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物是人非
雷敬雷贺兄弟两个双双伴在赵玉盘身侧为她撑伞遮雨，不过她在伞下却也难规规矩矩，一会儿踩踩水洼，一会儿又钻出伞外，调皮地让那雨水滴落在脸上，当真是乐此不疲，别提多高兴了。 “真是太好玩了！”赵玉盘兴致冲冲地说道。 扬起眼眸，目光触及不远处紧靠着围墙的葱葱绿林，白色烟雾在一片翠绿中浮过，树叶上晶莹的雨珠颗颗滚动，如明亮的珍珠散落于林地之上，汇聚成溪般，伴着哗啦啦的声响，缓缓从斜坡上流淌下来，当真是，出之如泉，奏之若歌，美胜仙境。 这情状忽然勾起赵玉盘无限的情思，恍然间，周围物景皆换，她置身于大宋皇城之中…… 那时，每逢外史来朝，大宋都必会举行皇家宴射活动，宋辽两国虽是邦交，但宴射只是表面的友好，内里却暗含针锋相对的较量，两国都想抓住这个显示本国威武的重要机会，任何一方都不会手下留情。 那一日，也是恰逢这样的雨天，令她感觉格外地心旷神怡。 玉津园内，皇家射圃四周，父皇和宋辽两国的大臣们，整整齐齐列座来此观习。 茂密丛林前的大片草地上，宋辽两国的二十余名精锐神箭手，胯下一匹匹彪悍的骏马，整齐地列为一排，各个姿态高昂，英勇威风。 她与九名招箭班的神射手们一队，展脚幞头，紫绣抹额，绯紫绣衣。 她十指纤柔却劲力十足，手挽弓箭，蓄势待发！ 鸣鼓击柝，只见那辽国神箭手，跃身而起，一马当先，驰骋在最前面。 搭箭上弓，拉弓，放箭…… 嗖！ 一声尖锐的鸣声由近及远，箭如闪电穿透无数雨线，即将直直地刺中一片飘落的树叶，却突然…… 一声清脆的声音划过! 一条飞来的弓箭将其射劈成两半！ 那大辽神箭手立时面露愧色！ 此时，惊起四座，周围传来阵阵的喝彩！ “好！” “绝妙啊！” 父皇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赞许的神情。那大辽使臣也站起来称赞道：“早闻大宋后宫女子都善骑射，但私下以为只不过是女子们自娱自乐的游戏罢了，今日看公主箭术精妙绝伦，远胜我大辽神箭手，佩服，佩服！” 那时的她，是何等的威风和荣耀！ 那时的大宋，是多么地所向披靡！ 幸福的微笑溢上脸庞，却突然，视野中天地万物皆变，赵玉盘笑容僵住…… 那已经只是过往的回忆罢了，此时，早已物是人非…… 不由自主地想到李后主的凄凉词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当年，李煜由南唐国君沦为大宋的阶下囚，发出此种感慨，而今，历史重演，只是，这一次是大宋皇室沦为金人的阶下囚，她亲身经历国破家亡，才当真有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 赵玉盘想到这里，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却瞬间意识，急忙定定心神，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赵玉盘虽身为女子，但出身帝王家，自幼受到的家教让她时刻谨记，无论身处何境，都不能流露出凄惨之态，不能失掉高贵的尊严。 “下过雨后，那丛林里会有蜗牛呢！”她转忧而笑，开心地说道，“干脆，不要等雨后了，我们这就去看看有没有蜗牛吧？” 雷敬雷贺二人一直为她撑着伞在雨里跑来跑去，早就淋得满身湿透，正心想，这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热爱户外活动？！ 此时又一听她说到蜗牛，更是瞠目结舌，竟然还如此童心未泯，要捉蜗牛？！这博学多才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古灵精怪，折腾出这么多花样儿出来？！ 此时，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二人实在受不了了…… “大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您看看自己，都淋湿了，一会儿老爷见了肯定该骂了。”雷敬只好拿张家父亲做借口。 “哦？”赵玉盘还没玩儿够，再说，她也真不愿意回又灵屋里，被软禁的滋味儿当真不好受，孤孤单单一个人闷在屋里，只能从窗子看着外面，和蹲牢房没什么差别！ 可她同时也最讨厌那张家父亲唠叨，啰嗦起来没个完，想想已经在外面玩耍多时，要是再不回去，恐怕真要受他责骂了，为了少找麻烦，还是听雷敬雷贺的话，赶紧回去吧。 “那好，听你们的，就先回去吧。”赵玉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恋恋不舍地看着雨中风景，这才在二人搀扶下急匆匆地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