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七章 弩阵之下,血的气息弥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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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的魏军大营仿佛一只蛰伏着的巨兽,在黎明的光照下,它正徐徐苏醒。 只是…仿佛这巨兽的身上处处都透漏着深深的倦意。 尤自不住的打着哈欠。 而这只庞大蛰伏巨兽的身上,似乎,是哨楼上的兵士最先醒来,他一脸倦意的登上哨楼,打算就在这哨楼上,放放水… 迎风飞扬,飞流直下。 可是,双手还没来得及去解开裤裆,双手只是轻轻揉按了下惺忪的睡眼,他惊愕的发现这魏军大营的周围竟是一片黑色! 特别是不远处的那土坡上,那无边无际,宛若黑色的波浪一般,将整个土坡覆盖、蔓延。 一时间,这兵士还以为恍惚了,还以为昨夜喝的太多了。 他再度揉了揉眼睛,那土坡上一如既往的黑色,宛若连绵不绝的黑色麦浪,更如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木桩! 他惊愕的抬起头,以为天还没亮,可那破晓时的曙光已经足以证明,这已经不是黑夜,营盘的周围根本不应该是一片漆黑。 而当这兵士第三次揉动惺忪的睡眼,他才惊愕的发现,周围的黑色不是别的,而是…而是敌军! 是一个个双腿蹬在劲弩上,一个个拉满弦的弩矢,一个个朝天穹眺望,宛若顷刻间就要摧毁一切的目光! 是弩阵,是六个巨大的弩阵,他们在营盘的四周。 那一排排弩矢之下,藏着一双双嗜血的眼瞳。 “这…这…糟了…糟了…” 这兵士下意识的张口,可他的嗓子仿佛因为这巨大的惊讶哽咽住了一般。 他周围的一名老兵正“吧唧”的嘴巴,不时的用舌头舔舐嘴角边昨夜留下来的那羊rou的油渍… 朝他问道:“怎么了?一大清早的见鬼了不成?这副怂样,难不成,有敌军偷袭?” 另一名哨塔下的兵士“哈哈”大笑,语气更是有恃无恐,“偷袭?什么狗屁偷袭!关羽都死了,还有谁敢偷咱们庞将军的大营?不怕再被毒箭给射杀了么?” 说话间,这两名兵士也登上了哨楼,这哨楼上本就是他们三个一组,只是昨夜庞会公子醉酒,赏了他三个一盆羊rou,两壶酒,于是三人就喝到了后半夜。 话说回来,因为庞德将军射杀关羽,整个曹魏的补给均向这边庞德大营处倾斜。 可以说,这边的粮草极其丰厚… 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是这些兵士“醉生梦死”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了! 只是… 当这两名本在大笑着的兵士也登上哨楼时,他们瞬间哑然了,他们也像是第一个兵士一般拼命的揉着眼睛。 还是那老兵第一个反应过来。 乌压压的一片,四周都是敌人,都是那拉满弦,随时就要射出弩矢的敌人… 这些敌人仿佛…仿佛就是从天边冒出来的一般, “敌袭,敌袭——” 他想要敲锣,却发现,哨楼里的锣不见了…好像是昨夜酒后,借着醉意,一股脑把哨楼上的一切都抛了下去,也不知道这“锣”与“槌”…抛到了哪里? 于是… 反应过来的他,拼命的朝营内大喊。“敌袭,敌袭…都醒醒,醒醒…敌袭…敌袭——” 身旁的其它两人也回过神儿来,跟着他大喊道:“敌袭…敌袭——” 只是,这嘹亮的声音根本叫不醒尤在沉睡的人! … … 土坡之上,黑压压的四万弩手。 在廖化“拉满弦”的号令之后,每一名弩手训练有素,他们先是成九十度垂直坐立,双腿与蹶张弩均在地上,然后借助腰的力气,将这蹬开的蹶张弩四十五度朝向前方的天穹,朝向那魏军大寨。 这本是使用蹶张弩时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数以万计的兵士整齐划一的施展,场面无比的壮观、雄阔! “预备…” 廖化在“拉满弦”之后,再度发号施令,这已经是最后的蓄力与准备了。 “哗…哗啦啦——” 整齐一致的甲胄摩擦声,六个方阵,每一个士卒将力量拉直最大,他们不知道,在蹶张弩下,腰与腿拉出的力量足以达到千斤。 