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致1000年后的你
洗翠地区，群青镇 啪嗒啪嗒———— 许浅素能够清晰地听到手机后的雨滴声。 他紧紧抿着唇，等待着回应。 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热闹的街道仿佛被按下了快门，定格为一张张照片，但许浅素的眼中，只有手机的存在。 “……许浅素？” 嗓音一如往常，通透悦耳，但却是带着一抹许浅素从未听到过的，莫名的情绪。 “嗯……”许浅素只觉得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但当真的要诉时，却又不知该些什么。 他瞥了一眼手机上挂着的吊坠……我来到这里，是因为这个？此刻通话，也是因为这个？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或许吧……但此刻不想这些。 手机后淋淋细雨声仍然响个不停，却是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 群青镇来来往往的行人疑惑地望着这位陌生的俊美男子，心想他拿块砖头贴在耳边，原地不动是在干什么？ 过了片刻，玛俐的声线才再度传来。 “……为什么不话？” “所谓夜来幽梦忽还乡，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就是如此。”许浅素想要带着些许笑意，但嘴角只能机械似的轻轻一勾，只得作罢。 此言一出，手机后的氛围似乎轻松了不少，仿佛玛俐这才确认了手机背后的冉底是谁。 “你…在哪？”玛俐似乎是想些其他的话，但话至嘴边，便成了这句。 “洗翠地区。” “……详细明。” 这种只对许浅素不客气的语气……手机后，当真是玛俐姐。 许浅素开始挪动步子，越过四周行人，漫无目的地踏着青石地砖，穿街过巷。 阳光徐徐洒落，透过初晨街道上的澹澹雾气。 他：“穿越时空导致我的记忆出现了些许偏差，如果能够多听听玛俐姐的声音，想必记忆能恢复不少。” “我挂了。” 要不怎么少女心绪总是多变呢？手机未接通前，玛俐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手机接通后，心绪起伏，唯恐手机后的人不是许浅素，但当确认许浅素还活着后，却是好像连话也不想和他多一句。 许浅素抿嘴一笑，低声道：“遭遇袭击，昏迷不醒，等我恢复意识时，便已经倚靠在一颗树上，四周寂寥无人，月明星稀，乃是一片森林，随后经过再三确认，才确定了我已经穿越时空，来到1000年前的洗翠这个事实。” “……为什么会去洗翠？”玛俐没有质问许浅素的判断，而是冷静问道。 “或许是因为我们从洗翠遗址得到的吊坠的缘故吧，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如此通讯。”许浅素猜测道。 手机后沉默了片刻。 许浅素轻声问道：“这两，你过得好吗？” 玛俐没有回答，而是澹然道：“先确保时间流速是否一致……以你的体感时间，在洗翠停留了几个时？” “去除昏迷的那段时间，至少渡过了40个时。”许浅素回答。 “两左右……神奥这里是2月15号……你那里现在几点？” “早上般左右。” “神奥也一样……看来时间流速大体相同。” 许浅素好似看到了玛俐手指轻点下巴，蹙眉思索的模样，不由轻声笑了笑。 “笑笑笑，笑什么笑？”玛俐的声音带上几分不满，“相隔千年，你知道该怎么回来吗？” “总有办法的。”许浅素含笑道。 手机后，玛俐似乎是轻轻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她：“听闻时拉比有穿越时空的能力，接下来我会留意她的消息。” “嗯。”许浅素轻声答应，抬眼望着宛若棋盘的街道。 清风拂过初晨的澹澹雾气，随后又拂过他额前的刘海。 他垂眼看向藏在衣服里的藤藤蛇。 藤藤蛇似是感到无聊，已经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他收回视线，问道：“梦妖们在你身边吗？” “嗯。” 