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直报怨
第二天一大早，姜清白就起床了，看着朱虚的房门依然关着，寻思这个人是不是还在睡觉，就没有去敲门。 洗漱一番后，姜清白想起书院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就打算去书院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拾一下，搬回家来。 姜清白将大门虚掩，走出巷子，沿着长街一直去往书院。 春山书院，乃是南康郡唯一的一座书院，也是一座官办书院，是前一任的郡守大人为了方便这郡城之内的孩童读书习文而开办的。 因为地处郡城，虽然是一座官办书院，但其实规模不大，占地不过数亩田，至于教书先生，也不过数人而已。 那位郡守调走之后，新上任的郡守也十分喜欢这座小书院，不仅没有将其废弃，还大力给予支持，让这座书院造福于一郡百姓。 姜清白走过几条长街，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正是春山书院。 书院挂有一副对联，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 姜清白看着这座度过无数时光的书院，又想起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别样的情绪。 自己有些不敢进去了，姜清白内心自嘲道：“不敢进去是什么回事？” 姜清白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心中默念道：“速战速决，早去早回。” 随即径直走进书院，穿过大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风雨走廊，快步走到头后，拐过几间学堂，就来到了先生们平时备课休息的地方。 来到书院，第一件事当然是拜访先生。 姜清白站在门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房间内传来一个苍老而又醇厚的声音。 姜清白缓缓地推开房门，再轻轻地将其掩上，看向前方，房间内只有一个夫子，正是那位十分欣赏自己，对自己抱有莫大期望的谢老夫子。 姜清白一揖到底，沉声道：“学生姜清白拜见先生。” 那位谢老夫子盯着姜清白看了半晌，从坐位上起身，来到姜清白面前，扶起自己这位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学生，轻轻说道：“很好。” 姜清白不解其意，只是看着自己的先生。 谢老夫子欣慰说道：“身处逆境，仍能保持住心平气和，殊为不易。” 听着自己先生的话，姜清白眼睛有些湿润。 谢夫子拉着姜清白坐下，开口问道：“这次来书院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姜清白摇摇头，解释道：“来书院是为了收拾一些东西，毕竟学生已经不在这里读书了，不能继续占着这里的位置。” 谢夫子知道姜清白家里发生的变故，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有什么困难，跟先生说一声，先生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辞。” 姜清白有些感动，这位谢夫子是一位两袖清风的读书人，家中清贫，哪里会有多余的钱财呢？ 姜清白便真诚说道：“学生暂时没有什么难处，先生不用担心。” 谢夫子想起一事，严肃道：“明年的秋闱，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你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可以去应考了。” 姜清白听到秋闱一事，摇头笑道：“学生学问浅薄，明年的秋闱应该不会参加。” 听到姜清白的话，谢夫子有些无奈，便叮嘱道：“你既然不想参加，那就算了，毕竟你现在才十五岁，确实是有点早了，虽然你不在书院读书了，但若是经义上有什么不甚理解的地方，也可以过来问我。” 姜清白作揖道：“学生如果有疑问，一定过来麻烦先生。” 随后便起身告辞，谢夫子将姜清白送到门外，一直目送着这位昔日的得意学生走向学堂。 姜清白缓步走向学堂，正是平时学生们读书习文的地方，自己当初走的匆匆忙忙，尚有不少东西没有收拾，笔墨纸砚、经义书籍，都还放在这里。 姜清白走进学堂，里面有零零散散的几位少年学子正在温书，看到姜清白进来，都有些惊讶，知道这位同窗家中遭受大变故，一去三个月不回，还以为不会再来了。 看到昔日的同窗们都抬头看着自己，姜清白默不作声，只是走向自己的书桌，定睛一看，上面却空无一物，正要开口询问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嗤笑声。 “哟，这不是我们姜大秀才吗，姜大秀才大驾光临书院，不知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没饭吃所以来当教书先生了？”一位身穿锦袍，手拿一把白玉折扇的少年笑嘻嘻说道。 姜清白转身看去，原来是秦玉坤这家伙，这家伙的父亲算是姜清白父亲的生意对手，所以连带着在书院都有些针对姜清白，只不过以前姜清白家世不错，再加上学业出众，备受先生喜爱，这秦玉坤才不敢太过放肆。 至于现在，姜清白父亲去世，家产尽数化为乌有，家世已经不值一提，至于学业，这姜清白遭受大难，秦玉坤还真不相信他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秦玉坤啪一下收起折扇，望向姜清白，笑眯眯地问道：“在找自己的东西呢？不好意思，那些玩意我寻思没人要了，就拿去扔掉了，实在没想到姜兄还会回来拿，对不住，对不住了。” 说完，还假情假意地朝姜清白作了一揖。 姜清白冷冷地盯着这家伙，想起一事，这秦玉坤的父亲好像就是设局陷害他父亲的几个人之一，新仇加旧恨，姜清白准备找点场子回来。 姜清白笑道：“几件文具而已，扔了就扔了。” “呵呵，还是姜兄大度。” 谁知姜清白话音一转，“不凑巧，里边有张夫子最爱的那本法帖，刘先生的一幅山水画，还有脾气最差的王山长借我的一只紫毫笔，本来我回来是想要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只可惜全被秦兄扔掉了，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只不过东西被扔掉了，我得向几位先生说明一下情况，免得几位先生误会我将这些东西全卷走了。” 那秦玉坤本来老神在在，可姜清白的这番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听到王山长的时候，秦玉坤冷汗都吓出来了。 书院王山长，本名王文仙，是有功名在身的正经读书人，更与南康郡郡守大人是至交好友，是专门被郡守大人请来当书院山长的，这位山长讲究一个严师出高徒，治学极严，所以书院的少年少女们都很害怕他。 姜清白说完，作势要去“说明情况”，秦玉坤一下子就慌了，前两位先生还好说，可要是被脾气极差的王山长知道他的紫毫笔被扔掉了，那我还不得脱层皮？ 看到姜清白抬腿就走，秦玉坤慌忙快跑上前拉住姜清白的手臂，一脸赔笑道：“姜兄姜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姜清白“讶异”道：“秦兄这是做什么，几件文具而已，想必几位先生不会怪你的。” 秦玉坤死死拉住姜清白的手臂，低声下气地说道：“恳请姜兄不要将这件事说给几位先生听，尤其是不要让王山长知道了。” “啊，那要是几位先生找我要，那我该怎么办？” 秦玉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只钱袋子，递给姜清白，低声说道：“这点钱当是给姜兄的赔礼。” “这，这我如何受得起？” “恳请姜兄务必收下。” 姜清白叹气一身，拍拍秦玉坤的肩膀，正色说道：“既然秦兄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收下了，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秦玉坤闻言，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就是代价有点大，这可是老子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啊。 姜清白装作很热情的样子，一把揽住秦玉坤的肩膀，笑道：“秦兄，以后再不要干这种事了，要是几位先生真要追究，那咱们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对不对啊？” 秦玉坤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走到书院大门口，两人站住，姜清白俯在秦玉坤的耳边悄悄说道：“多谢秦兄馈赠，对了，忘了告诉秦兄，其实刚才那件事是我瞎编的，对不住，对不住了。” 说完，姜清白大笑着走出去。 只留下一个脸色铁青，气的发抖，说不出话来的秦玉坤呆呆地站在那里。