他们更不知道,影响蹶张弩射程与威力的,正是他们此刻不遗余力施展的“拉力”与“拉距”… “放箭——” 随着廖化的一声令下,嗡…嗡…嗡…连绵不断又细密绵长的声音不断的爆出。 万弩齐发,弩弦齐齐绷动下,似乎撕裂了空气。 所放的一场箭雨,宛如乌云一样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夹杂在其中的箭矢带起的风声…也是极其可怖。 到处都是“歘歘歘”的声响… 那一瞬间,如同一团黑云,急掠而上,密密麻麻的箭矢汇集在一起,遮蔽了那破晓的天穹,黑点无数,席卷而下,仿佛将即将到来的白昼再一次拉回了寂暗时刻。 哨塔上的魏军兵士已经傻了,他们何时见过此等箭阵,全都抬头看着天空,一脸惊恐。 这一刻… 便是“敌袭”、“醒醒”这样的话语,也再难从他们的口中吟出。 庞德的儿子庞会,原本正在熟睡,昨晚他喝的最多,直到现在,脑子里也有几分晕晕沉沉。 他做了一个美梦,他父亲挂帅,他庞会与一干弟弟为先锋,他们父子五人率军南下南郡,带着这三万五千兵,席卷而过…将整个南郡收复,将那关羽从坟中抛出,削去首级,将他的首级与那屡屡让曹军吃瘪的关麟首级一道悬挂于辕门… ——天下震惊。 从此中原再无关羽的威名! 从此,关麟这颗荆州冉冉升起的新星,迅速的泯灭。 从此,就连张文远威震逍遥津的事迹也要甘拜下风。 人人提及荆州,那便是白马将军庞公明! 也就是从那时起——庞家,真正的站起来了! 这梦…庞会做的简直气势如虹,慨慷勇武之气震荡九霄,哪怕醒来都觉得心潮澎湃。 他们庞家武人出身,所图的不就是一个威震天下之名么? 却在这时… 庞会突然听到门外在喊叫,“敌袭,敌袭…都醒醒,醒醒…” 因为酒醉晕晕沉沉的他,本是一怔,他揉了揉眼去继续听,可那“敌袭”的声音突然就戛然而止… 庞会觉得好奇,就推开帐门朝外面走了出去。 可,就当他朝门外迈出一步,他感觉耳朵里好像有“嗖嗖”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撕裂了空气一般。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天,可就是这么一抬头,他懵了… 他发现了天穹之上,那密密麻麻的黑点…乌压压的,遮天蔽日! 那如黑云般密集的弩矢正呼啸着射下,仿佛漫天飞舞的雨点,每一支都带着死亡的威胁,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寒光,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风,风,风…” 仿佛苍穹中,那被撕裂的空气都在持续不断的发出“大风”的声响。 庞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一刻他…他的嘴巴睁的硕大,可喉咙却是哽咽着的,哪怕是再细微的声音也无法脱口。 这一刻他的心头生出一个巨大疑问。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 … 四万枚弩矢爆射而下,弩矢的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弩矢射落。 “啊——” 只旦夕间,就有数不尽的帐篷被弩矢射穿,然后从帐篷中传出“啊、啊”的哀嚎声,俨然那些醉酒的兵士,他们在睡梦中,毫无察觉之下…就被细密、连绵的弩矢给射杀。 顺风而来的弩矢,从天穹中坠下,仿佛裹挟着迅猛的力量,仿佛是天降箭雨,惩罚这些懈怠了的曹魏兵士! 箭矢的飞行轨迹又如同一美丽的弧线,优雅而准确地击穿敌人。 庞会看着这一切…他本能的想跑,可当弩矢射落的一瞬间,当他被十余支弩矢射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时,他方才意识到。 跑?早已无处可跑! 整个营盘已经悉数被这密集的箭雨覆盖…还能往哪跑? “哇啊…” 庞会凄惨的吼出一声,他睁大了眼睛,他不能瞑目…他口中的鲜血狂喷而出,他再也没有丝毫的力气,终于…他整个人栽倒了过去。 