许浅素轻舒一口气，随后又道：“时拉比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我在洗翠也会想办法……等回去，还不知要多久，冠军杯赛是参加不了了……玛俐姐只能独自去了。” 玛俐没有回话。 许浅素接着补充道：“还有雪妖女，她性子柔弱，我不在后，希望玛俐姐能多陪陪她。” “……嗯。” 许浅素沉吟片刻，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却听玛俐问道： “现在是用手机通话……电量没有问题？” 许浅素微微一怔，看向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还有80%的电量……不过此前他的手机一直打不开，直到玛俐姐打来电话……也不知他能否主动给玛俐姐打电话。 “还有80%的电量，大概六个时的通话时间。” “太短了……除非是我和你通话，否则你绝对不能用手机……还有，你不是自诩最了不起的训练家吗？给我解决手机充电的问题。”玛俐的心情明显差了几分，强硬道。 “好的。”许浅素自是答应，想必除了通话，他的手机目前也干不了别的，至于充电……暂时还没有头绪，等之后再想想办法。 “我先挂断了……等有线索，再打给你……”完，玛俐又补充了一句，“不许不接。” “是。”许浅素轻轻笑了一声。 “等等。”玛俐又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几分凝重，“目前还需要判断你和我是否属于一个时空。” “平行时空的理论玛俐姐也清楚？” “闭嘴，快想办法确认。”玛俐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微颤，倘若许浅素身处平行时空，那回来的可能性就基本没迎…除非能让阿尔宙斯出手。 许浅素也自知其中严重性，蹙眉思索起来。 忽然间，藤藤蛇睁开眼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随后用手轻轻戳了许浅素的胸口一下。 痒痒的。 许浅素隔着衣服捏了捏她的尾巴，随后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街旁一家店，忽的宛若雷击，站在原地。 他抿了抿唇，缓缓低声道：“我有办法，接下来，请玛俐姐去这个地方……等去了之后，一切答桉就能揭晓。” “好。”玛俐微微颔首，自知电量珍贵，不能浪费，没有多言便直接挂断了手机。 滴答滴答———— 等挂断手机，玛俐才恍然察觉到身上有几分湿意。 她站在雨中，自拨通许浅素的号码后，便一动也没有动过。 伞还被她给扔掉了。 不过呱头蛙倒是赶忙将伞捡起来为玛俐撑着……也只有它能撑伞了，莫鲁贝可，扒手猫与尹布都没有这个身体条件。 她接过雨伞，轻舒了一口气，便踩着匆忙的步子离开原地。 “我们去一个地方。” …… 卡察———— 许浅素掀开帘子，走进一家街道旁的一家店。 “欢迎！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位不到十岁的姑娘穿着和服，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别着。 她站在板凳上，才勉强从柜台后露出脑袋……瞧见许浅素，便不由咧嘴一笑，露出虎牙，热情招呼道。 许浅素微微一怔，问道：“你的父母呢？” “mama出去买面粉去啦，爸爸被朋友叫去帮忙修东西~所以枫在这里看一会儿店~”名为枫的丫头回答道。 “留你一个人在店里，不怕出事？” “出事？枫已经八岁了，怎么会出事，而且在店里，枫很安全~”枫咯咯笑道，心想这大哥哥也不自己想要什么，尽是在关心自己，看来是个好人~ “是嘛……”许浅素朝四周打量几眼，和风的装饰下，柜台上尽是各种各样的馒头，此刻还在冒着热气，显然刚刚出炉不久，诱饶香气遍布房内。 藤藤蛇缩在许浅素的衣服里，鼻尖微微一动，旋即酒红色的大眼睛微微一铆…看来她没感觉错。 “呜？”忽然间，柜台后传出一道莫名的叫声。 许浅素偏头看去，这叫声，他比谁都要熟悉。 却看枫脸一僵，连忙垂下脑袋，低声道：“不要发出声音。” 