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改制之法天下有，云亭夜谈司马杭】
“咚，咚……”门外轻轻两声敲门，已是夜深，瑞香楼已经打了样，此处是司马琉璃的门外，那人一身斗篷，遮着面，也不知是谁。 屋门开了，那人缓步而入，门又关上。 楼下，柴云亭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受梦魇之扰，柴云亭深夜很多时候会惊醒，恰巧听到那轻声敲门，便悄悄看了看，只是已是夜深，这人是谁柴云亭蹑手蹑脚从屋里出来，楼里皆是木质结构，再轻的步子难免会有声响，柴云亭没习过武步子落得实了些，听着吱吱的声音，皱了皱眉，也只能作罢。司马琉璃房中两人也偷着缝隙看这滑稽一幕，黑衣人先开了口“这就是云凉太子爷” “主上，他便是柴云亭” 合了门缝，黑衣男子对着挂着的画微微鞠了一躬。 “司马楼主，天都之战已经完结，空了南圩，覃州，临双三城，这三城都是完颜城的地盘，此役之后，皇帝应该不会再让完颜指派了，这三城应该会由天都直接派遣，大司农的位置也空了出来，据说以后这个位置会分为两个官职，此时便是你唤雨楼的机会了。” “如果天都直接派遣，唤雨楼至少可得两城，大司农的位置皇帝想制衡，不过应该可以争的一席” “那便好，云凉建国比南越和北虞都稍晚些，过了这么多年，楼里才慢慢有人冒尖，离天下一统，九州大同的目标还离得很远，不战而制九州，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本来我不必亲自前来，只是天目殿最近有些高调，我也该敲打敲打他了。” “主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北虞皇帝的命我会留给你，为你父亲报仇。前几日是你父亲祭日，你父亲也曾主张天下为公，唤雨楼交给你我放心。之后我会去青川和烟雨楼汇合，云凉的事就交由你了。不过，我还是提醒一句，苏皇后在云凉有暗棋，行事要多加小心。柴云亭这个人是未来帝君，只是为何命会如此之薄，只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已经气机全无，柴九州打的什么算盘。” “都说柴云亭是云凉最聪明的人，应该没那么简单” “听说他找过你” “是，他看过我的诗，只是我并未搭理此人，也不想和皇室的人过分亲密。” “琉璃，我看着你长大，你性子比男儿更有一番傲骨。不要太给自己压力。” “谢主上，琉璃知道。” “好了，刚好来看看你，我也该走了。” 说完便出了门，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柴云亭竟还在偷看 “至少不是些登徒浪子”柴云亭这样想着。 司马琉璃知道柴云亭在偷看，只是笑了笑，便合上屋门，熄了灯。 第二日，不死心的柴云亭早早的便守在楼梯口，刚好碰见司马琉璃外出，柴云亭连忙追了过去。“早啊，琉璃姑娘，这是出门吗。云亭刚好也无事，陪着一同可好” 司马琉璃本就喜欢独来独往的一个人，遇见这么个狗皮膏药，有些愠怒，便对柴云亭的话视而不见。 “呐，姑娘不说，云亭便当姑娘答应了啊” 就这样司马琉璃前面走着，身旁跟着那云凉聪明人柴云亭。 “司马姑娘，我很快便要离开羊城了，准备去趟东线，不过，我还会回来。本想和琉璃姑娘在诗文上能探讨一下，只是看来琉璃姑娘好像不想理会在下，以后有机会的……” 柴云亭自顾自说起来。 “话说，羊城能建这么大一座瑞香楼，琉璃姑娘确实很厉害，话说，今天姑娘要去哪……” 突然司马琉璃停了脚步，转向柴云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承蒙柴公子厚爱，若要跟着，还请不要聒噪” 柴云亭尴尬的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然后连忙点点头。 司马琉璃要去的是羊城最穷的一区。为何来这柴云亭看着周围房子越来越旧，也越来越挤，此处已经不能用房子来形容，因为没有特定的格局，修建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大量妇人坐在两边路边，照着阳光做些手艺活。 “这里是……” 司马琉璃白了柴云亭一眼，柴云亭立马噤声，不敢言语。 “都过来了” 妇人听到司马琉璃的话都放下手中活，聚集到司马琉璃周围。 “楼里需要做二十二套衣服，袖口全要绣上芙蕖，还有些绣画，装饰，稍后我会让人送来料子和清单” “谢谢司马姑娘”“司马姑娘真是好人呐” 大家不停赞着司马琉璃。 她只是笑意盈盈，别过诸位大娘，便往回走着。一路还有一些人抄录着什么，司马琉璃一本本的看了看，也让他们尽快抄录完成送去私塾。当初羊城建私塾，也是迫于司马琉璃的压力，四大家族出钱建的，不收钱教人念书，四大家都知道司马琉璃有背景，整个瑞香楼身后有大靠山。那些女人，是战乱时迁移过来的，很多家男人都死在了战场，司马琉璃便把针线活交给他们做，还有瑞香楼的清洗等等琐事交给他们，让这些妇人可以养活自己，甚至养活孩子，在这些人眼里，司马琉璃是活菩萨，是羊城救世主。 得知一切，再看司马琉璃，连柴云亭都打心里佩服她。 “憋坏了吧，我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一个亡国之人，我知道你是未来天子，如果天下可以大同，人人都可以一样，没有穷苦，纷争，那该多好……”司马眼里好像闪着光 “天下大同，是极致，我会做个好皇帝，让更多人吃上饭，念上书。我信命由己造，人人都可入朝为官，人人也都可以不为生命的威胁而恐慌”柴云亭也是一本正经说到。 再看柴云亭，司马琉璃甚至觉得这人没那么讨厌了，至少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说，你要去东线”东线三城，很快会有新的定局，趁这个机会司马琉璃也想去东线走走。 “对啊，过几日便走了” “可否带我同行，羊城呆久了，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柴云亭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不过还是压住喜悦“如此甚好，那司马姑娘收拾一些细软，过几日，我来请姑娘同我们一同去东线。” “好” 柴云亭偷偷转身，那番模样，像是看见了大屁股妇人的老光棍。总之就是小人得志！ 两日后，几人收拾好，准备好了马车。柴云亭便请来了司马琉璃一同上路。涂衡，九儿，盛弥儿一辆，可柳铃铛死皮赖脸要和弥儿一辆车。涂衡无奈，只能和柴云亭和司马琉璃挤一辆，涂衡可是有些眼力，更多时候是陪着马夫一同赶车的。 “你说，琉璃jiejie那么漂亮，咱家公子是不是喜欢琉璃姑娘”弥儿扑闪扑闪眨着个大眼睛。 “嘿嘿，殿下是云凉第一聪明人，还是未来帝君，看上琉璃姑娘有什么奇怪的，要我说，两人郎才女貌是真的” “九儿也是这么以为的，琉璃jiejie美！云亭哥哥俊！” “你jiejie我不美吗，你是谁家弟弟！！！……这谁家孩子！”盛弥儿有些吃醋。 前面马车里，柴云亭正襟危坐，时不时瞟上一眼司马琉璃。司马琉璃闭目假寐。就这样，前一车静悄悄，后一车打打闹闹，众人向着东线而去。 天都柴九州书房 “这些是推荐的官员名单吗” “启禀陛下，这些便是几位老臣推荐的，东线这番三城谋反，实质上在官员分配上还应有些调整，特别是临双城，原叛臣呼延喜手握寒霜军也是一大隐患，现在寒霜军已经全军覆没，臣以为，城主制应当改革，当务之急，臣建议，先选城主，城主之下设定三司管政，法，军，城主之上两至三城设州牧，再到王爵。可一步步来，不乱朝纲” “提议甚好，不过如此一下，下面的城主王爵，便要骂朕了。呼延喜一事后，各城都小心行事，这次也是个时机。那便按太傅的意思” “臣遵旨” 新制度出台加之第一批名单出来后，朝野震动，可此时呼延喜之事刚过，群臣也无人反驳。名单上皆是新臣，连三城州牧都是一个年轻人。虽然震惊，但圣旨已出，只能默认，完颜城也由陛下送至城门口，返回封地。天都之乱，也最终有了最好的收场。自此新的制度开始在云凉实行，百姓连连叫好，城主不再是土皇帝，各地法度也有了较为公平的判断。 柴云亭一行轻松了许多，这次不用走过山涉水，众人边玩边行，很快，便到了东线。 