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鱼已入网,今夜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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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牢狱探视的这位,被卓荣称为前辈的。 正是张仲景。 自从陆逊将“凌统”就是“卓统”的事儿告诉关麟后,关麟就派人去好好的调查了一番。 自然也查出凌统的遭遇。 知道他身上受的伤,更知道他坠入肥水,伤口感染。 故而,第一时间嘱咐张仲景,让他抽个时间去为凌统医治一番。 说起凌统,关麟还是颇为欣赏的,他是东吴少有的“亲贤礼士,轻财重义,有国士之风”的男人,与那些鼠辈绝然不同! 至于他的伤口感染…关麟觉得应该与老爹关羽的脓疮感染差不多。 要知道,同样是预防脓疮感染,张辽是用烧红了的烙铁灼烧伤口,这才杀灭了伤口中大量的病毒与细菌。 如果不考虑烙铁本身所自带的“细菌”,这种“土法”该是古代治疗“四六风”绝佳的方法。 但碍于洛铁的本身,也能滋生出细菌,当温度降低,烙铁的残留难免会存于皮rou之上,与体内的血液疮口接触,是有一定几率培育、滋生出新的细菌。 这也是为何,用烙铁这种方法防止四六风,往往成功率只有一半的缘故。 这也是卓荣坚持不让凌统,去用洛铁焚烧伤口的原因。 她不想赌,作为医者,对任何一个病患都要负责,她不能赌。 如今凌统的伤口尽管涂抹着“卓氏灵药”,可依旧避免不了脓疮的形成,也就是他身体强健,还能顶得住。 但他的身体状况,张仲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故而,张仲景提出让凌统过来,检查他的伤口。 可凌统却迟疑不前。 还是卓荣连忙道:“凌大哥快去吧,这位就是我向你提及的仲景神医!” 啊…得知面前老者的身份,凌统登时放下了所有防备,把衣服撩开,卸下绷带,将伤口展现在张仲景的面前。 ——『果然!』 张仲景心下沉吟,凌统的伤势应证了他的猜想,是与关羽的箭伤一样的情况,在早期时染上了脓疮,这是“四六风”的前兆,只不过关羽是因为毒箭上淬着金汁,凌统则是因为伤口泡在肥水中许久。 而这在往常,往往都是致命的存在。 “仲景神医…”卓荣对凌统的伤势极其关心,连忙问:“方才我为关将军刮骨时,发现关将军疮口处有脓疮的痕迹,只是这份痕迹很隐秘,料来昔日关将军也曾遭逢与我大哥一样的脓疮,不知仲景神医是以什么法子消除这脓疮的呢?” 张仲景一番熟练的“望、闻、问、切”后,方才抬起头望向卓荣,解释道:“这脓疮不难除,待会儿我就命人送来药剂,一为‘陈芥菜卤’,你让他内服,一是‘大蒜素’外敷,会有些疼痛与身体的不适,但均是对这脓疮有好处的,按时用药,要不了两日这脓疮就会消退,四六分更是无需去谈起。” “不愧是仲景神医。”闻言,卓荣惊喜道:“家师多次提及,当世界之中,医术最高明者非仲景神医莫属,今日一观,果然名不虚传,非同凡响。” “噢,你是华佗的弟子…”张仲景抬起头望向卓荣,似乎是想到了华佗因为“方士”这等卑微的职业殒命于曹cao之手,他难免心头一阵悸动,轻声沉吟道:“倒是华佗神医缪赞了,这等方子也非我制成,若是你这位大哥能痊愈,你们该好生的去谢过云旗公子!” “关云旗?是他?”凌统惊呼出声…俨然,他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是这个家伙将他们悉数关起来,现在告诉他,又是这个家伙在救他? 凌统突然发现,他有些看不懂这位云旗公子了。 说到这儿,张仲景已经将手从凌统的脉象处取下, “药剂的话,稍候会送到,这边夜里冷,我也会嘱咐他们多送来一些被褥,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多想,就让你这位大哥在这里好生调养吧!我会留下一名弟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唤他即可!” 