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被释放的我
有句老话说，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也许角落里已经隐藏了一万只。 对蚂蚁来说，恐怕大体上也是一样的。 就在看到第一只蚂蚁的瞬间，第二只，第三只……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巨大蚂蚁如同漆黑的海啸一般用过来。 关键的问题是，这里是一片森林，虽然不算茂密，但天色已晚，视野极差。 龙焱带来的战士虽然训练有素，作战勇猛，但都是没随我们去过地下的新人； 另外，他们装备的也只是普通的步枪和手枪，没有装备威力更大、使用更为便捷的场导枪。 措手不及的袭击让整个队伍死伤惨重。 大萌和亚当各自展开作战模式，一个是近战的金甲女神，手持明晃晃的巨斧，在漆黑的蚁群中穿梭砍杀； 另一个是远程的炮台，手持一门，肩扛两门，背后还有两门悬浮在空中，喷射出的蓝白色电浆所到之处，一切东西都被融化。 其他的战士逐渐聚拢到我们周围。 伊芙展开护盾，形成一个巨大的由蓝色透明六角形格子组成的防护罩，像一顶巨大的蓝色透明的帐篷一般，把所有人包裹在其中。 许多战士不断持枪射击，但徒徒浪费子弹，对这些巨大的蚂蚁造不成丝毫伤害。 龙焱制止战士们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射击。 王贲也与我们在一起。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软剑，飞身冲上去，但几下就被蚂蚁击飞，摔落在地。 我们赶快把他招呼过来。 他跺着脚，愤愤地说：“兵器不趁手！要有我的宝剑，好歹也能一战！” “王先生说得对！这么打可不行，家伙事不够！”王巨君说，“你们稍等，我回去取一些重火力过来，顺便找援军。” 霍鹰对王巨君说：“你能带我一起走么？我也想参加战斗。” 王巨君说到：“好，没问题。我扛着你跑。” 一直都毫无存在感的莱塞特突然冒出来，眼带泪痕地说：“王哥，也带我一起走吧。” 看到他这幅怂样，王巨君心软了，说到：“我只能扛得动一个人。 小鹰，要不你等一下，我把你的机甲取回来。 我还是带小孙回去吧，这家伙胆子小，又没用，留在这里也是麻烦，咱们还得保护他。” “那也好。莱塞特，你回去负责把情况尽快通报给吴所长，让他早做决断，迅速调重火力增援。”霍鹰说到。 莱塞特点头应允。 王巨君把莱塞特扛到肩头，化作一道绿光，窜出伊芙的蓝色六角形蜂巢状的护盾帐幕，飞速向鬼楼的方向一闪而去。 我们并没有什么更多的作为，只能躲在伊芙的护盾之下，看着大萌和亚当在这里除虫。 他俩虽然一个勇冠三军，一个火力强大，可是蚂蚁似乎无穷无尽。 眼看周遭的蚂蚁尸体已经堆成一座座小山，在报废的飞行器的烟火、以及点燃了树林的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突然，脚下的土地抖动。 呼地一下，一只巨大的蚂蚁撅地而出，直接从护盾笼罩的区域下面顶破土地，探出头来。 龙焱正在给直属军事上级——也即是大萌的老爹——张师长打电话求援。他还来不及在电话中说清楚情形，就一下子被这只蚂蚁掀翻在地。 幸亏反应迅速，他在地下一路翻滚，躲开巨大蚁头上如同最大号液压钳一样的咬合口器的啃咬。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左手展开蓝色护盾，顶住大蚂蚁的钳型口器，右手的戒指释放出红色的电能。 几丁质外壳对电击有很强的抗性，冒然电击毫无作用。 经由之前在地下和蚂蚁亮度作战的经验，我知道，直接电击外壳根本就是隔靴搔痒； 好在红色贤者之石驱动的戒指能够“随心所欲”地释放出符合心意的闪电。 蚂蚁作为一种昆虫，躯干上最脆弱的地方，是三个环节之间的连接点。 对准头节和腹节之间的连接处，一股穿透力极强的电流冲了过去，直接把这只大蚂蚁烤的透熟，一股rou香传了出来。 蚂蚁身上所有的缝隙都冒出黑烟，重重地跌倒。 但它已经挖通了一条通道，后续一只又一只体型略小，但行动速度更快的兵蚁从洞里冲了出来。 