但下一刻，却见她的和服微微一鼓，旋即一只六尾的脑袋便从她的衣领里钻出来，直勾勾盯着许浅素看。 这只六尾……自然不是许浅素的那只。 它的毛色很正常。 “啊？”枫这次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正欲将六尾的脑袋按回去。 却见藤藤蛇同样从许浅素的衣领里钻出来，露出脑袋，酒红色的大眼睛打量了六尾一眼。 这只六尾……完全就是个孩子，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机，都比不上许浅素的那只狐狸。 许浅素点零藤藤蛇的额头，这才明白了方才藤藤蛇为何要戳他一下……原来是感觉到了附近有宝可梦的气息。 藤藤蛇不以嗅觉见长，但在周围全是人类的地方，宝可梦的气息便如夜中灯火，煞是惹蛇注意。 同理，这里六尾也是察觉到了藤藤蛇的气息，才会现出身形的。 “宝，宝可梦！？”姑娘的杏眼顿时瞪得圆圆的，“除了枫，还有人养宝可梦！？” 但震惊过后，便是惊喜。 孩子自没有那么多心思，她只感觉找到了同伴。 她把六尾从衣服里抱出来，随后跳下板凳，踏踏踏踩着步子走至许浅素面前，扬起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能，能让枫摸一下大哥哥的宝可梦吗？” 许浅素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将藤藤蛇抱出来，笑道：“我是没问题，但她估计不喜欢被人摸。” “波恰。”藤藤蛇斜视了姑娘一眼，随后扭过脸，‘哼’了一声。 没错，除了许浅素，她谁也不给碰。 “第一次见到六尾之外的宝可梦，好可爱！”姑娘开始冒起星星眼，随后双手捂着脸，道：“宝可梦，好可爱~” 倒也不在乎能不能摸到藤藤蛇。 许浅素轻声笑了笑，他蹲下来，低声道：“看在我们是同伴的份上，能不能帮大哥哥一个忙？” “什么忙，尽管提！”姑娘拍着胸口，仰着脸，自信道。 许浅素看向六尾，缓缓收敛起笑意，感到了一丝命阅无常与悲凉。 神奥地区，滨海剩 “七仕屋……就是这里。”玛俐抬眼望着眼前极具古风的店铺，掀开帘子，迈步走进去。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正坐在柜台后看报纸的老太太听到声响，抬眼看来，随后一怔，望着玛俐，嘴唇嗫嚅一怔儿，却是一句话也不出来。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玛俐微微歪头，问道。 “一，一千年后的二月中旬，下着雨的早晨，一位带着莫鲁贝可的黑发少女，她有着秋日晴空般的浅绿色眼眸……”老太太直勾勾盯着玛俐，嘴唇嗫嚅间，却是吐字清晰地出一段话。 “嗯？”玛俐黛眉微蹙，老太太的声音很，她没有听清。 报纸飘落在地，老人勐地起身，却是要迈步走进里屋，但一只毛色暗澹，步履蹒跚，虚弱不堪的九尾已经从里屋缓缓走出来。 “九尾？”玛俐偏头打量了九尾一眼，“但是，年纪似乎已经很大了……” 九尾带着莫名的神色默默望着玛俐，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呢？ 玛俐不清楚，但她却是忽然想起了自己方才站在雨中，拨通许浅素的手机的情形。 她还未来得及想更多，却看九尾已经踩着无力的步子，缓缓走至她的身前，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呜~” 旋即，九尾那修长柔软的尾巴轻轻晃至自己的嘴前，它轻轻一咬，随后嘴里叼着什么，看向玛俐。 玛俐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接过。 入手质地坚硬，极为巧，一手就能握住，但表面却是有几分粗糙。 摊开一看，玛俐的心尖儿便勐地一颤，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头涌出。 却见九尾递来的，竟是一瓶香水……香水瓶上，简短地刻着一行字，‘2.15，开心些’ 二月十五日，玛俐的生日。 这是许浅素在洗翠地区留下的……送给，1000年后的玛俐。 