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八章 这南阳帮之首,舍公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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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当“嗒嗒”的马蹄声突然在身后的山道上响彻,有那么一瞬间,汉水一旁那些正在装填粮食的商贾是惊慌的。 说起来,他们在当地都是一个个大商贾,走南闯北,大场面也见证了不少。 带来的部曲也不少… 可…哪怕如此,这等响彻、急促的马蹄声,许多人也都是第一次听到。 “是什么?” “不好…是魏国的骑兵…” 随着“魏国的骑兵”这五个字的吟出,rou眼可见,这数不尽的商贾悉数都慌张了。 然后,从远处那激荡而起的尘烟中,一队骑兵直接朝他们冲了过来。 看模样,是魏军在上庸郡的官兵,而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手中亮起的刀锋让人看来…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快跑…跑…” 有商贾直接大喊道。 可这时候,原本装运粮食的手下早就四散乱窜。 俨然,他们已经意识到,若是这粮草的运送被魏军兵勇发现,那…对于他们而言,决计脱不了格杀勿论的下场。 可惜的是,他们面前的便是汉水,这仅有的一条路…已是遍布着魏军的骑士。 ——『完了?』 ——『完了么?』 这边的商贾一个个毛骨悚然,浑身颤粟。 反观冲来的魏军骑兵队伍,特别是为首的曹休,随着距离的越发靠近,他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些商贾神色上的慌张。 显而易见,如此足够表明这些商贾的心虚。 “哼!”曹休单手更加用力的急勒战马,心头暗道:“心虚什么?果然邓飏说的没错,有鬼——” 当即,曹休大声吩咐,声调加重。 “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就这样,一边是呼啸而来,磨刀霍霍,势在必得的魏军骁骑,一边是手无寸铁,惊慌失措,彻底乱了分寸的中原商贾车队。 这本该是一场轻松、惬意、血腥的屠杀…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可变故就发生在刹那之间。 无论是曹休,还是呼啸冲来的魏军骁骑,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些商贾,在汉水沿岸的那批货物上… 也因为对方是商贾,俨然…他们十足轻视,屠戮商贾…简直是杀鸡一样! 事实上也如此。 商贾,即便是带着许多部曲,那如何能与正规军相提并论? 只是,就在这时。 没有人注意到的,那地面上被落叶掩埋的绊马索被这支魏军骁骑直接撞上。 “得得得得——”伴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整个前队人仰马翻,后队则是躲闪不及,迅速的撞了上去… 也就是这一幕的发生,使得原本惊惶不已,汗流浃背、四处乱窜的商队悉数停住了脚步,带着疑惑、茫然、不解的望向那魏军坠马之处。 然而…绊马索还只是开始。 因为前队的人仰马翻,一时间,整个骑队无比混乱。 后队即刻勒马,倒是避免了友军间的自相践踏,却是整个数百人的骑队悉数都聚集到了一起。 这时… 只听得“轰”的一声,地面不知为何竟突然间整个垮掉了,像是承受不住这数百魏军、数百马匹的重量,整个陷了下去…陷落成一个个深洞! “啊…” “救命啊…” “救我…” “哎呦…” 一道道声音从魏军骑队中传出,而这时,出现在所有商贾面前的已经是无数深坑,将包括曹休在内的所有魏军都悉数坠落于此的深坑。 “怎么回事?” 汉水沿岸的一干商贾都看傻了。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太过迅捷,他们有一种目眩神驰,呆若木鸡的感觉…满心满眼透漏出的是“不可思议”这四个大字!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方才还命悬一线的他们,现在却… 还不等这些商贾反应过来,四周的密林中已经有兵卒快步跑出,这些兵卒多数是上庸本地人,准确的说是北巫县的官兵,他们像是早有准备,直接将一张张大网洒入这一个个深坑之中,大网上铺满了匕首。 洒下的瞬间,便是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传来…而这些大网真正的目的是防止敌军向上攀爬。 然而…这才是开始,更多的兵卒从四周密林中钻出,这让每一个商贾惊讶、意外…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里原来还埋伏着一支兵团。 ——『什么…什么时候埋伏着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突然发现…这些新出来的兵士,第一时间掏出弓弩,甚至其中还有一些连弩,直接朝着这些深洞中射去…他们的表情冷漠,毫无半点怜惜之色 而这些连弩,商贾们可太熟悉了,俨然,这些埋伏着的兵卒中有从荆州来的队伍。 “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无情地射入这群深坑中杂乱的骑兵阵列。 一时间,鲜血飞溅… 不少骑兵身中数箭,痛苦的栽倒在地,有的战马被射中,于这狭窄的空间中四处乱撞,互相践踏间,发出绝望的嘶鸣,不过很快…这些战马就会倒地而死。 一时间,这汉水之畔,这些诺大的深坑…像是直接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屠宰场,到处都是哀嚎与绝望。 弓弩手们则并未停歇,他们迅速换上新的箭矢,继续对着混乱的骑兵阵地进行射杀。 每一次弓弦的颤动,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也直到这时… 那些汉水沿岸的商贾们仿佛才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彼此互视…却依旧无可避免的深陷于震撼之中。 有年轻的率先从这惊悚的画面中醒转,他惊呼道:“是…是自己人,是自己人的兵马,他们在…在护送着我们这些粮队!”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传出,更多的商贾依旧怀揣着巨大的茫然与不解。 这时。 伴随着“踏”的一声,年轻商贾马虎从一艘船舱中走出。 他这一出来,立刻就被所有其它商人给围拢了过来… 是啊! 这一趟送粮是他走的关系,如今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他总该知道些什么。 “马兄?这是…” 仅仅第一个商贾张口时,马虎就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也不回答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吩咐道:“事儿都解决了,都别愣着了,速速搬运粮食,可莫要耽搁了与云旗公子约定的时间。” 这一句话,马虎像是随口的一言,却又像是回答了众人的疑问… ——『云旗公子?』 ——『这些该不会都是云旗公子的安排吧?』 … 于此同时,站在山坡上目睹着此间发生一切的邓飏正背着手,目光炯炯。 这时,有亲卫前来禀报。“已经与关家军合力悉数射杀了曹休与其属下骑兵,曹休身中数箭,且被马匹践踏,已然死绝。” 听得曹休死绝,邓飏微微颔首,继而伸出右手勾了勾他那一捋小胡子,他颇为警惕的接着问:“外围都封锁了么?” “封锁住了!此间十里范围内不会有眼睛…” “好!”邓飏赞扬似的再度颔首。 这时,他不禁仰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穹。 那拔云见日一般的光景,使得他的心头一阵荡漾,连带着,思绪也漂浮到三日前的那个下午。 邓飏是贪财,是好色,但不是傻,也不是愚蠢。 哪怕是商贾马虎将大量金银如数送达他的府邸,他依旧察觉到这批货物有鬼,于是,他第一时间将那年轻商贾马虎请来。 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提出,『你这批货物怕不是什么北方的手工制品,而是粮食吧?』 这就是这一句话,直接让马虎懵了,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左右环视,似乎是在寻找埋伏在屏风、门外、或者是窗子下的刀斧手。 这时,邓飏的声音再度传出,“本官的这眼睛对粮食可太敏感了,单单看那车辙的印记,本官便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魏蜀交战,你这批粮草运的如此偷偷摸摸,总不会是送给夏侯将军吧?啊…哈哈哈!” 这一番话,直接把马虎吓尿了。 也是这一番话,马虎的腰杆当即就挺不直了,他直接拱手道:“邓兄,我…我…” “你什么你?呵呵…”邓飏眼眸凝起,故意堆笑着说,“怎么?还打算用钱摆平这件事儿么?可你却不为本官想想?这钱…本官是有命赚没命花呀?亦或者是,我把你…把这批粮食献给魏王,那魏王对我的赏赐能少嘛?保不齐…还得封个侯!哈哈…哈哈哈…” 邓飏笑的愈发的高亢。 这时候的马虎,浑身颤粟,汗流浃背…额头上那豆大的汗滴一个劲儿的往下落。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原本指望着大赚一笔,现在好了,自己的脑袋,怕是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就在马虎绝望之际… 邓飏却是话锋一转,“其实,除了把你们揭发外,还有一种方法,我或许能收获到更大的收益…” “什…什么…”马虎声音都变得磕绊了。 