伊芙拉扯着蓝色透明帐篷般的巨大防护罩连连后退，试图蹭出这个直径超过一米的蚂蚁洞。 护盾内的战士们也在尽力用枪支射击，他们看到我攻击环节连接处的做法非常有效，也学着瞄准复眼和环节处射击。 这次虽然多多少少有点效果，但总的效果也十分有限，并不能杀死蚂蚁，只不过稍微减缓了蚂蚁行进的速度。 终于，伊芙费力地拖拽着蓝色防护罩，撤到蚂蚁洞外面。 但防护罩里已经窜进三只巨大的蚂蚁。 当下恐怕我的战力是最强的。 豁出去了。大萌在外面拼命，我自己却躲在防护罩后面，真不是爷们的作为。 在心中暗暗对左手的手表中蓝色贤者之石和右手的戒指中红色贤者之石说：“宝石啊，老朋友们，他们都说，只要有一块，就能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这个蠢货，白白持有两块，却还怂的跟个废物一样。 现在是生死关头，你们两位老朋友请帮帮忙，咱们好歹拼一回，对得起咱们这宝石的名号啊！” 在心中念叨这这些的同时，我把心一横，向着三只大蚂蚁冲过去。 突然，我能够清晰地感到，心中的默念分别得到两块贤者之石的回应。 危急关头，我终于和这两块宝石产生了共鸣。 一瞬间，我就理解王巨君说过的，“他可以和自己的贤者之石对话”的感觉了。 我感觉到，分别从两块贤者之石上传递来两种情绪： 我能感觉到，蓝色贤者之石传递给我的情绪，是决心。 它似乎在告诉我，只要坚信能够获得胜利，就一定能够胜利。 红色贤者之石传递来的，是勇气。 与蓝色贤者之石输出的信念感不同，红色贤者之石输送给我的是一股肆意妄为的勇气，一股享受战斗的狂喜，一股激进莽撞的刺激。 我几乎能够理解阿修罗女战士血统带给大萌的基因锁：一定就是这种在战斗和杀戮中获得巨大快感的狂喜和舒爽。 一股莫大的出离感突然从我的心底升起。 如同之前在地下世界逆流溪水边cao控自己身体，跟着拉斯普京一起飞下悬崖，拯救陷入险境的乔安娜等人时的情形如出一辙，我感觉自己的视角正在从第一人称转变成第三人称。 下面的这个我，即是我，似乎又不是我。 这种感觉并不是灵魂离体，而更像是一种在电脑游戏中常见的“上帝视角”或“第三人称视角”。 我与我的rou体，明明就是一体的，但我的感官障碍似乎被破解了： 现在的我，能看到原本仅凭rou体视角看不到的角度；身体仿佛也变得更加灵活和敏锐，能做出平时做不到的动作。 不知道大萌是不是也同我一样，一旦真正展开贤者之石的力量，是这种出离的感觉。 毕竟我看到她战斗的动作，绝对不是一个排球女将能够做得出来的。 “我”的身体被蓝色和红色的光芒缠绕。 蓝色的能量像一套盔甲般包裹着“我”的身体，托起rou体，浮到半空中。 红色的闪电像攀附在身体之上的一条巨龙，随着心念，向左挥手，巨龙击穿一只巨蚁；向右一指，右边的那只巨蚁也瞬间被如龙的闪电烧焦。 正面的蚂蚁扬起前肢，尖利如矛的爪尖刺来，击中蓝色护盾盔甲，直接被消融，化作一团白烟。 身体向前一冲，这只巨大的蚂蚁在蓝色护盾盔甲碰触的一瞬间灰飞烟灭。 我没有想太多，似乎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完全被一种战斗的本能占据心念。 我只是觉得我能做到，一定能做到，这股信念也许是蓝色贤者之石赋予我的，但我完全相信； 与此同时，杀戮的狂喜淹没了我的理智，破坏的快感太过畅快，让我体会到从没有过的舒爽。 简单来说，这个正在战斗的安家宜并不是“我”，而是一套程序，一套被贤者之石所左右的自动运行的程序； 而平时那个内向、胆小、息事宁人的那个我，却正在一种出离感观察着这一切。 “我”冲伊芙大喊：“开一条缝，让我出去！” 见到“我”处于这种几近癫狂的战斗状态，伊芙并没有阻拦，展开防护罩的一角，同时大喊：“小心啊！” 冲出防护罩，飞到半空中，看到亚当已经十分疲惫，电浆炮已经失去准星，胡乱抛射。 大萌也失去原本优雅的战斗姿态，像个没头苍蝇般在蚁丛中乱窜。 “我”相信能做到，“我”享受这个过程。 把一起交给这个启动了战斗程序的安家宜吧，我只需要在旁边观看就好了。 “我”对亚当和大萌大喊：“交给我，你们小心啊！” 他俩听到我的喊声，都疑惑地瞥看过来。 蓝色贤者之石和红色贤者之石的能量交汇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大地与我共鸣，天空与我共鸣，整颗星球与我共鸣。 “我”在心中暗念：闪电啊，降临吧。 这颗星球本来就具有无比巨大的能量。 右手的红色贤者之石指向天空，在蓝色贤者之石的赋能效应下，红色闪电的威力被推升，一直击打到大气层上方的电离层。 小小的闪电能量在电离层和大地之间以接近8hz的共振频率反复回弹，把电离层和地球本身作为一个谐振腔体，原本只是一道的闪电在反复折射中被增幅，被强化，被充能—— 尼古拉·特斯拉曾经用这个原理制造了著名的“通古斯大爆炸”；德国科学家W·O·舒曼称之为舒曼共振；还有就是那个利用了这个原理建立起来的著名的天气控制机HARRP…… “我”相信我也能做到，“我”无比享受这个过程。 日常的我的人格在一旁静静地、事不关己地旁观着，任由那个新生的负责战斗的人格、那个被两块贤者之石无比剧烈的情绪肆意地左右的“我”，大喊出：“诸位小心，落雷将至！” 所有人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大家都听到我的喊话，亚当和大萌撤回伊芙的防护罩中，拉斯普京也展开身形，在下面顶住护罩，形成第二层防护。 “我”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能量正在贯通大地与天空，小小的闪电已经在绕着这颗星球往复回弹了一周，聚合一股巨大的能量。 没有任何声音，因为光速快过声速： 用人类语言无法形容的闪电从天而降。 闪电的范围笼罩了整个树林区域。 我并不知道，鬼楼和学校方向，或者远处新通车的高速公路方向，是否也在雷击笼罩的范围之中，但已经顾不了那许多了。 就在一瞬间，整个树林被从下到上掀翻。 树林旁的小河瞬间断流，溪水直接被电解，蒸发成氢气和氧气，又在空气中被落雷点燃，发生剧烈的爆炸。 如同一条条红色的巨龙从天而降，闪电从60公里高空遥远的电离层以光速直击地表。 旁观中的那个我的人格，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而战斗中的那个“我”的人格，正在肆意狂笑，无比享受这个清除敌人的过程。 雷声已经不是隆隆地闷响了，而是高压电弧撕裂空气、电离气体分子时的巨大震颤。 这才是真正的电音！这才是真正的摇滚！这个感觉无比刺激，这才是艺术，轰炸的艺术，毁灭的艺术—— 战斗的“我”的人格无比享受这股压迫一切、粉碎一切、解离一切的雷电狂吼。 树木瞬间焦糊，土壤瞬间融化。 蚂蚁？什么蚂蚁？ 连停在现场的几辆军车、以及在防护罩外面的飞行器遗骸都被闪电击得粉碎，更不用说蚂蚁了； 蚂蚁这种脆弱的有机物，早就化为一股烟尘，消失在空气中。 雷击整整持续了一分钟。 巨大的电光把整个天际线都点亮，瞬间让人以为回到白天。 闪电逐渐停息下，但一切还有结束。 一股巨大的旋风骤起。 闪电的能量太过强大，空气中的气体分子都被电解，形成了一个真空腔体。 闪电结束意味着大气压的再平衡。 这股大气压带来的，就是一通巨大的旋风。 旋风把所有闪电击毁的东西掀到半空中，各种垃圾和碎屑搅成一团，如同黑龙升天一般。 旋风又持续了一阵，渐渐停歇；天空中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噼噼啪啪地落下。 站在一切的中心的，是一个“我”。 那并不是寻常的我，而是一个被蓝色贤者之石和红色贤者之石共同传来的两股剧烈的情绪所解放的那个“我”，是一个完成新生的人格——决心坚定，勇气强大，信念决绝，享受战斗。 而寻常的那个我，作为另一个人格，正躲在漆黑的角落里，犹豫不决，自怨自艾，逃避现实，瑟瑟发抖。 在被红色闪电破碎，削平，烧焦的土地正中，在被旋风裹挟、一切碎屑都被吹散的土地正中，那个“我”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直到双脚稳稳踏在地面上。 双脚触到地表的一瞬间，我的意识崩溃了，双重人格的内景崩溃了，自我认知的整个世界崩溃了。 倒下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大萌向我飞奔而来。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