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火的阴霾
顾谨诺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这句话，比起之前唐峻衍任何一次有意无意的表白，都要清楚明白。其实不是唐峻衍说得明白，而是顾谨诺发觉，自己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她说：“嗯。” “不要再随意跑去危险的地方。” “嗯。” “也不要再随意的消失不见。” “嗯。” “想我了吗” “嗯。” “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你吗” “不知道。” “你丢下我跑了，我被你吓晕了。” 顾谨诺一惊，慌忙推开他仔细打量：“你的胃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疼” 唐峻衍俊眉一皱，因为怀里女人的离开，顾谨诺却以为是他的胃疼，一下子坐起来，小手覆上他的胃部，担心的说：“还很疼吗都不吃药吗你都疼晕了你现在来找我干嘛” 唐峻衍复把人搂入怀里，叹气：“疼晕了也被你气醒了啊” 言霁宁最终还是压抑着冷静下来，魏南也就不再拦着他，言霁宁再病房外整理好衣服才进去，相拥的两人，让他双目刺痛，深呼吸之后，对上顾谨诺微笑的眼眸。 “醒了嗓子好点了吗” 顾谨诺笑着在唐峻衍怀里探出头来：“好了很多了，谢谢你言霁宁。谢谢你帮我告诉唐峻衍我在这里。” 言霁宁面容一僵，唐峻衍笑容依旧。 “言霁宁，唐峻衍说把我转到宏光，那边是自家的医院，什么都方便。”顾谨诺又说。 言霁宁走上前，当着唐峻衍的面，亲昵的揉揉顾谨诺的头顶：“不客气。等下我帮你办转院手续，你好好养着，有空我去看你。” 顾谨诺微微闭着眼睛让他摸着头顶，笑着：“嗯。” 她对言霁宁的温顺让唐峻衍心里有些怵，不由得把人抱得更紧 魏南扶了扶眼镜，自动给顾谨诺办出院手续去了。 办完手续，魏南很郑重的告诉护士：“她叫顾谨诺，言霁暖是错的名字。” 言霁暖，这算什么名字我家三儿的媳妇和你没关系 离开的时候，顾谨诺很感激的对言霁宁鞠了个躬：“多谢你的帮助”在我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是你在；在我最想要唐峻衍而他并不在身边的时候，有你在。 在车里，顾谨诺依偎着唐峻衍，问他：“哥哥怎么样了” “我告诉他我们在外面玩，晚上回家。你看，这时候，就是晚上了。”还好来得及，兑现对顾谨昀的承诺。 经过检查，确认顾谨诺可以回家休养不用住院，只需要白天来打几天消炎的点滴，唐峻衍带着她回家。 可是还是瞒不过顾谨昀，顾谨诺的嗓子沙哑成了这样，顾谨昀才一听她叫了声哥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诺，怎么了是”他脸色更难看了，用了问句，却是用肯定的语气，“火灾的烟熏的原因” 顾谨诺忙抱了抱他瘦弱的身体：“我就是爱看热闹，溜近了那里而已，也能熏得喉咙沙哑没事” 顾谨昀不答，伸手把她从头顶，脸颊，双手摸了遍，顾谨诺无奈，她不能躲，一躲，顾谨昀就更认为自己受伤严重瞒着他 顾谨昀脸色变了几变：“手臂有烫伤”不等顾谨诺出声，顾谨昀提高了声音，冷冷的喊，“唐峻衍你怎么解释” 顾谨昀生气了，虽然自己知道自己meimei是什么人什么性子，可他是多放心唐峻衍啊，那么放心他，结果呢 顾谨诺忙一下下的抚着他的背：“别生气别生气，哥，是我自己跑去看的。不怪他，那时候他胃疼的厉害晕倒” “诺诺”唐峻衍倏地喝道 可是，晚了，顾谨昀脸色更差了：“所以，你是独自进的火场根本没人拦你顾谨诺，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改唐峻衍你能不能当个好老公病了能不能好好治meimei嫁给你你不能保护好她，你咳咳、咳咳咳” 太激动，顾谨昀咳了起来，慌得顾谨诺赶紧给他拍着后背，唐峻衍则马上端了水来。 将军立马站起来，扯着顾谨昀往椅子上坐。 顾谨昀推开顾谨诺递到他唇边的水，喘了口气：“顾谨诺，唐峻衍，下不为例” 唐峻衍沉声说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顾谨昀长长的舒了口气，咳嗽终于平复。 叹气，摸索着摸了摸顾谨诺的头顶：“小诺，哥哥会怕的。” 将军却走到了唐峻衍面前，弓着身子，朝他大声的吠了声 唐峻衍摸摸将军的头，保证到：“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夜里，顾谨诺睡得很快，唐峻衍洗澡出来已经微微有了小小的鼾声。 