第一座便是东线离戍边镇军最近的城无霜城这里离南越不远，气候舒适同别的城市来言没那么冷，不过众人只是在城中做些补给，便去往柴云亭心心念念的呼兰威城，他想去见见三弟云弘，两兄弟也很久未见，只不过此时的柴亭云还不知道，司马杭正在呼兰威，而柴云弘则去了东部封地暂代东北王。 天都往东线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慢慢走着，没什么随从，也非豪华座驾，不过车里坐的是那天性刚烈的东王完颜城，此时完颜城，俨然有些颓废，眸子里也少了昔日的灵气。此时远处的路上走来一位裹得严实的黑衣男子，带着斗笠，盖的极低，甚至于要蹲下些才能看见此人的眼睛。一人一马车越来越近，眼看交错而过，那黑衣人像是潜蛇一般，“游”进了车厢，马车没停，依旧向着东线驶去，风雪过了，天都近日天气不错，至少出着太阳…… 到了呼兰威城，柴云亭给众人安排了住处，天擎卫脚下这呼兰威是极安全的。然后便准备去一趟天擎卫，。在这里天擎卫有两处地点，第一处，便是城中西北角一处极大的卫营，第二处是城外约摸二十里的林中，这里是天擎卫负责训练和屯兵的地方，很多经过选拔的军中之人，会先到这里在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留下来才有可能进入天擎，甚至金羽卫，不过每年真正入营时，又会少一些人，有退回，也有死亡，所以天擎个个是精英此话一点不假。 柴云亭马不停蹄到了天擎卫，也就是城中这一处，还没到门口便大喊“云弘，云弘，你看看谁来了……” 只是并未有回应，门口的卫兵也没有任何反应。柴云亭用手在卫兵面前挥了挥。 “连眼睛都不眨，真不知道大将军平时怎么训你们的，看好了，这是我的腰牌，进去传一声，就说你们大将军的哥哥来了，让他快来接我……” “这位大人，大将军并未在府中，每日都要去东线巡视，约在晚间封线时返回，卫营除营中者，他人不能入” “规矩还挺多”柴云亭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便晚间再来吧” 柴云亭只好回了客栈。 晚霞挂于天边，一队骑兵从东线驰骋而归，从呼兰威到东线边境并没有多远，而东线大将军只所以有时候要每天往返，也无非是尽天擎监督职责，所以想想云弘几年虽无战事还是比较辛苦的。 大将军一路飞驰，穿过城门直奔天擎而去。柴云亭的客栈刚好在去天擎卫必经之路。一行马蹄声，饶是关上房门都能听得见。柴云亭马上出了房间，刚好迎面撞上盛弥儿，弥儿一看是柴公子马上说到“柴公子是要出去吗，弥儿和你一起去，刚好九儿和铃铛出去了” 柴云亭迫不及待的想见云弘，拍了拍弥儿，两人便一同向天擎卫走去。 “柴公子，是要去见什么人吗……”真不敢想如此大大咧咧的女子，突然文静起来是何样的感觉。柴云亭不暗男女之事，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一心想见云弘。 “去见我弟弟，他从天都调走，我们好久没见了” “柴公子的弟弟定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转眼便到天擎卫了。还是白天那两个卫兵。 “大将军回来了吧，快快去通报！” “大人，大将军在看天擎每日文书，此时我们无法通禀，不如大人先回去，待大将军理完事物，如大人所言大将军定会拜访大人” 话语间滴水不漏，卫兵虽然不知道柴云亭身份，但来人定非凡人，卫兵也不敢得罪。 柴云亭甚是无奈，做哥哥的想见见弟弟却是如此繁琐。只得留了地址，又和弥儿往回走去。 呼兰城中，因为离着边境不远，因此在这里甚至可品尝到正宗南越吃食。盛弥儿沿路看那些食摊，眼睛都要亮了，“公子你饿不饿，你看看那个一看就好吃，那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特别的食物……” 柴云亭看着弥儿笑了笑。便带着弥儿去了一处摊贩。 那是一口小小的锅，冒着热气。木质的屉子一层层叠着。两人要上了两份，只见老人用颤颤巍巍的手从屉中抓出一把细细的面，扔进锅中，只片刻，一碗面便出锅了，汤色清澈，一点点油花，一把细葱。两碗面上桌并无特别，“这面……也太清淡了吧”弥儿的嘴能挂油瓶了。