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红发圈（五）

    又过了一个秋天，裴阿秀和牛红斌结婚整整两年那天，牛红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项链，银色的链子上面挂着红吊坠，这东西在当时可不多见。他把项链拿回家，给裴阿秀戴上。

    “哪来的？”

    “你别问，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安心戴着就是了。”

    裴阿秀不放心，把项链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还是还给了他：“你不说明白，我不要。”

    牛红斌哄人的功夫不怎么样，也是，从小都是别人哄他，谁见他低过头呢？

    他的牛脾气一上来，项链也不拿，打开门冲出去了。

    他在气什么呢？有气裴阿秀不信他，也是气这么个好东西，自己都没有能力光明正大地买给自己的老婆。

    这个项链的确来路不明，是下海的人捯饬来的，牛红斌花了不到50块，买了一条。那人跟他说这东西在南方要卖到500，好家伙！一条链子顶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销了，虽然牛红斌他爸做买卖挣了点钱，但到了牛红斌这一辈算是彻底败落了，500块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小数。

    那个人鼓动他跟自己一起干，牛红斌没出过远门，最多是到县城里打零工，沉迷于稳定生活的他拒绝了。

    后来，那个人发了笔财，在市里买了房。再后来，那个人做买卖赔的底朝天，还因为不正当交易被抓了进去。这都是后话了，他被抓进去的时候，牛红斌已经摔坏了腿，和裴阿秀的婚姻也走到尽头了。

    牛红斌出去后，裴阿秀倒是不气也不恼，用新做的虎头鞋哄孩子，两个孩子躺在一起，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

    别人叫她：“阿秀，有了娃，都不出来跟我们聚聚了。”

    这时候，裴阿秀总是笑着回应：“娃还小，离开一会儿我就担心的不得了。”

    别人笑她，像是两条腿被两个孩子绊住了，再也出不了门了。

    可不就是这样吗？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母亲的担心就再也没有停下的时候。

    孩子小时候，怕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孩子长大了，怕他们遇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

    反正就没有一刻歇着的，不过裴阿秀还没来得及担心孩子长大的事，意外就发生了。

    这天下午，牛红斌被人叫去县城打零工，他有文化，但干什么事都干不长，加上家里也不指着他挣钱，也就再也没有做过长工。

    其实在两个孩子出生后，一向要强的裴阿秀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到想让牛红斌找个稳定工作，不要孩子长大了还要靠着爷爷的收入生活。

    牛红斌觉得有理，也尝试着在一个小学教书教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露出了本性，又辞职回家了。

    这样反复两三次，裴阿秀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偶尔会独自叹气，好在还有两个孩子在，看到孩子，什么不开心都消散了。

    到了冬天，人冷得不想出手，更不想干活了，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牛红斌又赋闲在家，照顾妻儿的承诺被他抛之脑后。也就是这个冬天，两个孩子突发恶疾，高烧不退，先被送到村卫生院，到了卫生院，医生没敢治疗，就催着他们转大医院。

    牛红斌和裴阿秀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上车就马不停蹄往市里赶。

    两个孩子整整抢救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全身器官衰竭，无力回天。

    裴阿秀抱着孩子已经冷掉的身子，像是疯魔了一样，谁抢孩子就张嘴咬人，就这样胶着了好久，她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两个孩子被一副棺材装在一起，悄无声息地偷偷埋了。

    等她再醒过来，不哭也不闹，只是不停地干活，牛红斌看不过去，找医生开了安眠药，又让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