张仲景留下一番话就打算离开。 卓荣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便是,若真是她刮骨使得关将军病情加重,那…仲景神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为凌统大哥治病? 这样的疑问一经生出,迅速的在卓荣的心头滋生、蔓延…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仲景神医,晚辈能问一个问题么?” “但问无妨!” 随着张仲景的回话,卓荣抿了抿唇,“这个问题,晚辈觉得可能不该问,但…但若是不问清楚,晚辈要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了…” 说到这儿,卓荣问出了她心头的疑惑,“仲景神医,晚辈斗胆问,关将军是真的晕厥?是真的吐血?是真的奄奄一息了么?” 这… 卓荣的问题直接把张仲景给问住了。 张仲景意识到,眼前这位华佗神医的弟子还是查出了什么。 哪怕是刮骨,关羽的状态能瞒过外人,却终究瞒不过这位亲自刮骨者! 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沉吟了一下,旋即脱口:“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可我却要反问你,医者能医病患,可谁能医的了这个世道呢?如何去医治这个世道呢?” 说到这儿,张仲景再不言语,他整理好药箱,转过身徐徐离去。 唯独剩下卓荣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 张仲景的话,她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听懂。 但,就这么只言片语,她心中的想法更坚定了。 ——『关将军,一定是无恙的!』 ——『那么这一切,这一切就都是阴谋了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卓荣突然就意识到,仿佛她与卓恕、凌统都因为这一场“刮骨疗毒”而陷入了一道深邃的洪流涌动之中。 … … “关将军到底怎么样?” “唉…谁知道啊?” “就是有个闪失,也该让咱们去看看,也该让咱们知道吧?” “谁知道这位关四公子,他…他到底在防范什么?” 一句句议论声在整个关家军的军营中甚嚣尘上。 十日,整整十日! 关羽一如既往的躺在军营里,没有任何消息。 期间除了周仓与医者,没有人可以进入其中。 倒是士武带着一千部曲,森然伫立的守在账外,防止一切人的靠近。 而从张仲景的口中,所有人关家军士得到的消息,一如既往的是六个字 ——“关将军,好得很!” 越是如此,关家军中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这些话! 哪怕是如张仲景这般的医者,这般的杏林领袖,他的话…俨然已经无法服众! 好得很?那为何不许探视? 好得很?那为啥父亲就不能露一面,说一句话? 看来,不是好得很,而是糟糕透了吧—— 此刻,关平、关兴联合王甫、赵累,还有meimei关银屏,弟弟关索,打算闯进去…他们正在制定周密的计划。 他们需得引导一些关家军士站在他们这边,只有这样才能闯过周仓与士武铸造的层层防线。 只是,这多少有些“哗变”的意味,有些反抗这位父亲亲自挑选的“继承人”的意思! 可这种时候,父亲生死未仆,究是一贯谨慎的关平也迫切的要知道,父亲如今究竟如何?究竟是生是死? 更别说一贯性子如火的关兴了! 帐内正直议论…关银屏与关索不约而同的溜出了大帐。 两人是先后脚出去的,却不曾想对方也会出来,在门外碰到时,不由得均是一惊。 关银屏小声问:“五弟?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要干嘛?” 关索没有回答,反倒是迅速反问:“弟倒是要问,三姐这么偷偷摸摸的要干嘛?” 两人语气中的心虚,让彼此大概猜到对方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站在原地,彼此望向对方。 