邓飏却是猛地抬手,重重的将手按在马虎的肩膀上,声调也骤然抬高:“那就是我做个局,将曹休引来,用他曹休的命,用上庸这个郡,用这批如期而至的粮食,换取我邓飏后半辈子的荣华,哈哈哈哈…就是不知道,你能替云旗公子做了这个主么?” 呃… 否极泰来。 当马虎听到这一句时,他整个人是懵的,脑瓜子里是“嗡嗡”的。 他的瞳孔从凝起到巨大,哪怕是缓了十几息的时间,尤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天哪? 他就一个感觉,他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大难临头之下、绝望之下出现幻听了。 却听得邓飏的声音再度传出,“伱不用惊讶,也不用害怕,我邓飏是贪财好利不假,可我也是知晓时事的,时代变了,以前我笃定魏会赢!我效忠魏,就能换得后半辈子的荣华,可现在嘛…魏?呵呵…天子丢了,曹cao败了…汉又多出关麟关云旗…这么个屡屡能够创造奇迹的年轻人,如今这把年纪的曹cao拿什么跟汉比?曹cao的儿子中,又有能跟关麟匹敌的么?呵呵…哈哈哈哈…如今的天子都在那关家父子手里了,与其去相信曹cao会翻盘,我还不如去相信,又一个“光武皇帝”要诞生了!” 这… 这… 无疑,邓飏的话在马虎听来,是惊讶、惊诧,是振聋发聩的。 伴随着“咕咚”一声,他咽下一口口水,张开嘴,可此情此景下,他却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他与关麟也只是见过一面,若说他能替关麟做这个主,他…他没资格呀! 又过了许久,像是从惊讶中彻底的醒转过来,马虎这才说:“邓兄…邓兄这一番话太…太突然了,我…我虽无法向云旗公子做主,但…但我终究是能联络到傅士仁将军的,士仁将军是云旗公子的大哥,想来…通过他,是能将邓兄的态度转告给云旗公子的!” “这就好…这就好…”邓飏缓缓点头。 接着,他便与马虎细细的商议,如何引曹休入局,如何将曹休引入那预定的埋伏圈,如何用曹休的首级去换取他的投名状。 很显然…这位历史上极其成功的投机分子邓飏,他能被誉为“台中三犬”,成为曹爽忠诚的走狗,是有原因的。 他能贪墨好色到极致,却从未被曹爽责罚,这…也是有手段的。 至少,在…他对时局的敏感,与对效忠对象的选择…单从这两项上,格局是完全打开了。 说完具体的计划… 马虎庄重的拱手,两人本要告别,倒是这时…邓飏连番眼珠子转动之后,他忍不住补上一句,“我听闻云旗公子在江东建立了一个联盟,我们北方传言…江左盟…以挖矿脉、刨金山为目的?嘿嘿…烦劳贤弟在书信中多提一句,咱们南阳邓家…能否加入这江左盟呢?” 古代的地图与后世的地图是截然相反的… 左边与右边,上边与下边完全对调。 江左…既是传统意义上的江右、江东! 这也是为何,江东商盟会在北境被传成“江左盟”,这与“陇右”、“关东”这样的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 重点是,关麟带着“江左盟”搞钱的事儿,便是这上庸城的邓飏也听说了,不仅听说,他更是心向往之啊! 反倒是马虎…在听得邓飏这一番话后,他瞪大了眼睛。 其实,江左盟凿金山这传说…他也是听到过的。 可…一来是与关麟只见过一面,二来…他与关麟身份差着呢,这种事儿,也不好问哪! 此番,听得邓飏这么说… 他嘴上说,“好,好,好…” 可心下却想。 ——『这等好事儿,我还没问呢,哪里轮得到你?』 当然,这些与局势关系就不大了。 此刻,山坡之上。 邓飏缓缓的低下了头颅…这一番畅想也随着那汉水旁深洞中“鬼哭狼嚎”之声彻底的落下而宣告终结。 他的舌头伸出,舔舐了下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后半辈子“富甲一方”的味道。 他不由得又想起关麟飞鸽亲自给他传来的书信。 这还是今日才收到的书信。 上面的寒暄之言自不用多提。 让邓飏记忆犹新,如同镶嵌在心头的便是那一句。 ——『江东凿金有江北盟!』 ——『陇右凿金亦该有南阳帮啊!邓家族长,南阳云台将的后裔?这南阳帮之首,舍公其谁?』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邓飏整个人都激昂起来了。 打从这行动之前。 他反复在心头吟唱的便是那么一句——『云旗公子如此厚爱,今日但凡那曹休能多喘出一口气,但凡这上庸郡不能悉数投诚,那我邓飏便配不上这份富贵!』 想到这里,刹那间,邓飏的神情变得凝重。 他指了指外围,然后吩咐道:“这里的消息千万要封锁住,还有上庸郡,也配合荆州潜入的兵勇悉数控制住!此外,照例发出上庸郡相安无事的文书给长安城的曹贼,给汉中的夏侯老贼!让他们放松警惕…” 说到这儿,邓飏的表情更添严肃,一字一句更添得铿锵有力。 “都记住咯,这关乎我们所有人未来的富贵,呵呵,都打起精神来,咱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