再还没有实现他与父亲一道席卷南郡,威震荆州的梦想时,他已经栽了过去。 可便是他栽倒后,那连绵不断的弩矢依旧没有放过他的身体。 很快,他身前再度覆盖上十余枚弩矢,身侧、身后悉数都是十余枚弩矢,死状恐怖至极! 而他的三个弟弟,被新封为“关内侯”,邑各百户…前途无量的庞风、庞龙、庞虎。 老二庞风最惨… 他尤在睡梦中什么也不知道,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弩矢给射杀! 唯独庞德的三儿子庞龙、小儿子庞虎幸运的躲过了一截。 庞龙避开了所有的箭矢,庞虎则是只中了一箭。 不幸的是,中箭的是他的大腿…他托着一条残腿,拼命的去寻找遮挡物…试图去躲过这密集的箭雨! 与庞虎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不少人中了少许几箭,拼命的去寻找掩体。 更多的则是惊慌下的魏军将士。 人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可怕事物时,都会恐惧,而这份恐惧只会越来越大! 这些心中被恐惧覆盖的魏军将士,他们原本躲在木板后,躲在盾牌下… 他们为了争抢一枚盾牌而大打出手; 他们为了争抢进入盾阵中而互相践踏… 比如…庞龙,他幸运的没有被弩矢射中,他拼搏的往盾阵中跑去…可这一刻,当生死受到巨大威胁的当下,不会有人愿意把盾阵中的位置让给他,军营中的长幼尊卑,这一刻化为乌有,所有人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活着! “我是关内侯,尔等让开…” 庞龙一道声音吼出,朝着盾阵的方向喊去。 却不曾想,他的声音刚落,一把冷冽的剑瞬间从背后刺入了他的胸膛… 在贯穿他身体的一刻,剑猛地上抬,随着剑的拔出,庞龙整个肠子悉数被连带着拽了出来… 庞龙惊愕的回头,却发现杀死他的是自己的亲兵。 而随着庞龙的倒地,那亲兵期期艾艾的声音传出。 “他死了,让,让我进去…” 人们在生命受到威胁的一刻,任何的秩序与规矩都将化为乌有。 被第一轮蹶张弩射出的弩矢,直接射杀的其实只是少数,可面对这未知的惨状,互相践踏而亡的人更多。 而这…只是四万支蹶张弩的第一轮齐射! … … 土坡上,四万支蹶张弩一如既往的整齐排列,弩矢早已上膛。 战士们双腿蹬着弩,方向朝向天穹…每一个弩手目光坚定而冷静,默默地等待着指令,然后释放出这无与伦比的力量! “拉满弦——” “射——” 廖化的声音再度吟出,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一道声音落下后,他连续的大喊:“拉满弦——” “射——” 如果说第一轮四万支弩矢的齐射是试试水! 那么现在… 四万蹶张弩连续不断的发射出弩矢,速度之快,频率之快,数以十万计的弩矢漫步于天穹,这等景象触目惊心,仿佛整个魏军营盘的上空都布满了死亡的气息。 一轮又一轮。 一轮又一轮。 到最后,就连魏军的盾阵也承受不住这弩矢的威力,被密密麻麻的弩矢压垮,四万弩矢几乎覆盖整个魏军营盘,如蝗虫过境一般密集的弩矢,不允许任何一个曹军的将士逃出这里。 盾阵被击碎了。 庞德的最后一个儿子庞虎是被一枚枚弩矢压迫木板,木板坠落,最后生生的将他压扁…窒息而亡。
他临死前尤高喊着:“父亲…父亲…” 可…回应他的是一匹中箭的马儿。 这马还是庞虎的坐骑,马儿股部中箭,样子变得癫狂,马蹄呼啸,毫不留情的从他主人的身体上踩踏而过。 这是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庞德的四个儿子,悉数倒地! 尸体… 整个营盘,到处都是尸体,人的尸体,马儿的尸体!中箭的尸体,被践踏而死的尸体。 这种吊射的弩矢可是连轻甲都可以穿透的,普通民房的房顶都挡不住,盾阵挡不住! 帐篷…不过是一块儿布,哪里拦得住呢? 没有一处帐篷不是千疮百孔的…没有一个魏军兵士是活着的。 每个人身上都中了太多的弩矢,而这些军士中大量的又都是新兵,除了束手待毙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反观廖化这边… 每个弩手身侧的弩筒里有三十支弩,一个时辰,他们愣生生的将这三十支弩全部射尽。 