

    就是在这档口上，湖边浮出一张蓝面来，惨无血色，没有头发，眼睑从下面卷上来，眼珠子是全黑的，没眼白。两鼻孔朝天，紫蓝色的厚嘴唇。露了一下脸，对小明做个鬼脸，瞬间又往下潜，没了踪影。

    “你妈个走开！”小明忍着肚子痛（胃痛）说：“你给我等着！那天就找大伙儿来剥你个光猪！”

    虚张声势谁不会，到真的需要找人的时候，又有谁会来？你小明是那根葱？谁会理你呢？

    湖面上又露出那张蓝面，这一次又靠近了一些，小明也比剛才看得清楚。那张蓝脸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

    小明气到上天了，炸到差点儿就把书包往蓝脸人砸出去。但书包是他的心肝宝物，不能当成武器来砸出去。

    蓝脸人终于开口，是一把生澀的声音，像小孩，又像大人，声线在两者之间，无比怪异，音源又忽远忽近，难以辨别。他说：“你不怕我？”

    “我怕个鬼？！你又不食人！肯定是吃鱼！我怕你作什？”小明腹痛得单了一只眼看蓝脸人。

    “你又知道我不吃人？吃鱼？”蓝脸人有点懵，心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吃人还是吃鱼的，你小鬼知个啥？”

    “你们威尼斯人住在水上，肯定三餐吃鱼的了，还能吃啥？”小明想了想：“你肯定没吃过走地鸡！”

    （请期待下周六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