老人从旁边一口黝黑的小锅，又用小碗盛了几块rou浇了一些rou汁，也端了上来。柴云亭，看了一眼，便夹了一些面，送进嘴中。 柴云亭和弥儿看了看，从弥儿瞪大的眼睛里，两人应该是同一感觉，这面，汤汁浓郁，一口留香，面条劲道躲在汤中，带着汤汁，一口入魂。那浇头，酥烂无比，咸味适中，rou质鲜美。这碗面连吃惯山珍的柴云亭都不由的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盛弥儿拍了拍肚子“饱啦饱啦，太好吃了，这一口怕是皇帝都吃不到……”说完突然捂住嘴，意识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弥儿说的对，只可惜带不去天都，不然让陛下尝尝，那该多好。” 两人吃饱喝足，柴云亭往那桌上多扔了一些钱币，两人穿过街往回走去。然后……买了糖画，糖饼，竹筒粽子，一大堆吃食，刚还撑着肚皮的弥儿，这会已经满血复活一般。惹得柴云亭都瞠目。 就这样吃了一条街，两人也回了客栈。 客栈静悄悄，大厅之中，坐着一个人身着甲胄，两侧各有一卫。此人是 “见了大将军，为何不行礼！” “王回，不许对殿下无力，这里不需要你了，自己去天擎领罚。” 叫王回的卫兵，跪地行礼，然后往天擎而去。 “殿下，听卫兵说，我哥哥来了，我便想到可能是殿下离天都，有些事还不知道。臣司马杭，拜见殿下” “司马杭你就是东北王司马杭为何你会在此处，云弘呢”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旨意，云弘守东线辛苦，让臣代守东线，云弘代东北王的位置” 只一句话，柴云亭马上意识到，父皇要是架空他，东北各城，铁板一块，司马杭经营的滴水不漏。此番应该试探司马杭，遵旨可活，抗旨便诛。父皇是在自己西行之间，已经对朝堂开始了清洗吗 “弥儿你先上楼休息，别让其他人下来”柴云亭支开弥儿，转向司马杭“司马大人也是劳苦功高，东线是云凉南大门也是重要商路，于此处也是美差一件。” “几日前，天都被叛军围攻，为首是临双城主呼延喜。经过彻夜奋战，最终叛军全歼，这之后，各城新治，下设三司，上设州牧，云凉的变动已经开始了。” 听到如此消息，连柴云亭都有些震撼，自己出行天都发生了如此大事，云凉甚至推行新政，父皇是要支开自己，为自己铺路吗可司马说这些仅仅只是告诉自己这些消息吗 “劳烦司马大人告诉我这些事，在东线可习惯” “殿下，东线虽好，可臣还是习惯常春城，只是皇令在上。为臣者当从。” “司马大人的意思，还是想回常春城，这东线大人呆的不习惯”柴云亭毫不避讳。 “殿下，臣在云凉之中，无功无过，只是东北城在臣之下，密不透风。才侥幸当了这个东北王。于情于理臣都没资格当东线镇军大将军。东北几城为何如此，只因为当初陛下十役，男丁皆随家父同上战场，无一人归，家父死前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陛下不知道此事，家父当年招兵云凉内的部落无人响应，为陛下大业从家乡常春，牡丹等城大量纳兵，甚至连未及冠的孩子，已经鬓白的老人，都凑上人数，家父在这几城威望盛高，于是没多久便攒了一只大军。老人孩子便在军里做些后勤。护国山之战，寒武壁之战，前线死伤无数，最后连后勤都没能活下来，整个东北军，无一人退。家父被人夹着向东撤去捡了一条命。最后云凉终归一统。可在家父心里，一直愧对家乡父老。司马杭不是妄图野心之人，陛下不放心，那做臣子不得不从，家父从小便教导，为臣者当忠义，为夫者当担当，为子女当孝顺。臣只希望殿下，你是未来帝君，能善待子民，司马杭定感激不尽。” 听罢司马杭一席话，柴云亭久久无声。只是拍了拍司马杭肩上铠甲。 “定当……如此” 司马杭行了大礼，伏于地上 “谢殿下。” 然后便准备离去，“司马大人” “东北各城，我会禀明陛下为云凉忠烈之士立百里碑，告慰天灵。他们应该被所有人看到。” 司马杭则看向东北方，目含星光。 随后纵马直奔东线。 星空之下，万籁俱寂。只有绕梁的余音垂击柴云亭 “为臣者当忠义，为夫者当担当，为子女当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