廖化紧张的望着敌军的营盘… 他担心,没有将敌人射杀干净,但凡有一支骑兵杀出,如今他们这四万人就要成为靶子了! 攻守之势就要彻底改变了! 等待… 漫长的等待,所有四万弩手看着他们空荡荡的弩筐,再望向那几乎被射成刺猬的曹军营盘。 保守估算,这营盘中的弩矢超过百万! 终于,在半个时辰的沉寂过后,四万双眼睛的注目下,没有一个兵士从这营盘中退出。 廖化当先呼喊。 “赢了——” “全歼敌军,大捷——” 而随着这一道声音,整个四万弩手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呼喊,“赢了,赢了…” “射的腿都麻了…总算是全射死了——” “真特奶奶的,从来没有射的这么爽过——” “若有机会,还真想再射三十发——” 话语日趋离谱。 廖化那冷凝的面颊上,也终于的露出了欣欣然的表情,他琢磨着,这一仗可以称之为“完胜”了吧? 所谓完胜,是在己方不损失一人的前提下,全歼敌军,可谓之——“完胜”! 当然,完胜…说起来简单,可古往今来,真正做到这些的又有几人? 现在廖化在意的唯独一条。 那便是: ——那天杀的白马将军,那狗日的“庞德”,他死了没? … 结束了,漫天的剑雨总算是结束了。 整个庞德的营盘仿佛被压垮了一般…就连哨楼都承受不住这数万弩矢的重量被压垮,渐渐的,一些乌鸦闻到了血的味道,开始在营盘的上空盘旋,它们像是找到了可口的食物。 可这些营盘中倒地不起的人儿…再也回不了家。 “黄老,刘先生…先喝口水,解下渴!” 距离此间不远处,一处稍高的地形上,一驾马车,一匹毛驴,三个人影立在坡边。 马车的后方有百余兵士护送… 至于前方的这三个人,分别是诸葛恪、刘晔与黄承彦。 关麟特地吩咐诸葛恪,在秘密调派四万弩兵的同时,也要将刘晔先生,与黄老带过来,让他们亲眼看到…秦弩四万枚齐发时的壮阔景象。 如今… 这看也看了,震撼也震撼了,诸葛恪连忙拿出水袋,分别递给两人,名义上说是喝水解渴,实际上是为他们压惊。 其实,说到这压惊,不止是这秦弩监制者的黄承彦与刘晔,就连诸葛恪也很震撼。 以往在江夏时,他看到过廖化训练两千人蹶张弩齐射时的情景…那时候已经颇为惊讶,可这一次,四万弩矢齐射,一轮一轮…密集的箭雨,所带给视觉上最直观的压迫感太强了! 不夸张的说,若不是怕丢人,诸葛恪差点都要尿了! 此刻,尘埃落定,倒是刘晔第一个忍不住感慨道:“如此蹶张弩阵,怕是那曹cao要恨死云旗公子了吧!” 诸葛恪附和道:“刘先生所言极是,该是如此吧!” “不会!”唯独黄承彦摆摆手,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感慨道:“那曹cao快要到老夫这个岁数了,他想的与你们想的截然不同…试想一下,我且问你们,如果你们的军队一夜过后,被万弩射穿?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你们会恨敌人么?” 这个… 诸葛恪仿佛一下子懂了,“黄老的意思是,若是曹cao,他还来不及恨,他会先恐惧…对我们这蹶张弩阵的恐惧!” 黄承彦的话也让刘晔遐想连篇,“若是如此,我想曹cao以后定然不敢把军营安插在低处,安插在顺风之所了!” 说到这儿,刘晔继续感慨:“很难想象,这个世上,还有能让那曹cao畏惧的东西…能让那曹cao畏惧的人!” 能让曹cao畏惧的东西自然是这破坏力极强的“蹶张弩阵”! 能让曹cao畏惧的人,舍关麟关云旗,还能有谁呢? “不枉这臭小子隐忍了这么久…”黄承彦感慨道,说话之于,他的眼眸眯起,仿佛越过了时空,回忆起了这臭小子一年半之前与他相遇时的情景。 那时候,这小子画出一张“秦弩”的制造图… 也就是这图,让他黄承彦从一个闲云野鹤,摇身一变,支身涌入了这洪流之中! 他尤记得… 关麟这小子问一万秦弩的价格,还说十万斛粮食足够了吧,而黄承彦的回答是。 ——“十万斛,只够个零头!” 谁曾想… 这小子生财有道,愣生生的把一座座金山搬到了沔水山庄,愣生生的让沔水山庄打造出了四万支秦弩… 恐怖如斯! 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