唐峻衍温柔的俯身，在她唇上一吻。 顾谨诺嘴巴砸吧砸吧，翻个身继续睡。习惯性的伸手摸摸身边，因为没摸到人，微微蹙了眉，捞了唐峻衍的枕头抱着，鼾声再起。 唐峻衍失笑，给她盖好了软毯，悄悄关了门出去。 顾谨昀房间。 听到敲门声，顾谨昀合上书，笑：“你果然过来啊” 唐峻衍在他床边的椅子坐下，摸摸将军的头：“诺诺为什么会非要进火场里面是什么事情给她那么大的刺激留下那么深的阴影” 顾谨昀苦涩一笑：“还是她很小的时候了” 有多小小学三年级，八岁。 那时候，家里还没能换天然气、液化气之类，用的还是罐装的煤油。那时顾谨诺的mama上班还没回家，顾谨诺和顾谨昀兄妹先回家，顾谨昀身体不好，眼睛不好，所以是顾谨诺做饭。顾谨诺那时还小，不太懂得什么易燃易爆，在用煤油灶煮饭的同时，用柴火灶烧水。 天凉了，早些洗澡暖和。 柴火灶的柴火烧断了，带着火星跌出来，落在煤油灶的旁边，引燃了附近的废纸和柴火。逐渐燃起来的火把煤油罐烧的guntangguntang，后来，因为过于高温，竟然爆炸了 当时，厨房门是关着的，兄妹俩在房间里，顾谨诺做作业，顾谨昀看她做作业，都没有发现异常。 当第一声爆炸炸响，兄妹俩才吓得跳起来，看到厨房里的熊熊烈火，拉着手就往外跑 他们那时不知道要怎么样，只想要跑出去，那样就安全了好在，他们刚跑出门，第二次爆炸响了，把门都给炸开，火苗把兄妹俩的头发都给烧没了 小小的出租屋里，东西不多，可那场火里，那点可怜的家具都被烧得一干二净。mama无所谓，只要孩子安然无恙，就算所有家具都没有了，又有什么 她是在火差不多灭的时候赶到了，慌慌张张的找孩子，待看到两个孩子，一把抱住了说：“阿弥陀佛” 顾谨昀抿着唇，顾谨诺则呜呜的哭。 当邻居们把火扑灭了，兄妹俩比mama还要快的往黑乎乎的家里跑。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烬，邻居们都已经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一个个议论纷纷说顾谨诺败家啊，没用啊，赔钱货啊。 mama倏地对邻居们怒目相视，骂他们神经病让他们滚。可家里的火，是邻居们帮忙灭的，顾谨诺mama的这个举动，把邻居们气了个不行，纷纷骂他们，说什么活该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活该两个孩子没爹，活该全部身家被烧光 “那一夜开始，我们没有了家，因为房子是租的，赔了一大笔修葺钱。三个人重新找了房子，从一房一厅变成了单房，所有的行李只有三个人，和一些在废墟中捡出来勉强能用的，衣物、锅碗、床垫、两张被子一个枕头。” 顾谨昀没有焦距的双眼更是恍惚，完全陷入回忆：“mama说，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小诺把这次火灾深刻的记住心里，把一家人本就不太好的生活一下变得无比窘迫，已经不得不重新租房，流离失所在桥底下过了三四天这件事情，归为自己的错。其实她多么害怕啊，整整两年不敢碰火，甚至是打火机都不敢。” 唐峻衍一直没有作声，双手却一直在握紧，越来越紧，本就不长的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 “没有钱买药。mama好几次悄悄跑回那个成了灰烬的家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翻还能不能找出什么，趁着夜悄悄的去，悄悄的回。她一直以为我们不知道，可我们都知道的。mama一出门，小诺就会马上爬起来在门口处坐着，直到mama回来。” “一无所有到什么地步我的药，断了。mama四下借钱，都无功而返，她甚至悄悄去找了谁，却是红肿着眼睛回来，而不争气的我，发病了。” “mama一直在医院陪我，小诺却不见踪影，只对mama说去上学。结果，小诺是走遍整个小镇，捡破烂换钱。” “老师找到mama时，mama才知道，狠狠的把小诺打了顿。小诺哭，说mama都是我不好你为什么要生我，不生我的话，你们一直很好。” 唐峻衍鼻梁酸涩，不得不抬手压一下。 说到这里，顾谨昀笑了笑：“到底谁才是不该出生的啊从此，小诺对火，有种无法改变的执拗，已经很多次了，无法制止自己的冲入火场，即使只是往外带出一张小椅子” 顾谨昀转向唐峻衍方向，笑了：“峻衍，小诺不是完美的人，她有臭脾气，有固执的心里压抑，有敏感偏执，峻衍，你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