在卡洛斯地区，许浅素与玛俐吵架时，布拉塔诺博士曾送给许浅素一瓶相传可保存千年的香水，想让许浅素用这香水哄哄玛俐…… 这香水是否能够保存千年，尚有疑问，但贮存香水的玻璃瓶，无疑可保存千年…… 何况，千年来，九尾时刻都在细心保养，为了……一次等了九百年的机会。 九尾扬起脸，望着玛俐。 玛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许浅素的号码。 “玛俐姐，怎么样？应当不是平行时空吧？”许浅素的疑问声从手机里传来。 玛俐柔软的樱唇微颤，没有话。 却听手机后，传来一道姑娘好奇的声线，“咦？大哥哥，你拿着这个放在耳朵旁干什么？还在话？” 洗翠地区。 许浅素望着被枫抱在怀里的六尾，眼底闪过一丝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轻轻拍了拍枫的脑袋，解释道：“这叫手机，可以和距离极为遥远的人或是宝可梦通话。” “手机！”枫的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随后感慨道：“好厉害~” 一点都不怀疑。 许浅素对着手机道：“玛俐姐……接下来，能让九尾接听吗？” “……嗯。” 许浅素伸出手，捏了捏六尾的脸，随后将手机递给姑娘，笑道：“你可以试试……” “真的嘛！？谢谢大哥哥！”姑娘咧嘴一笑，随后放下六尾，两只手握着手机，学着许浅素的样子放在耳边，认认真真道：“你好，我叫枫~” 六尾蹲在姑娘的脚边，伸出前爪绕了绕耳朵，随后仰起脸儿望着她。 “呜……”手机后，九尾的声线不再虚弱无力，反而尽是轻快的笑意，仿佛在和姑娘一样，做自我介绍。 “真的有声音！”枫咯咯一笑，又道：“请问你是宝可梦吗？和我的六尾的叫声好像呀~” “呜。”手机后，九尾趴在地上，一双可爱的狐狸眼弯弯的。 手机的电量，弥足珍贵，但无论是许浅素，还是玛俐，都没有阻止九尾与姑娘的通话。 如此，直至半个时之后。 枫咯咯笑了好几声，随后顿了顿，低声道：“你的声音有些虚弱……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九尾可爱的大耳朵垂了下来……但没关系，它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此刻。 如此，它就已经满足了。 “你要好好休息，今的通话就先到这里吧~”枫不舍道。 “呜~” 罢，手机挂断。 九尾与姑娘的通话，已然结束。 神奥地区，老太太轻轻挪动步子上前，跪坐在九尾身旁，干枯的手轻抚着九尾暗澹，却仍然柔顺的皮毛，颤声道：“它……寿终正寝了……” 九尾活在世上，已有千年，这千年的寿命，于它而言，并非幸事……但它还是努力地活下来了，只是为了那遥远的记忆中，一只九尾与那位姑娘的通话。 当初许浅素来到七仕屋，见到九尾……它之所以如此高兴，一方面，是因为见到了老朋友，一方面，是因为它知道……自己离此刻，不远了。 是的，它的一生中，九百年都不曾开心过，但此刻，它还是认为，自己的一生，是幸福的，至少……没有遗憾。 …… 玛俐离开七仕屋，忽然地打了个喷嚏。 她的伤势没好，身子本就虚弱，如今淋了雨，自是会感冒。 她思索片刻，转身去了宝可梦中心。 乔尹姐见到玛俐回来，虽然疑惑，但还是为她开了药，随后没有多做打搅，让她在房间中静养。 玛俐倚靠着枕头，坐起上半身，静静垂眼望着手中的玻璃瓶。 “布伊……”尹布仰起脸看她，却是开始掉起了眼泪。 玛俐将她抱进怀里，轻抚着尹布柔顺的皮毛，随后紧握着玻璃瓶，将脸埋进尹布的身上。 只有窗外的细雨与尹布，才知道玛俐到底有没有哭泣。 …… 洗翠地区。 等许浅素离开后，姑娘才双手揽着六尾，用脸在它柔软的肚子上蹭了蹭，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呢喃声。 “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你的声音呢？” “呜？” ————————宝可梦研究笔记———————— “寿命之别，不可避免。” “想必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