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兴师问罪（三）

    沈浩天经历的世事多，所以才更震慑于男人眼中的执着和决绝。

    沈谦却是年轻气盛，初始的骇然过后，心底的火气陡然翻涌，猛地直起身，怒吼道：“墨晟泽，你不要欺人太甚，真以为小舞是你的禁脔，能让你随意囚禁？如果我们非要带小舞离开呢……”

    “你可以试试！”墨晟泽眼中的赤红一闪而逝，周身竟爆发出一股如有实质的冷冽寒气，“看看你沈家……”

    苏舞猛地扑过去，一把捂住墨晟泽的嘴，顺便在某人崭新的皮鞋上狠狠踩了两脚，才望向沈浩天和沈谦道：“沈叔叔，哥哥，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选择和墨晟泽交往的原因呢？”

    见自己的问题果然让沈浩天和沈谦冷静下来，苏舞才松了口气，警告地瞪了墨大少一眼，才柔声道：“哥哥，在过去的半年中，我莫名其妙被迫离开学校，离开家，成为一个陌生男人包养的情妇，我才18岁，还没来得及好好谈恋爱，所有的梦想都来不及实现，却已成为这段翅膀的鸟儿，被关在牢笼中……我当时的不甘委屈，无法跟任何人述说……那时的我对墨晟泽的恨，不会比你们少一点点。”

    想到前世的无助绝望痛恨，苏舞慢慢红了眼眶。然后她感觉到墨晟泽全身的僵硬、灼热，就仿佛下一刻会爆炸的炸弹。

    苏舞闭了闭眼，指尖轻轻触碰男人guntang柔软的肌肤，继续道。

    “可是……墨晟泽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他却有一句话打动了我。”苏舞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个挚爱的亲人，袒露自己的心声，“他说，我是他的命，无法放手。然后，他就把这句话执行到底。”

    “他明明不能忍受一刻都看不到我，却愿意放我回苏家，回学校；他半夜爬上我三楼的窗户，只是为了给我送一碗粥；他甚至可以为了我亲自下厨，为了来见你们穿上他从来不屑穿得西装……”

    “墨晟泽，他纵有千般不好，可是他肯为了我改变，肯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苏舞轻轻擦掉滑落的泪水，声音轻哑，“我这一生被太多的人放弃过，爸爸，mama，爷爷，段学长……每个人都有逼不得已的理由，我也理解这样的情非得已。可是，叔叔，我也希望世间有这样一个人，把我放在唯一的位置，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我，只要转身就能看到她在我身后，等着我守护我。”

    “也许我永远都不能爱上墨晟泽，也许我们之间的隔阂终究不能消除，也许有一天连他也会弃我而去。可是，如果连尝试也没有做过，那么我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体会叔叔你和mama那样的幸福。”

    苏舞的一番话，让整个包间中陷入一种哀伤疼痛的沉寂。

    可包间外，三楼的大厅，却因为墨晟泽刚刚陡然爆发的气势，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餐厅经理当然知道此刻包间中坐着的是什么人，哪怕要把整个楼层的人赶走，他也不敢得罪这位大爷。

    在餐厅经理的斡旋下，有些顾客心有余悸地离去，也有些顾客再没感觉到让她们浑身打颤的恐怖气息，重新留下来吃饭。

    三楼大厅，很快也如常地安静下来，只是比之刚刚少了许多客人。

    沈浩天望着男人冷淡却偏执地眼神，又看向继女秀美坚强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

    他无法从苏舞的眼中判断她说的话是真心诚意还是委屈妥协，也无法对眼前的女孩承诺，自己能让她顺利离开墨晟泽而不受伤害。

    归根到底，他沈浩天和沈家，还是太弱了，弱到没有任何与墨氏谈判的本钱。

    就如苏舞隐隐透露的担忧，如果真的和墨大少正面碰撞，沈家能全身而退吗？不，别说全身而退，能不能让沈家存活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自己和阿谦坐在这里，信誓旦旦地说要为女儿做主，但事实上，却只是徒增她的累赘和担忧。

    沈浩天看着墨晟泽熠熠闪亮的墨绿色眼眸，缓缓道，“作为一个父亲，我无法说我心甘情愿把女儿交给你这种人，也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没有反抗你的能力……所以，我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爸！”沈谦低吼了一声，被沈浩天阻止，只能阴沉着脸坐在一旁。

    沈浩天声音沙哑，却透着拼命般的狠劲，“我没有和你墨大少谈条件的本钱，所以只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恳求你。将来，当你可能伤害到小舞时，想一想她对你的救命之恩，想一想她今天说过的话，手下留情。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我哪怕拼着家破人亡，失去儿女，也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苏舞的眼眶再度通红，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砸在墨晟泽紧紧牵着她的手背上。

    前世的沈叔叔没有说过这番话，但他却用行动深深表达了对自己的疼爱和守护。

    自己的一生曾被很多人放弃过，可是还有更多人是那样无私地爱着自己，比如云馨，比如哥哥，也比如这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继父。

    墨晟泽皱眉看着苏舞眼中扑簌簌落下的泪，忍不住伸手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任由她的眼泪擦在自己崭新的衬衫上。

    他的目光转向沈浩天，淡淡开口道：“我答应。”

    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煽情地表演，只是皱着眉，神色冷淡疏离的说了这三个字。

    可沈浩天却忽然松了口气，他想他终于能理解苏舞说的那句话。

    墨晟泽尽管变态、冷血、偏执，可却也真的把苏舞放在了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位置。以至于，任何事，只要不牵扯到苏舞离开，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应下。

    四人谈了这么久，气氛才终于勉强缓和下来，连沈谦看到墨晟泽对苏舞呵护备至的样子，也冷着脸按耐下了满心的不忿。

    善于察言观色的餐厅经理这才陪笑着走进包间，询问墨晟泽是否可以上菜。

    苏舞哭的发丝凌乱，双目通红，狼狈不堪，于是趁着上菜的空档，起身去洗手间。

    “苏舞。”清脆动听，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声音中又带着微微地青涩与冷然。

    苏舞回过头去，看到那站在身后，晶莹剔透如精灵般的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陆煦，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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