终于,还是关索扛不住这份紧张,他当先道:“我要去四哥那儿,三姐也是要去四哥那儿吧?” 看着关索真挚的目光,关银屏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话,更没有争执,也没有喊来别人。 而是一道往关麟所在的方向行去,他们要把大哥、二哥纠集一干副将 “闯关”的事儿告诉关麟! 这事…关乎到关家军的分裂,非同凡响啊! … … 那边厢,关麟所在的营帐外,守卫森严伫立。 关麟是从外面来的,他神色的匆匆进入其中,陆逊早就等在这里,随着关麟进入,且坐于主位上,陆逊连忙吩咐一声。 “奏事!” 当即,一名沔水山庄的匠人禀报道: “四万蹶张弩悉数交付于公安城郊外的山岭石洞中,交于江夏来的廖化与陆延将军手中,库存一百八十余‘八牛弩’,一百二十‘霹雳十牛弩’也悉数运往公安城,交于傅士仁将军、糜芳太守手中。” 一名陆家军的兵士禀报道: “两万陆家军,两万南阳军,均已配备上蹶张弩,整装待发!只等公子一声号令!” 这时,一名公安城傅士仁的心腹连忙拱手道: “傅将军、糜将军那边也早已磨刀霍霍,两位将军提前将八牛弩、十牛弩悄然运送到前线战场,傅将军已经多次派人告知末将,让末将向公子请战,随时可以急攻襄阳!” 襄阳外多山峦… 这些山峦是最好的隐藏,只要做的小心,军械是可以慢慢的、悄无声息的运送到那些山峦中,这极有利于突袭时的攻城。 只不过,考虑到襄阳三面临山,一面临水…就是枯水期,那高耸的城墙也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这一句句话,一番番磨刀霍霍的,悉数传入关麟的耳畔… 关麟意识到,四万江夏调集的兵马,一万余傅士仁、糜芳的部曲,还有沔水山庄的蹶张弩、八牛弩、霹雳十牛弩的支持,如今已经完全到位。 算算日子,距离计划的实施起,不过二十日出头,整整比预想中提前了十日。 这是极其关键的十日。 这也能让关麟所承受的压力瞬间减少的十日! 如今的关麟,那染过的白发已经有些褪回“黑色”的痕迹…黑白相间的发丝少了几许苍老无力与歇斯底里,反倒是多出了几分欣欣向荣,露出“破茧而出”的勃勃生机! “襄樊那边如何?”关麟接着问。 这次,回答的是陆逊。 “襄樊敌军的探马卸去了一多半,少量的一些,十余日的观察也拿准了他们的位置,可以随时铲除掉!” “至于襄樊,无论是襄阳还是樊城,均卸去了不少兵力,似乎是曹仁下令,让三成的兵马回家省亲,守卫也极其懈怠…其中,最懈怠的当属庞德军,庞德的几位公子每逢白日便去冬狩,晚上就在营中生起篝火,烤rou饮酒…新来的数万兵马也从未训练过,整个营盘懈怠十足!周围数里更是没有丝毫布防!” 听到这儿,关麟颔首… 曹军的行为,他十分理解,人不可能一根筋始终绷着。 襄樊战场的曹军苦啊!因为老爹的威慑,神经紧张了三、四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老爹“死”了,可不得释放一下么? 曾经的神经有多紧张,现如今的他们就会有多懈怠! 至于庞德的兵马,庞德本就以为是他射杀了关羽,立了大功,再加上关中人的豪气与傲气,他似乎从未将老爹放在过眼里!
如此懈怠,也就是情理之中。 关麟正琢磨到这儿。 一名探马迅速的禀报道:“报,就在方才,徐晃出城往襄阳方向去了!” 襄阳与樊城一水之隔,曹仁经常会招徐晃去议事,他总是离开这边,每次离开…往往都是第二次日归来。经过这二十日的观察,这个规律已经被关麟摸透了! “还真是个好机会啊!” 随着徐晃往樊城的消息传出,关麟的眸色一下子变得深沉,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 只不过,这一抹微笑只存在了旦夕的时间,他的眼眸突然就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 “鱼已入网,传我令,告诉廖化将军,告诉糜芳、傅士仁将军,也告诉沔水山庄的黄老、刘晔先生,所有计划…提前进行,今夜动手——” 随着关麟的话,众人齐齐拱手。 “喏——” 鱼已入网,今夜该收网了! 随着这里一干人的迅速离场,随着关麟对今夜的战场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禀报道:“禀报公子,三小姐与五公子闯来了,说要见公子…说有要事禀报…说公子再坚持的话,恐引起三军的哗变!” 不等斥候把话讲完,关银屏与关索已经闯了进来。 “四哥,不好了。”关索迅速的跑到关麟的身边,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大哥、二哥他们…他了纠集一干副将打算今夜…打算今夜闯入父亲的营帐,去…去看看如今的父亲,到底如何?” 随着关索的话,关麟把目光抬起望向关银屏,只见她重重的点头。 关麟大概知道了… 终于,大哥与二哥…还有父亲的那些副将,还是忍不住要诉诸于武力了,要强行窥探老爹关羽的生死… 呵呵… 想到这儿,关麟信心头笑了,他感慨道: ——『说到底,父亲晕厥这事儿,他们还是不信我啊!』 关麟的眉头并未凝起。 在他看来,闯就闯吧,反正今夜…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得亏提前的十日,否则,大哥、二哥…王甫、赵累他们,真不让人省心哪!』 关麟是这么想… 可包括关平、关兴,包括王甫、赵累,乃至于包括关麟的母亲胡金定,她们觉得… 是关麟不让人省心哪! ——哪有十日不让人探视其父关羽的! ——世上哪有这样的儿子啊! ——逆子?真的是逆子么? … … 蜀中,成都,军师将军府。 诸葛亮慢慢放下手中的信笺,神情似悲似喜,马谡问道: “巴郡又传来急件,说是张合进军缓慢,却又将巴郡外围的百姓悉数迁往汉中,果不出军师所料…张合进军并不是为了夺取城池,而是为了迁徒百姓。” 诸葛亮轻轻挥动羽扇,肃穆的说:“这是曹cao一贯的伎俩了,哪怕迁徒百姓十个中只能活下来两、三个,那对于我们而言,便是少了十个人丁,这是一刀一刀的在刮我们的rou啊,没有那么疼,可伤口却只会越来越大。” 说着话,诸葛亮的目光又转移到桌案上摆放的舆图。 最近,随着商务署的成立,伴随着商贾身份的提高,商贾也受到了商务署的约束,物价日益稳定。 诸葛亮已经开始慢慢的试行摊丁入亩,但…一些地方氏族阳奉阴违,使得摊丁入亩的进程一度受阻。 好在法正支持,意味着东州派大多是支持的,这使得摊丁入亩的政策渐渐的深入,而因为废除人头税的缘故,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刘备均赢得了一大波好感。 这与历史上,因为“直百钱”而损害百姓的利益,使得刘备阵营拉拢地方豪强的同时,并没有得到百姓的好感截然不同。 这次,从一开始起,刘备与诸葛亮就坚定的要走“人民”的路线了! 只是…张合进犯巴中,掳掠人口,影响了摊丁入亩的进程。 让诸葛亮不得不抽出大量的精力,去思虑,如何击败张合! 此刻,见诸葛亮目光盯着舆图 … 马谡小心地在桌案上点燃了一炉香,又多拿了一盏灯过来,将油灯拨亮了一些。 他提醒道:“兵马其实调动的差不多了,随时能够抵达巴中战场,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军师还在思虑派谁去出征么?” “唉…”诸葛亮叹出口气,其实身边武将不少,但擅长山地作战的又不多。 何况,巴蜀如此地形,主公身边的武将也还尚未熟悉,但派原本益州的将领,又担心横生枝节… 一时间,如何遣将,倒是成了一个大难题。 就在这时。 “急报——”杨仪匆匆的闯了进来,他语气严肃且慌张,“荆州急报,听…听信使说,二将军他…他…” 随着杨仪的话,诸葛亮与马谡同时抬头。 隐隐…在诸葛亮心头,生出了一抹巨大的担忧。 那边厢… 距离丞相府不远处的左将军府。 “什么?” 本正在与法正促膝长谈的刘备,听过信使的禀报,他猛地拍案而起,整个人眼睛中刹那间飙出泪花。 ——“我二弟中毒箭晕厥?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我二弟天下无敌…他…他怎么会晕厥?怎么会命悬一线?” … …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